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足少女（3）

　　陆依曼也不曾知道吴泽的努力。在吴泽眼中陆依曼永远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他的保护和宠爱。他不希望陆依曼知道那些不堪入目的脏事，想要一个人顶过去，所以吴泽没有告诉陆依曼关于自己前妻的事情。他本想安静地处理掉这些事情，既不愧对陆依曼，也不伤害前妻的颜面。可谁曾想他的前妻早就不知道颜面为何物了，只要能够从吴泽身上薅尽最后一笔钱，颜面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声冷笑。她是那种穷怕了所以只认钱的女人。

　　上海虹桥机场到达层。

　　陆依曼抱着哭闹的吴囡囡又要拿行李，还正低着头努力用一只手指在手机上预约计程车，这个新手机还没用顺手，很费劲。偏偏吴囡囡这时候不住地踢腿扭动身子抗拒着不要妈咪抱，陆依曼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告诫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交给我吧。”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陆依曼一抬头——穿着军装的吴泽将他那辆吉普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靠处，站在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吴囡囡。

　　“叔叔！”吴囡囡见到吴泽刚才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她非常乐意伸出手想要爬到吴泽怀中。

　　陆依曼却没那么高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送你回去。”

　　说着吴泽就接过陆依曼的大箱子抬到自己的吉普车上，“你女儿不是在哭嘛。”

　　陆依曼看了一眼破涕为笑的吴囡囡，感慨自己白养这个小孩这么多年了！一边极不情愿地把吴囡囡送到吴泽怀里。

　　“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吴泽挠了挠吴囡囡细软的头发，一边哄着这小姑娘。

　　吴囡囡听不太懂吴泽在说什么，但她非常满意地靠在吴泽怀里，一边还招呼着自己的妈咪：“妈咪，快来！”

　　呵，白眼狼！

　　陆依曼站在一旁看着吴泽像抱黄金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吴囡囡放进后座，系上安全带，然后起身转过头来帮陆依曼打开车门，没说话，看着她。

　　“这孩子不会说中文吗？”

　　一路上陆依曼都没讲话，靠在车窗上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看着车外流水般划过的市井百态。吴囡囡在后座睡着了，于是吴泽尽量放慢车速让她睡得平稳些。

　　“还在学。”

　　陆依曼简短地回答。

　　她想要逃离吴泽所在的世界，于是躲到了远在天边的意大利。六年来陆依曼想尽办法避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保护着吴囡囡不要见到吴泽。她本想就这样在意大利过完自己的一生，将来吴囡囡有了自己的爱人就会忘记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爸爸，可不论陆依曼怎么逃离吴泽，千回百转，最终她还是与他相见了。

　　“你不住在中国？”

　　陆依曼突然有些厌烦，吴泽从头至尾都没有聊过有关她的一句话！就连陆依曼期待的那一句“过得好吗”他都没有提过一个字。

　　“我结婚了，在洛杉矶。”

　　陆依曼干脆一刀两断！

　　呲——

　　一阵急刹车，吴泽差点越过十字路口的停车线。

　　一百三十五秒的红灯十分漫长，陆依曼咬住嘴唇看向车外赌气，吴囡囡玩着后座的平板电脑没有声响，吴泽盯着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沉默不语，空气安静地叫人惊慌。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就结婚了，吴囡囡是我和我老公的孩子，他是个华人，也姓吴。”

　　“......”

　　吴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专心的开车。

　　陆依曼越想越气，为什么他都不关心一下自己是不是在说谎？为什么自己说什么他就相信了？为什么自己要生气？

　　“到了。”吴泽把车停在JA区的小洋楼下，但却没有打算下车的意思。

　　“吴中队！”陆依曼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谢谢你，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吴泽听见“吴中队”三个字一愣，摇了摇头笑道：“我已经不是你的中队长了。”

　　陆依曼开门的手指颤了一下，但还是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囡囡，我们到家了！”

　　“陆依曼！”吴泽阻止陆依曼叫醒吴囡囡，他在驾驶座上深呼吸了三次才下定决心打开车门三步并做两步拉起陆依曼的手，“过来。”

　　吴泽打开后备箱，是满满一箱黄灿灿的油菜花。

　　他记得陆依曼喜欢油菜花，于是连夜赶到部队的野外训练场去摘了新鲜的油菜花，还在那里碰见了前来钓鱼的陆师长，吴泽低着头说他遇见陆依曼了，陆师长点点头说应该的，依依告诉我她回国了。

