大堂,等着于观观的,有四个人。于观观站在大堂中间,心里一愣。
这气氛,挺不妙的啊。
眼前坐着一女,长发高束,玄裙玉带,脸容冰冷如霜;接着就是一个羸弱的白衣少年,正襟危坐,却像是快要倒下似的;左手边上坐着的是一个不到四尺高的圆脸白发男子,左眼佩着一个圆镜,手上捣鼓着金属零件;右边边上则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与他格格不入的是,他竟然抱着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
“少主不必紧张,以后,这些都是您的导师,初次见面可能有些不习惯,但他们都是些很好相与的人。”穆升阳淡淡地笑道,“容在下来介绍一下。这位白色头发的叫常鸣谦,攻偃术,以后少主所有的装备就全靠他了。不过他工作的时候太过专注,和他说话有时候不太会理会您,以后请您多多谅解。”
常鸣谦边捣鼓金属边道:“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阳大哥。”
“哦?你居然听到?”
“嗯,其实别人跟我说话也不是全部都听不到。”常鸣谦突然停下手,漠然看了于观观一眼,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于观观面前,却对穆升阳道,“特别是坏话的话,手上的材料也会替我抱不平。”
“抱歉,惹你不高兴了。”穆升阳神情依旧淡淡的。
“没事,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常鸣谦抬头,毫无神色的眼睛依旧停留在于观观身上。于观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躲常鸣谦的眼睛。只听常鸣谦声调平平道:“阳大哥,这个女人不错。我会为她弄好装备的,我先走了。”
“嗯,好。”
“谢……谢……”常鸣谦没有回头,消失在门口。于观观想,虽然他赞美了自己,但性子却是挺古怪的,以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呵呵,阿谦总爱这么来去自如。”那个羸弱男子直起身子,声轻如风:“我叫肖笙,管药事,少主有什么小病大病,都可以来找我。以后请多多指教了。”于观观笑着说了感谢。
于观观暗想,是个温柔的人,看来挺好说话,思考之际,发现刚刚健硕男子抱着的女孩子已经用小手拉着她的衣袖。于观观弯了膝盖与她平视,柔声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苗苗。他,我哥哥叫骆一海。”小女孩指着身后的男子,笑得开朗,后又张开双臂,道,“少主少主,我要抱抱。”
“好。抱抱。”于观观一把抱起苗苗,苗苗满足地笑了,露出了小虎牙。伏在于观观的怀里,奶声说:“以后,苗苗和哥哥要教少主武术哦?”
“你会武术吗?”
“我会一点点。但哥哥说,苗苗也要在,才能教少主武术哦。”
“嗯?”于观观疑惑地看了看座位上的骆一海。骆一海淡淡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
“一海无法说话,但苗苗能明白一海的意图。”穆升阳揉了揉苗苗的头发,“因此,一海若要辅导你,苗苗也要跟着你才行。”
“这样啊!”于观观笑道,“那也挺好的,苗苗在的话一定很热闹的。”
“嘻嘻。”苗苗道,“少主少主,你和阳哥哥以后会成亲的吗?”
“嗯……嗯?”于观观反应过来,脸刷得一下就红了:“苗……苗苗你乱说什么……我和你阳哥哥只是朋友,记……记住了!”
“唔?”苗苗对穆升阳道:“苗苗最会观察别人了,少主她脸红,支吾,眼神游离,根本就是口不对心的表现。不过啊,这种事还是该问男生。阳哥哥,你说你说,你以后会娶少主吗?”于观观大叹,原来苗苗是个小恶魔啊。
“嗯……”穆升阳道,“怎么办?哥哥好像更喜欢苗苗的乖巧伶俐呢!”于观观愣了愣,穆升阳真是什么都会,连哄小孩也绰绰有余?
苗苗鼓着腮梆子道:“啊!苗苗已经有哥哥了,不能再嫁给你了。”
“那苗苗得帮我另找个像苗苗这样的好女孩才行啊。”
“嗯,虽然这件事有点难,但我答应你,阳哥哥我们拉钩钩。”苗苗跟穆升阳拉了钩,相视一笑。
于观观看着跟苗苗搭话的穆升阳出了神。自从来到红槐,与穆升阳相识,与他接触得越多,观察到的事情也越多。他爷爷会询问他的意见,言韶会听他的话,稍用计谋,便能顺利地对付好外面那群凶神恶煞的同帮中人。而且,他还认识这么多厉害的人,与这些厉害的人相处得这么好。她很庆幸,自己能跟他坐在同一条船上。
椅脚划地的推拉声响起,黑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地向于观观走去。于观观吓了一跳,黑衣女子用淡漠的目光盯着于观观,似乎与之前几人都不一样,这个女子,看来是真真正正的不太友善。
苗苗抱怨宁翎突然作声,道:“宁翎姐姐,你怎么?干嘛吓人?”
