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第二天,约摸到了未时时刻。于观观一行人到达一个村庄,走过村庄需要走过一条流势较缓的小涌,连接对岸的是一块很大的厚木板,这块木板四角都接着粗绳,四角绳子的另一端却直入水中。
当于观观一行人踏过这个木板时,木板顺势下沉,四角的粗绳“吱吱”作响。当一行人踏过小涌时,木板上升,恢复原来的高度。
就在这个小地方的不远处,有一间房子耸立着,突兀之极。
于观观思忖了一下,问道:“袁浒。”
“是,队长。”
“商路去昭仁城,都要经过这一条路吗?”
“是的,队长,这是必经之路,不然就要绕很远了。”
于观观沉思了一下,抬手道:“都停下。”众人都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于观观。
“现在到村庄休息一下,第二天清晨出发。”
袁浒皱眉,小声提醒道:“少主,我们刚刚才休息过。现在弟兄们还有很多精力。”
“……”于观观心中犹豫不定,还是下了命令:“我们还是在这里停留一下。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袁浒认为少主是有其他别的计划,毕竟是跟穆大哥受过训练。他稍稍放宽了心,恭敬道:“少主有什么吩咐?”
“派个人,帮我把常鸣谦从帮里请过来村里。”
“什……什么?”
—————————————————————————————————————
村里的客栈,一众人整顿休息。
袁浒在给马匹洗澡,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出现,坐在石井边,道:“老大。”
“是张实弟弟,有事?”
张实是被山贼抓住的张成的弟弟,只听张实忿忿不平道:“老大,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队长要在这里住一晚,现在才未时,本来我们可以再赶两百里路,那边住宿的地方多得是。队长这两天表现也很奇怪,拖拖拉拉,似乎都不紧张我哥的死活。我都快想要抢匹马立即杀伤贼窝去。”
“队长有队长的考量,我也无法猜透。”袁浒只能这么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马背,落在跟别人聊天的于观观上,深呼吸一口气,但仍旧气得胸闷。
果然是个任性的小少主,一会儿让常鸣谦过来,一会儿又到处跑,真当现在是游山玩水吗?还向他保证一切以弟兄们的性命为先,她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看她那幅楚楚可怜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差点就信了她,以为她这几个月来跟出跟入如此安分,想来也是装的吧!此时,她不过是按自己幼稚的想法来做事。
袁浒想,如若她真的耽误了时间,让被绑架的弟兄们丢了性命,就算于晏老帮主捧她,他也绝不会让她在帮主之位上坐得舒服。深想一层,以宁队长的性格,本身就不会放心把这件事交给那个于观观,大概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利用自己的地位让宁队长妥协罢了,可她以为凭这几个月的事,她就能掌握帮中一切,未免太天真了。
现在,宁队长信得过的只有他了。本来觉得,她伪装成宁队长的样子伪装得还可以,靠她来统领弟兄们,毕竟手下有些人虽服宁翎,却不服他。
可是,于观观这次的决定实在过于愚蠢。既然于观观靠不住,那只能由他来救出兄弟们。
张实大叹道:“啊!我受不了了。宁队长是中了邪吗?干嘛在村里到处闲逛。”
“兄弟,放心。我会提醒宁队长的。”袁浒冷冷道,“张实,你帮我叫戚蓉过来。我有事问她。”
袁浒看见戚蓉时,他把马刷子丢进木桶里,道:“除了那封信,宁队长有什么东西吩咐交代给你?”
“袁大哥,你知道了?宁队长她并不是……”
“少主告诉我了。”
戚蓉了解:“这样啊,队长没有吩咐我什么,那时候只叫我把少主打扮成她的样子,代理她一天。张成出事的消息传来以后,少主去找宁队长,但她不在,留下了那封信。”
“队长就这么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她?”