　　“吴囡囡是我们的孩子对吗？”他像审讯犯人一样拉住陆依曼问道。

　　明明是多么浪漫的场景，偏叫吴泽严肃的表情弄得像是千里追凶。

　　“吴中队，请您自重！”陆依曼立刻甩开吴泽的手。

　　“你不会说谎。”吴泽再一次拉起陆依曼的手，这一招是陆师长教他的，“陆依曼，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解决，你要是生气你就那我出气。关于那件事你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逃得无影无踪了......我不是在怨你，我是想说......只要你愿意和我保持联系，就只是保持联系，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行吗？”

　　“......是陆建勋教你这么说的是吗？”陆依曼一眼识破吴泽的花言巧语。

　　“......是。”吴泽也不避讳，干脆承认了。

　　“你给我的手机也是提前存了号码的对吗？”

　　“是。”

　　“你还跟踪了手机定位。”

　　“是。”吴泽也不避讳，干脆承认了，“你知道我不会说你想听的那些话，我就只知道我想你，我错了，我爱你。你又何必难为我？”

　　“吴中队。”陆依曼指了指远处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静安寺的金顶，“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静安寺，上海香火最旺盛的佛寺。瞧见那个金色的顶了吗？我总是在想，有多少人在那里求签拜佛希望菩萨保佑他们心想事成，你看从那里飘向空中的香火和烟雾，那都是人们的殷切希望啊，希望那一缕缕渺烟能把自己的愿望带到菩萨身边。可是你知道吗，静安寺的背后就是嘉里中心，是有名的商圈，人间浮华尽情展现的地方。你说菩萨如果真的有一天来到静安寺，他不会被嘉里中心的霓虹灯和音乐给迷了路吗？”

　　吴泽听不懂陆依曼想要说什么，他呆看着眼角含泪的陆依曼静候下文。

　　“每个人都有愿望，可是能够实现的寥寥无几。”陆依曼抬头望着吴泽，“我结婚了，希望你也能够早日找到你爱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吴泽失去了再一次拉住陆依曼的勇气，像看电影一样看着她抱起熟睡的吴囡囡，又提上箱子，有些费力地打开小洋楼的铁门，消失在了门背后。

　　陆依曼靠在门背后，就像她刚从部队回来的那次一样，双腿发软，胸脯剧烈起伏着呼吸空气来支撑自己的意志，她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流泪，所以肩膀也止不住地颤抖。

　　吴囡囡睡得很香。

　　陆依曼靠在门背后静静聆听着门外的响动，一阵窸窸窣窣后她听见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吴泽远去了。

　　陆依曼等了几分钟，确认过门外已经没有人之后她抱着吴囡囡又走出小洋楼。她不能待在这里，吴泽一定会再一次来访的！她要去陆建勋家住几天，或许是几个月，总之一直住到吴泽放弃了自己为止。

　　陆依曼打开房门，愣住了。

　　小小的庭院里被吴泽摆满了油菜花，陆依曼认出来那是他车上的花，黄灿灿的，甚是明亮讨喜！

　　“哼，人都走了，还留花来做什么？”

　　陆依曼抱着吴囡囡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层层叠叠的花朵上，就算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耀眼的明黄色也会顽固地跳入她的眼帘。陆依曼咬着嘴唇眨眨眼，甩了一下披肩长发，一步一步用力地离开了小洋楼。

　　按照中国的法律规定，吴囡囡应该上小学了。陆依曼按照户口所在地安排她插班进入MH区的交通大学附属实验小学入学，距离陆建勋的房子也挺近的，正好吴囡囡可以自己走路回家。

　　陆依曼算着日子距离她上一次与吴泽相遇已经快一个月了，吴囡囡倒是忘得快，再也没有提过吴泽一句，她每天努力地学习中文以及跟上学校老师的教学进度，吴囡囡这种从来没有做过家庭作业的孩子居然知道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做作业了！于是每天陆依曼就兼职起了小学生家教，一边教吴囡囡中文一边给她解释乘法口诀表应该怎样背诵。

　　部队里吴泽也没有空闲时间，回国后他被陆师长升为大校，已经是肩扛两杠四星的军官了，再加上大队长人老了身体逐渐跟不上了，正准备要办理退休手续回家养老呢，吴泽现在处于准猎豹特种大队大队长的位置。

　　可是说到底大队长还没走，于是吴泽的任务仍然是训练一年一度前来参加特种部队选拔的士兵们。今年可不得了，除了很多优秀的男同志，也有不少女同志参加选拔，而且吴泽仔细研究过她们的成绩，都不比当年的陆依曼差！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吴泽戴着贝雷帽和黑墨镜，换上他用来唬人的那套行头，站在跑道的尽头观察着今年这群好苗子们。经过一天的训练，大家脸上都浮现出疲态。吴泽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到晚饭就餐时间了，于是他让黄景行带领着这群士兵进行跑步放松练习。黄景行是吴泽的接班人，这早已不是新闻。可是黄景行要比吴泽仁慈许多，他真的以为吴中队是要让这群士兵放松，所以队伍看上去比较懒散，吴泽皱了皱眉，招呼着不懂事的黄景行到他身边来。

