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幻梦

　　“叮！叮！”

　　一阵阵铃声响起。十一长假刚刚过完，早起简直是最煎熬的事。我迷迷糊糊的起来，走向卫生间，像往常一样接水、拿盆、弯腰，刚要洗一下，就感觉有人摸着我的头。我抬头瞄了眼镜子，可就这一眼，我便吓傻了。

　　怎么形容呢？它就站在我身后，尽管应该是正对着我，可与背对着也没什么区别。一头乌黑的长发湿嗒嗒的盖住了她的脸，好像海滩上乱乱的海草，而且不只脸，身上也垂着一缕缕湿发。它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连体泳装，勒的特别紧，轮廓很不自然。它的身体几乎贴上了我，两只手摁在我的后脑勺上，我刚发出半声尖叫，头便被它按进了盆里。就在这生死关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也没定过闹钟啊！

　　我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天也还没大亮呢!我紧紧的抱着被，蜷缩着身体，简直不敢回忆刚才的经历。我摸了一把脸，发现脸上全是汗水。这个梦实在太逼真了，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梦可以这样真实。我都不敢想像，我要是没想起来没定闹钟我现在会怎么样！

　　我在床上打着滚，满心念着阿弥陀佛，差不点就要背心经了，终于熬到了天亮。我匆匆洗了把脸便冲进了厅里（而且也没敢用盆接水）。这才想起来妈妈不在家，我匆忙吃了点面包，琢磨着刚才的梦。家里空荡荡的，我的心里格外不安。又一想学校里人多多啊，热热闹闹的怎么也不会有事，便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我们新元是一个古老的学校，前身是市一中，在上个世纪30年代就建成了，是我市最老的学校。一开始只有一个教学楼，后来又加上了各种东西，直到80年代才成了现在的校园。我们学校有三栋建筑，教学楼，综合楼，体育馆。三栋楼分别位于操场的北面，东面和南面。四周都有围墙，中间是操场。教学楼四楼和综合楼四楼连在一起，两栋建筑呈L型，在拐角处断开。综合楼有五层，教学楼只有四层。教学楼下面三层是属于新元的，第四层是兰开的。体育馆独立在南面，与另外两栋楼不通。正对着教学楼。

　　刚到学校，我就想起来我忘了带手机，今天恐怕要相当无聊了。我走进大门，上了大楼梯，一抬头就看到唐小悠在扫走廊。她是隔壁班的，长的挺好看，我俩小时候一个院的，但我七岁搬走后就没见过她了。咱俩是发小，打娘胎就认识。小时候关系不错但高中见面后对我爱答不理的，人也更加神叨叨的了。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我俩去公园玩，她指着一棵被锯断的大树说：

　　“别靠近这棵树。这棵树阴气太重了，树桩上有残魂。”

　　我当时也不大，但明白和她别着来没什么必要，便干脆点头称是。她便就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女生。

　　“好好扫，别偷懒！”

　　我打趣的和她打着招呼。她听到我的声音连头都没抬一下，一点面子也不给。但当我走近的时候，她浑身一震，死盯着我的脑袋。我有点发毛，便试着躲开她的目光，但她还是死盯着我脑袋看，我有点心虚的问她：

　　“怎么了？”

　　“你这后脑勺上，好像有俩手印。”

　　她直挺挺的看着我的眼睛。若在平时，这大眼睛还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可这会，只让我觉得害怕。

　　我一句话没说，加紧步伐走回了班，可她的话让我心里发了慌，理性告诉我这就是个梦，可现实却与这梦越来越重合。我竭力忘记刚才她说的话，可那梦里的触感又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

　　也不知怎么回事，十一都过去了，天气也不见凉快，依旧闷热的要命。我们班级还正好在阴面，比阳面的暴晒多了几分闷湿。我刚在班里坐了一会，身上就出了一层的汗，校服都有点透了。昨晚的雨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地上都干了将近一半了。第一节课是数学，我们的数学老师我们班主任，她是一个声音尖尖的中年妇女，对我来说看到她跟看到一粒安眠药没什么区别。而且因为她声音的尖锐，在她课上睡眠质量极其不好，就像隔壁人家在装修。平时睡眠充足时听她讲课都像听催眠曲，何况今天没带手机。没出五分钟，我便睡着了。

　　当我再醒来时，教室里居然空无一人。上体育课了？我心中一惊，不对啊！体育课在下午，我不至于这么能睡吧！就在我还迷迷糊糊的时候，空气中传出了滋滋的水声。这才十月初，暖气怎么会有动静？我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体好像被定在了椅子上，连手指都动不了。我想呼喊，但又叫不出声。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暖气管全都爆了开，像是高压水枪一样不断喷出带着锈味的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在教室里积蓄了下来，没多久就淹到了胸口。我奋力挣扎，可一动不动。教室里传出了我昨晚听到的讥笑声，不断回荡。水积的越来越快，都到脖子了，我的头还低垂着，只差一点就要碰到鼻尖。我几乎能看到水里的红锈，好像散在水里的大血块，那刺鼻的味道激的我想吐。就在我恐惧的无以复加时，水里突然多出了一大团黑色的东西，是头发！是它！它慢慢向上浮，我几乎看得到它白色的泳装。水漫上了我的脸，我尽力屏住呼吸。她慢慢抬起了头，就在我快看得到她脸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我的耳膜：

　　“刘正，给我上后头站着去！”

　　水没了，它没了，教室也没了。我猛的抬起了头，却发现还在数学课上。我失声尖叫了起来：

　　“啊――”

　　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那一刻我离死亡不知道有多近。我开始大口喘着粗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班主任脸上的肉气的一抖一抖的，指着我说：

　　“怎么着？我这课讲的太吓人了？还给你整做噩梦了？赶紧给我滚后头去！下课跟我唠唠我这课怎么把你吓这样！”

　　我连忙逃也似的跑到教室后面，我想远离这个课桌。站了一会，我冷静了下来。还是熟悉的同学，暖气也完好无损，又是一个梦吗？我瘫靠着后窗，突然想起了我起来时脑海里传来了淡淡的叹息。这样闷热的日子，我身上的汗却寒冷似冰。

　　下课后，我让班主任痛骂了一顿，才勉强放过了我。她奔着综合楼走去，我看着她魁梧的背影，竟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我连忙返回教室。张子涛正和他对象刘艺萌一起吃零食，我也顾不上什么了，连忙问他：

　　“你今天做没做什么奇怪的梦？”

　　张子涛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

　　“看你那个小胆，昨天是谁非得进去的？怎么？做噩梦了？就你这胆下回别装了。”

　　然后他头一扭，对刘艺萌说：

　　“媳妇，我给你讲讲昨天晚上我和刘正干啥了！”

　　我没什么心思看他俩秀恩爱，走到后窗那，打开窗户准备透透气。后窗正对着综合楼二楼的卫生间，平时班主任常从那儿监视我们。可现在我对着的是男厕所，地理老师正一边抽着烟，一边对着电话吵吵。有一点点尴尬，我迅速把视线挪开。这该死的天气一丝风都没有，闷的就像一大块黄油，连空气都是凝固的。

　　我又回想起刚才的梦。太真实了！这哪里是梦？记忆也少有这么清楚的。我看到它的脸了吗？没有。我打了个寒噤，那散发下的脸我不敢去想像，可张子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真的只是梦吗？刚才我的鼻子好像紧贴着胳膊，如果吴老师没叫我，我会不会真的就闷死了！我不敢再想，可又不自觉的回忆起那几声讥笑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