戚蓉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敢保证,队长离开前根本不知道张成那件事。不然她不会任由于观观来代为处理。也不知道于观观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还轮到她成为我们的代理队长。还有,坐船的时候,她偷偷让灵莺去干什么事情了,我是怕……”
袁浒提高声音,道:“怕什么?说。”
戚蓉左右而顾他,道:“怕她想截住消息,不让队长知道帮中现在发生的事情,又怕她会对队长不利。你也知道,灵莺当初是于晏和穆升阳一手一脚提拔的,她的实力丝毫不逊于队长。”
“岂有此理。”袁浒气愤,将洗马的勺子丢进水桶中,道,“我去找人通知宁队长张成的事。至于于观观,我姑且再警告一下她,若她不肯,一定要等常鸣谦过来这里才肯走,我也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只能用点强硬的手段。”
————————————————————————————————————
常鸣谦来到村子起码要三到四天的时间,于观观想,弟兄们本来就很急,恐怕没办法再等常鸣谦过来。
如果要证实她的想法,那必须就由她亲自去调查。
她写下一封信,附了一锭银子,交给客栈老板:“这是我们一伙人的住宿费,另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呵呵呵,客官尽管说。”老板的眼睛一直盯着银子发亮。
“若有一个有些矮小,白头发很多,左眼带着一小片镜子,脸色苍白,爱玩弄金属的人过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记住,务必交到他手上。”
老板搓着手道:“好好好,小的明白。”
“另外,我还想问你个事情。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不是原来村里的人,整个月都住在这里?”
“你提到这个,我也觉得,就你们在小涌边看到的那间房子,上个月有人在村门口建的,可能是过来隐居,反正长期都不与俺们村里的人打交道,一天到晚待在房里不出来。”
“那过小涌的那块木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建一座桥,而是弄一块这样的木板?”
“因为河床比较浅,水流也缓,不是很危险,之前我们就只铺一块薄木板。也是上个月吧,官府的人就来说,因为是商路要塞地方,运重货的话,这么一块木板很容易会碾坏,就帮我们换上新的厚木板,里面还夹着铁,你们都可以放心,很安全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
又问了几个人关于同样的事,似乎村里的人对木板以及那个新建的屋子一知半解。于观观来到那个小涌边,仔细瞧了瞧木板和绳子。像只有于观观这么一个人,木板根本就不会下降太多。有一个商队正要经过,于观观躲到一旁观察,发现木板并没有下沉多少。
于观观装作友好道:“老板,你们运什么货啊。”
“丝织品,运去洛源镇。”
“辛苦了,一路顺风。”
于观观想了一会儿,走过去敲那间房子的门。
“谁?”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中年大叔才开了门。
“您好,我在村里逛,突然觉得口渴,可以讨杯茶吗?”
“……”中年大叔笑道:“请进。”
房间里的格局并无什么异样,可以说是简单得不可思议。烛台,草帽、一个茶壶,一张桌子,一张床。中年大叔拿着一瓦碗的水,递给了于观观。
“谢谢。”
“姑娘,你们也是商队吗?运什么货?我刚刚看到你们经过时,都没有马车什么的。”
“我们受谷州城的雇主托付,去昭仁城接单,运货回谷州。”
中年大叔道:“这样啊,小姑娘长途跋涉,还真辛苦。”
于观观道:“没办法,做生意养家!大叔怎么会住在这里呢?”
“就是厌倦了这尘世,在这里过一些宁静的生活吧。”中年大叔笑道,“我们都奋斗过了,该享享清福,哪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总要四处奔波。”
“生活所迫,也没办法。”于观观瞥了一眼中年大叔交叉在桌子上的手,悠悠地抿了一口水。外头又有一个商队经过,那轮子碾在木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于观观感觉到房子底下有些震动,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啊,这年头也不太安稳,生意也难做。最近十里坡附近不是有商队被劫吗?其实我也不太想接这茬,没办法啊,别人叫到,我们就得做。”
“呵呵,我还真不知道这事,这里离洛源镇还有好几百里,还是你们做生意的特别关注外头的风向。”中年大叔道,“不过,那里的山贼也算狂妄,昭仁城好歹也是座大城镇,又近关口,守关军到那里不过半天,居然还打那附近商队的主意,简直是不要命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本来说劫商队这事也是很讲时机的。这次那群山贼居然还惊动了官府,可能是因为驻将离开关口的原因,他们才这么狂妄吧。毕竟到时候等驻将回来,也就迟了。”
“姑娘你的意思是,就算官府出动,都找不到山贼的去向?”
“嘻嘻,怎么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你不知道,那群山贼究竟惹了谁?不用官府出动,不出七天,他们就会被扫荡。”
“那么厉害,他们究竟惹了谁?”
于观观装作隔墙有耳,小声道:“诚王,李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