　　“报告吴中队，您找我？”

　　“你在干嘛？”

　　“我，在带领他们跑步啊……不是马上要开饭了吗？”

　　“……”吴泽缓缓转头盯着黄景行，这小子真地适合成为他的接班人吗？“回答我，‘动物吃饭是为了活着’的下一句是什么？”

　　“人吃饭是为了更好地活着。”黄景行对答如流。这是伟大的德国哲学家卡尔·马克思的名言，但在猎豹，这句名言后还多了一句话，“猎豹即便不吃饭，也能活出最勇猛的模样。”

　　“那你还愣着干嘛？”吴泽大吼，“今天我要是看不到他们当中有人哭，你们就全体不准吃饭！”

　　“是！”

　　黄景行被吴泽吼地一个激灵，本来已经非常标准的军姿被他一使劲愣是站成了一座雕像。

　　“报告，吴中队，有您的电话。”

　　一个大队办公室的文书匆匆跑来通知吴泽。

　　“是谁？”

　　“不……不知道，听声音像是一个小孩子。”

　　吴泽有些心累地摆摆手，把这群跑几圈步就累成哈巴狗的士兵交给了黄景行，然后自己跟着文书来到大队办公室接电话。

　　一年到头除了吴秀娟，打电话给吴泽的人还真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现在吴秀娟一个人在老家做农活和邻居们玩玩小牌生活得有滋有味，除了催吴泽成家生孩子几乎不会打扰儿子的部队生活。吴泽实在是想不出来还会有谁打电话给他。

　　“喂，请问哪位？”吴泽带着警惕心接通电话。

　　“爸......爸爸，我在学校打架了，老师让我请家长，我不敢告诉妈咪。”

　　一个熟悉的软糯声音非常冷静地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到。

　　“吴囡囡？”

　　“啊，爸爸你还记得我啊！”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

　　“我在外公的床头柜找到了一个电话簿。”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你妈妈呢？”

　　“不要，别！千万别告诉妈咪！爸爸你快点来学校吧，他们好多人，都欺负我……”吴囡囡哽咽着绞着电话线，办公室里她的班主任坐在她身后敲着桌子怒气冲天地等待着各位打架小朋友的家长。

　　“好好好，你先别哭，你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就来。”吴泽听见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吴囡囡的哭声，吓得心都颤了，赶紧挂了电话托人告诉黄景行不准那群倒霉的士兵吃晚饭，然后发动自己的吉普车连衣服都没换就赶去给吴囡囡解围了。

　　交通大学附属实验小学是一所非常优秀的小学，这里的孩子们也都知书达理，温文尔雅，除了吴囡囡。

　　吴囡囡因为听不太懂中文，所以课堂上跟不上老师讲授的内容，就连语文老师请她读带有拼音注释的课文，吴囡囡都分不清汉语拼音的发音。还有英语课，英语老师听说吴囡囡是从国外归来的小海龟，于是愣是要她展示一下纯正的美式英语，可是吴囡囡的拼写非常差劲，她也从来不习惯用右手写字。在洛杉矶她总是非常自豪的展示自己的绘画天赋，可是到了中国，吴囡囡发现似乎除了自己，没有同学对绘画和足球感兴趣了。数学课更加糟糕，数学老师随堂练习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吴囡囡还在数手指呢，就看见同桌飞快地在本子上写着一个叫做“竖式”的东西，然后答案就出来了！吴囡囡睁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以为同桌是神童！还有体育课，吴囡囡非常会踢足球，她和阿蒙哥哥经常在自家沙滩上玩三人足球，可是体育课上老师让同学们自由活动，吴囡囡抱着足球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够和她玩的同学！后来班主任劝诫吴囡囡说你一定要把成绩提高，这样才能考上好的初中，才能考上好的高中，最后考上好的大学！吴囡囡看着老师真挚又苦口婆心的眼神，觉得老师是为自己好，于是就发奋刻苦要求陆依曼陪自己写作业，研究数学和拼音。

　　这一切都还好，虽然吴囡囡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同学，但她很懂事，从不惹是生非，算得上一个“创三好积极分子”。她的班主任也没有想到吴囡囡居然会打架！还是和两个男生！