“大哥,少主,我还有要事,我先走了。明日午时,我在尚武阁等少主您。”说罢,脚步匆匆走了。
穆升阳为宁翎解释道:“少主莫怪,宁翎性情要强,可实际上为人正气,没有什么恶意的。”
“嗯。你信任的人,相信都是很好的人。”于观观有些茫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能还会有点笨。但以后真的,请大家多多指教。”
“少主言重了。”穆升阳谦虚道,“以后,宁翎会教你一些统领帮众的东西。肖笙则辅导您药事,骆氏兄妹辅导您武术,至于我,作为您的谋士,会辅导您帮中的各项事务。还有一女生,名白薇,辅导礼乐。以后会向你引荐的。”
“白薇姐姐好漂亮的。”苗苗插话,“不过,她半年后才能来,她外出了。”
于观观听罢,颔首道:“我都明白了。那,我现在该先做什么?”
“今天先学武术哦!”苗苗又露出了小虎牙,于观观心里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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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武场。
于观观踩在木桩上,眼看梅花桩的排列不整齐,歪歪斜斜形成一条路直到一颗大树前。苗苗看了骆一海一眼后,对于观观道:“少主,哥哥说少主你平时都有锻炼,身子骨好,可以边学武术边保持锻炼就好。现在他让你借助这些梅花桩用你最快的速度到达尽头。”
于观观想,这个也不算很难。一把挽起自己的袖子,摆好架势,道:“我准备好了。”直到苗苗喊了一声“跑”,于观观一跳一跳地踩着梅花桩,跳到了终点。
苗苗叉着腰道:“少主!你太慢了!”
于观观又再试了一次,结果因为跑得太快,一只脚没踩到梅花桩上,一下坐在了梅花桩上。于观观摸着屁股抱怨:“要快的也太难了,这里的梅花桩有些远有些近,根本不能控制好速度。”
“没什么难的,看苗苗我的厉害吧!”说着,苗苗轻盈地跳到了梅花桩上,二话不说一个起身,根本无一丝停顿,直奔终点。
“……”果然,既然能教得自己武术的,就算只是个小孩也比她厉害。
“我厉害吧!嘻嘻!”苗苗向于观观炫耀道。
“小师父请受我一拜!”于观观笑着拱手道。
骆一海用剑敲了两下地,苗苗看了他哥哥一眼,道:“哥哥说了,现在,少主您必须如此锻炼五百次!”
“不……不是吧!”于观观仰天大吼。
回生堂。
“少主很累?”肖笙淡淡一笑。
“一直在跳梅花桩……”于观观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就要散架了,“想不到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要做得好也是不容易。”
“骆氏一族的武术曾闻名于天下,但因灭门风波,骆氏一族四处漂泊如浮萍,却仍未抛却骆氏武术的祖训,世世代代从小习武。别看苗苗这般顽皮可爱的模样,从小跟着他哥哥也吃过不少苦的,生性比谁都坚韧。”
“……”于观观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也不可以这么就认输了。”
“少主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那阿笙呢?你虽然看起来很孱弱的样子,但我知道你必定经历过很多。不然穆公子也不会举荐你给我当导师。”
肖笙露出温和的笑容:“哪有经历很多,我在二十岁的时候被年纪小小的阳大哥从鬼门关里拖出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的身子。病痛多了,药理不多不少就会懂得许多。”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我以后都不问这个了。”于观观用手交叉比着,表示缄口,肖笙笑意更浓。
于观观看着药包纸上的药材,道:“咦?淡竹叶、长灯心、蝉衣、绿茶叶……这是要制作宁神茶吗?”
“少主竟然懂得这些药材。”
“我入帮之前就是干抓药的。虽然没有给人治病的本事,却也能分辨哪一种药材与哪一种药材相和,哪一种药材与哪一种药材相斥,哪一种有毒,哪一种治哪种病比较好,我都知道。”于观观骄傲地道。
“有如此聪明的学生,看来肖某也可以省却一番操劳了。”
“怎么会,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后可能会笨手笨脚打翻你的药炉啊,给你枕头洒点痒粉啊,让你的小厨房着火啊,也有可能的哦。”于观观一溜眼珠子,噙了笑意。
肖笙笑道:“哦?我的学生还给老师发捣蛋预状,果然是个乖孩子。”
于观观腹诽:“你怎么都不怕呀。”
“那样不好吗?原本清清静静的院子,也终于可以热闹起来了。”肖笙眼神淡淡地环顾四周,透出一丝落寞。
于观观看在眼里,倏忽站了起来,抱拳道:“是的,捣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肖笙抬头看着于观观,风拂过她的长发,阳光照在她温柔的脸庞下,肖笙刹那间迷离了双眼。
“啊!糟糕了,我忘了我约了宁先生,啊!现在已经过了时辰了。我必须先走了,阿笙。”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肖笙觉得,安静的院子似乎比平常躁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