　　事情的经过在吴囡囡脑海中是这样的。

　　又一次体育课吴囡囡抱着足球找人踢球，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小女生愿意和她踢球玩，于是吴囡囡只好垂头丧气地将球还给体育老师。体育老师见她对足球尤为感兴趣，就告诉吴囡囡学校里有足球队，如果她想踢球可以去体育委员那里报名加入足球队。吴囡囡于是一下课就找到了体育委员，说想要报名足球队。可是体育委员却不爱搭理她，吴囡囡以为是自己的中文表达不清楚，于是就总跟在体育委员身后，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想要加入足球队。后来吴囡囡跟着体育委员进了男厕所，这下终于惹毛了体育委员，他尖叫着说：

　　“我外婆说了让我不要和你讲话！”

　　“为什么？”

　　“我外婆说你是小三的孩子，你不干净！”

　　“什么是小三？”

　　“你丢不丢脸？回去问你妈妈就知道了！”

　　陆依曼听不懂中国话中的暗语，于是她又跟着体育委员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的妈妈叫陆依曼，不叫小三，而且自己每天都洗澡，很干净的！就这样一直跟到了放学，吴囡囡见体育委员收拾好书包立刻冲过去拦住他。

　　“我真地想要加入足球队！体育老师说需要找你报名！”

　　“你走开点！”

　　体育委员向来是班上人气颇高的男孩子担当，此刻吴囡囡班级里的体育委员正簇拥在一群小不点男孩子中模仿着大人一样的豪迈气场准备溜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零食吃，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吴囡囡，挡住了体育委员的去路，还害得他失了风范。

　　“我问你，你妈妈是不是住在静安寺的一栋小房子里？”

　　体育委员见身边的同学们都很好奇地望着他，于是他决定把这件事说破，好让自己树立在同学中的大哥形象。

　　“是啊，我和妈咪都住在那里。不过最近没有了，最近我们住在外公家！”吴囡囡不明白报名足球队和妈咪有什么关系。

　　“哼！”体育委员昂起脑袋环视了一圈围在他身边的同学们，然后模仿着他外婆在树荫下和隔壁阿婆聊天的样子指着陆依曼的鼻子露出鄙夷的表情，“我外婆看见你妈妈哭来着！外婆说你妈妈不敢见男人，你又没有爸爸，所以你妈妈就是小三！外婆说小三的孩子品行不会好的！”

　　“你乱讲！”吴囡囡急了，她的妈咪是超人，怎么会哭呢？

　　“我才没有乱讲！你不信的话我问你，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体育委员昂起脑袋抱起双臂高人一等地俯视着吴囡囡。

　　陆依曼在洛杉矶有一份翻译官的工作，在中国，她只靠着在网络上接翻译的单子做做兼职。可是吴囡囡不知道这么复杂的工作，在她眼里妈咪从来都没有像语文老师说的那样早出晚归，在吴囡囡眼里，妈咪总是有花不完的钱从天而降。

　　“我......我不知道。”吴囡囡没有撒谎，听体育委员这么一说，她也很好奇妈咪的工作。

　　“看！我就说吧！”体育委员皱起鼻子相当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像法官宣判似的对吴囡囡说，“你妈妈是一个被老男人包养的小三！是见不得人的女人！”

　　一年级的小孩子不明白什么是包养，什么是情妇，他们只懂得学习大人的一言一行。体育委员的外婆说起吴囡囡的妈妈时总是露出看见痰一样恶心的表情，于是他就知道了吴囡囡的妈妈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地，外婆不许自己跟吴囡囡玩耍也是为了自己好！

　　“什么是小三？为什么我妈咪见不得人？”

　　吴囡囡想破脑袋也不懂小三的意思，但她妈咪每天都见各种各样的人，怎么会见不得人呢？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小三。”体育委员耸耸肩，“反正我外婆说了，是因为你妈妈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包养你妈妈的老板生气了，她才会蹲在别墅门口哭的。我外婆说那栋别墅是老板用来藏你和你妈妈的地方，她去静安寺拜菩萨的时候都看见了！你是个没有爸爸的小孩，是脏孩子！”

　　其他的同学们一听说吴囡囡是脏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嫌弃的咂嘴声，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害怕吴囡囡身上的病菌会传染给自己。

　　“我妈咪没有哭！我也不是脏孩子！你撒谎！”

　　吴囡囡在洛杉矶从来没有因为没有爸爸而被嘲笑，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在洛杉矶的生物课上老师说过的！只不过自己的爸爸不在身边罢了，为什么这些同学都要因为这个讨厌自己呢？难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爸爸妈妈才跟自己玩的吗？吴囡囡不明白她想要加入足球队为什么一定要有爸爸，但她却能感受到来自周围同学的厌弃和嘲笑。于是吴囡囡急了，她想要解释清楚自己是有爸爸的，每一个小孩都有爸爸！可是体育委员不停地大声尖叫着，他身边的同学们也都随声附和着嗤笑，吴囡囡插不上话，却越来越着急。

　　于是她情急之下捏紧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打在了体育委员的鼻子上。体育委员脸上瞬间见红，紧接着他就和吴囡囡扭作了一团，周围想要上来劝架的同学们纷纷惊叫想要拉开他俩，还有的人机智连忙跑去老师办公室，结果混乱之中吴囡囡向上一挥手推倒了体育委员，体育委员的膝盖蹭破了皮，哇哇大哭起来。

　　班主任赶来时教室里的桌椅板凳乱成一团，吴囡囡涨红了小脸骑在体育委员身上一拳又一拳捶在他胸口，这孩子捂着膝盖哇哇大哭。班主任立刻大喝一声，把吴囡囡拎起来赶去墙角罚站，又赶紧拉起这个小男生，紧张地检查着伤势。之后两人就被叫去了办公室，在了解过情况后班主任摇摇头表示一番自己的不耐烦，大手一挥——请家长！现在就请！

　　吴囡囡慌了，这件事如果让陆依曼知道她肯定会剥了自己的皮！可是老师就在她身后盯着她，在这紧要关头吴囡囡灵光一现，把电话打给了那个特别喜爱自己的解放军叔叔！他一定不会剥了自己的皮！

　　吴泽从部队里赶过来，要比从家里直接到学校的两位男同学的家长们来得晚。吴囡囡蹲在办公室门口望眼欲穿，她身后那两个男同学的家长们正在心疼地检查自己的孩子有没有被打坏，一边生气地拍着桌子说一定要找这个小女孩的家长算账！

　　“哎老师，她的家长到底来不来啊？我们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

　　体育委员的妈妈惦记着家里炖的鸡汤，一方面又特别想要给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所以相当烦躁。

　　班主任也奇怪，家校联系本上记录着吴囡囡的家离学校不远，怎么她妈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来？于是她一边安慰着体育委员的妈妈一边偷偷给陆依曼发了信息。

　　“我爸爸会来的！”蹲在门口的吴囡囡倔强地抹了抹眼泪。其实她也不确定解放军叔叔会不会来，毕竟解放军叔叔是要保家卫国的，哪里有时间替她跑来学校一趟？

　　“啧，还爸爸呢！”体育委员的妈妈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可只听说这个转学生是单亲家庭啊，就一个妈妈在养着她，哪里来的爸爸？”

　　“我有爸爸的！”吴囡囡回头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找到爸爸了，他是保护大家的英雄！”她忍不住又抹抹眼泪，希望是这样吧。

　　陆依曼本来在准备晚饭，今天陆师长能够回家吃一顿晚饭，吴囡囡又好久没有见到过外公了，陆依曼心想干脆今天就多做一些好吃的吧。

　　正在她准备切黄瓜的时候，手机响了。陆依曼摘下手套洗洗手，然后拿起手机看看是谁发来的短信，是不是该交物业费了，结果——

　　“吴囡囡！”

　　整个小区都能听见陆依曼的怒吼！

　　她顺了顺气，立刻关了厨房的火拿起外套出门赶到学校。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怎么叫人给打了？陆依曼气得走路带风，她倒要看看是哪家小孩胆大包天敢打她陆依曼的宝贝女儿！要是吴囡囡打赢了那还说得过去，要是谁敢把吴囡囡打了，陆依曼可从来不是个尊老爱幼的女人！

　　“囡囡？”

　　吴囡囡正低头伤心呢，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立刻抬起头朝走廊里望去——是妈妈！吴囡囡心中一惊，她不是打电话给解放军叔叔了吗，怎么妈妈会过来？难道是解放军叔叔没有帮她保密？吴囡囡望着妈妈的眼神有些许害怕，可此时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起码她能确保妈妈是会保护她的。

　　“妈妈！”吴囡囡的鼻涕还挂在脸上委屈极了小声嘟囔着一头扎进陆依曼怀里，“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陆依曼轻轻拍了一下吴囡囡的后背，然后礼貌性地朝班主任点点头微笑一下，问道：“老师好，给您添麻烦了，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囡囡欺负同学了？”

　　班主任因为见过陆依曼，所以也就开门见山了：“这孩子说要报名参加足球队，这是好事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体育委员就打起来了！我问她，她也半天说不清楚，唉，这孩子的表达能力有些不足，没办法，我才麻烦两位过来的。”

　　语言表达能力不足？陆依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神色怪异地和班主任对视了一秒，她才不行每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吴囡囡是个语言表达能力不足的孩子。不过陆依曼差不多也猜到了原因，她看了一下膝盖破皮的体育委员，确认那孩子只是皮外伤，于是直接蹲下去按住吴囡囡的肩说：“囡囡，告诉妈咪，发生了什么？”

　　“你让她说那不是浪费时间，她把我儿子打了就这么简单的事儿——”

　　“你先安静！”陆依曼的气势丝毫不比体育委员妈妈的气势差，她抬起头警告体育委员的妈妈一眼，然后又回头鼓励着吴囡囡，“说出来，要是中文讲不清楚就说英语，妈妈听着呢！不怕！”

　　“呜！”吴囡囡一听这话立刻就哭出声来了。

　　她最大的委屈，就是不能够用中文流利地讲出话来。果然妈咪是最懂她的人！吴囡囡扑进陆依曼怀里本来还想尝试着用中文讲话，讲着讲着，突然情绪奔溃地叽里呱啦说起外语来。除了陆依曼和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的英语老师，在场的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谁也听不懂她娘俩在说什么。

　　吴囡囡嘴里含着泪水讲述了一遍发生的事情，然后抱着陆依曼的脖子不放手：“妈咪，什么是小三？你真地哭了吗？”

　　吴囡囡最关心的事情始终是自己的妈咪有没有一个人偷偷哭泣。

　　陆依曼舌头顶住牙齿不然自己鼻头变酸。她当然一个人哭过，在刚离开部队的时候陆依曼怀着吴囡囡经常在被窝里哭泣，后来吴囡囡出生后她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哭了。直到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安排她和吴泽再次相遇，反正最近吴囡囡经常一个人坐着坐着眼眶就红了。

　　自己有没有哭并不要紧，反正陆依曼的泪水也不怎么值钱。可是自从生下吴囡囡，陆依曼就是因为害怕这孩子被别人误会成私生子才不顾一切要定居海外。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陆依曼都能用她讲歪理的套路帮吴囡囡，可唯独她是小三这件事，就连陆依曼也不知道如何辩驳。

　　“没有！妈咪可是超人啊！妈咪怎么会哭呢？只有小孩子才会哭鼻子！”陆依曼稳定住情绪后撩起散落在前额的头发，给吴囡囡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这时候背对着办公室大门的陆依曼听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低沉稳重的男声叫着女儿的名字。

　　“囡囡？”

　　“爸......爸爸......”

　　吴囡囡看见办公室外的解放军叔叔下意识地开心，可她立刻就知道自己的小伎俩露馅了。妈妈肯定会问她为什么解放军叔叔回来学校，在给解放军叔叔打电话的时候吴囡囡也没想到妈妈和叔叔会遇上啊，于是叫“爸爸”的声音也逐渐心虚下去。

　　被这样一个小小太阳般的女娃娃热情地叫“爸爸”吴泽当然很开心，只是看见陆依曼转过头来愤怒又惊讶地表情，还有办公室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吴泽多少有些尴尬，只好拍拍吴囡囡的后背安慰她，然后踩着他锃亮的军靴走进了办公室。

　　本来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在吴泽一踏进来后突然鸦雀无声了。大家——包括陆依曼——都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吴泽一番，确认过他不是穿着迷彩服的农民工，确认过他贝雷帽上的国徽和肩扣上的肩章是货真价实的之后，大家都一动也不敢动了。

　　吴泽走的匆忙，他腰间的枪套都忘记取下来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看见吴泽胸前口袋里挂着的黑墨镜，又看见他腰间牛皮带上漆黑漆黑的手枪，还有他厚底漆黑的高帮牛皮军靴......中国百姓的防恐意识十分强烈，虽然吴泽是保卫百姓安全的解放军，但大家看见了这副行头还是不免脚下一软准备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交出自己所有的财物。

　　“你好老师。”吴泽非常有礼貌地向吴囡囡的班主任鞠躬，“听说吴囡囡在学校出了点事儿？”

　　“啊？啊！是啊！”班主任被吴泽身上那股子狠劲给镇住了，脑子里还在想原来真正的军人是这么有威慑力啊，还没缓过神来，她看了陆依曼一眼，对吴泽说：“请问您是她的家长吗？”

　　“我......”

　　按照吴囡囡给吴泽的剧本走向，此时吴泽应该说自己是吴囡囡的爸爸。可吴泽也不明白为什么陆依曼会在这里，不是说好了不告诉她的吗？在陆依曼面前，吴泽倒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长着嘴向陆依曼投去求助的眼神，希望这丫头能理解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是吴囡囡的父亲。”

　　说完吴泽就强迫自己镇定地朝班主任点点头，然后向旁边跨了一步站在陆依曼身边，好显得他们是真实的一家人。

　　陆依曼倒是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举动，就站在原地全程目睹吴泽演戏。她大概知道了吴囡囡在耍什么鬼把戏，这小家伙看来今天不收拾她是不可能的。教训吴囡囡这件事排在了回家以后，现目前陆依曼只觉得自己后脑勺充血，已经气到呆住。

　　见陆依曼并没有否认，班主任也只好暂且接受了吴囡囡父亲的出现，她于是又把吴楠娜打架的经过向吴泽说了一遍。待到班主任说完，吴泽立刻关心起被打的两个男孩子来：“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涂点云南白药很快就会消肿。”他仔细查看了一下体育委员的淤青，松了口气。吴泽真是害怕吴囡囡继承了她母亲的格斗本领，当年在猎豹特别突击队训练时吴泽就领教过陆依曼的近身格斗，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还好吴囡囡是小孩子，还不懂得用力的方法。

　　“什么叫‘还好’啊？哎，你可真有意思啊！”体育委员的妈妈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没把我家儿子打出毛病是她还小！什么叫‘还好’？怎么，你是非要这小丫头把我儿子打残咯啊？”

　　“对不起对不起。”吴泽是一名解放军大校军官，不能跟老百姓产生矛盾的，否则上级知道了会说他破坏军民团结。再说吴囡囡打人是不对，吴泽连连脱帽低头道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可不放心我儿子万一被吴囡囡打得内出血怎么办？我告诉你，我要带我儿子上医院仔细检查！”

　　“应该的应该的，您尽管去，一定要仔细检查一下孩子的身体，万一有什么隐患就不好了。您放心，医药费我们全部承担，您看看需要我陪同吗？”吴泽哈着腰像体育委员的妈妈赔罪。

　　陆依曼气势汹汹地穿着高跟鞋赶到学校准备找对方家长理论，为此她还在来的路上涂了口红，怎么自己还没开始理论，这个高个子穿迷彩服踏着军靴的男人就开始不停地弯腰道歉！吴泽足足有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还是堂堂解放军大校，东南军区最强的猎豹特种部队中的佼佼者！一个三十六岁的老男人了，在部队里呼风唤雨调教着上百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们，在战场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保家卫国，枪林弹雨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在这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连连弯腰认错，一点军人的骨气都没有！

　　陆依曼咬着嘴皮犹豫了一会儿，做给谁看呢？她心中的怒火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手把吴泽拉到自己身后朝喋喋不休的体育委员妈妈开炮：“道什么歉呐？有什么好道歉的？不就是小孩子打架吗？谁小时候没打过架？我没打过还是你没打过？弯什么腰道什么歉？”

　　吴泽三十岁的时候陆依曼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只会跟着血气方刚的吴中队冲锋杀敌。六年之后陆依曼终于变成了吴泽年轻气盛时的模样丝毫不愿意退让，此时吴泽已经三十六岁了，心态已然平和了很多。

　　吴泽看见陆依曼蹬着高跟鞋，外套呼啦呼啦兜着风，气势汹汹地大步向体育委员妈妈走去，看这架势她是要打架啊！于是他立刻拉住冲向体育委员妈妈的陆依曼，想要把这个炸毛的小老虎挡在身后，免得再生是非。

　　“拉我干什么？”

　　陆依曼使劲甩开吴泽的手臂，狠狠瞪了一眼吴泽。

　　“我问你，”陆依曼推了一下吴囡囡班上的体育委员，“你是不是骂吴囡囡是野孩子？”

　　“我——”

　　“我告诉你小孩儿！”陆依曼打断体育委员的话指着他的鼻子，“想必你们老师也说过，这每一间教室都安装了监控！你要是敢撒谎咱立刻调监控！想清楚了再回答啊！”

　　吴泽看见陆依曼这模样倒有些欣慰，六年过去了，这丫头在部队里学会的审问与反审问本事倒是一点都没忘！

　　“我没......”

　　“嗯？”

　　体育委员小声地嗡嗡作答，却被陆依曼瞪得缩回了脖子。

　　“她本来就是野孩子，外婆说的！人人都知道她的妈妈是小三！”体育委员靠在自己妈妈的腿上，小声地嘴犟道。

　　陆依曼挑挑眉看向体育委员的妈妈：“您就是这样教育您孩子的？先不说我是不是小三，就算我是，吴囡囡怎么就成了野孩子了？她懂礼貌讲文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热热爱体育，怎么就是野孩子了？哈！我倒是不觉得奇怪了，‘外婆说的’？我说呢，他外婆这种人生下了你，你才生下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儿子，原来是遗传呐！”

　　“你！”

　　“我什么我？我们囡囡就算没有爸爸，也好过你家孩子在学校出事了你爸爸也不来吗？恐怕他还在小区里打麻将吧？”

　　吴泽只听说过两个女人吵架是要鸡飞狗跳的，但从来也没见过。今天他站在陆依曼身边算是开了眼界了。只是毕竟吴囡囡打架是不对，陆依曼又擅长讲歪理，吴泽怕她在得罪了这些街坊四邻的，好声好气地劝着陆依曼算了，一边把她往自己身后拉。

　　“算了什么算了啊？”陆依曼心里气得很，这吴泽怎么总是要拉着她，“我被说小三可以算了，但咱女儿都被欺负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也不知道谁才是有爹生没娘教的野孩子！？”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我还没叫你儿子给我女儿道歉呢！你少得寸进尺了！”陆依曼抱起吴囡囡准备离开这个不讲理的地方。

　　“你别以为你找一个当兵的来吓唬人你就敢横！我告诉你，这事儿今天你要不解决了咱没完！”

　　“谁有时间浪费在这里？走，囡囡！跟妈咪回家！真没想到现在学生的家长都这样不讲理了吗？”

　　“你说谁不讲理？啊？你把话说清楚！你女儿打了我儿子你还有理了？”

　　......

　　眼看着两个女人越吵越凶，吴泽觉得形式不妙了。于是他朝班主任和两个小男孩的家长点点头连连道歉，然后趁陆依曼不注意拦腰抱起她急忙退出办公室。

　　“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放我下来！”陆依曼抱着吴囡囡，吴泽抱着陆依曼，三个人就这样跌跌撞撞跑出了学校，吴泽把她俩塞进自己的吉普车里。

　　“哪有你这样教育小孩的？”吴泽扶住门框不让陆依曼有下车的机会，他看着陆依曼气呼呼还在大喘气，不免说出来。

　　“关你什么事？”陆依曼火气还没消，整个人都带着攻击性，“我女儿用得着你操心？”

　　吴泽被呛地没话说，“行。”他望了望远处，“你的女儿。”说罢就替陆依曼关好了车门，然后绕到另一边系上安全带，“我送你们回家吧。”

　　“爸爸，是那一栋高高的楼房！我们住在那里！”吴囡囡却很欢喜，她原以为陆依曼会因此生气，没想到解放军叔叔在场果然妈咪就不会惩罚自己了！所以吴囡囡很热情地给吴泽指路。

　　吴泽顺着吴囡囡的手指看过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发动引擎：“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车内的冷气让陆依曼平静了一些，她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于是质问吴泽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来？”

　　“是——”

　　“是我让爸......叔叔来的！”

　　吴囡囡对上陆依曼可怕的眼神，缩成一团不敢再多讲一句。

　　果然是这样！陆依曼早在办公室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恐怕是这孩子害怕自己知道她大家的事情生气，迫不得已才叫了吴中队来的。唉，也怪自己平时总不能控制好情绪，忘记囡囡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叫来吴中队这件事情可以算了，她打架的事情还没完！

　　“吴囡囡，”陆依曼挺直身子侧过来严肃地对女儿说，“别以为我在学校帮你说话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妈妈跟你强调过多少次不能打架，你为什么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对不起妈妈。”吴囡囡撅起小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别！”陆依曼连连摆手，“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妈妈告诉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被欺负，不是让你去欺负别人，知道吗。你的同学说了令你生气和不理解话，你可以回家问妈妈。你想要报名参加足球队又不是只有今天可以报名，如果体育委员不搭理你，你没有办法自己解决也可以告诉妈妈，妈妈会帮你出主意的！”

　　“那妈妈......”吴囡囡抬起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陆依曼，真诚发问，“什么是小三？为什么同学们都说你是小三？”

　　“......”陆依曼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吴泽在前座开车，替陆依曼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在办公室中吴泽听见体育委员说陆依曼是小三时就像帮她回答了，这是他最亏欠陆依曼的一点，明明陆依曼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三，根本没有破坏任何人的家庭，可由于他对待前妻的问题上没有处理得当，导致陆依曼被怀疑是小三。体育委员说陆依曼是小三这件事“人人都知道”，就可知这些年没有他在身边，为了保护吴囡囡，陆依曼一个人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

　　“囡囡你不要听别人瞎说，你妈妈从来不是小三。”吴泽望着后视镜里的吴囡囡神情严肃地对她解释，“前些年我不在你和妈妈身边，所以你的同学们都误会妈妈了。囡囡你要记住，你妈妈从来都不是小三。”

　　“哦，好的。”吴囡囡从没见过解放军叔叔的表情这样严肃过，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这样的解放军叔叔，所以也就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坐在妈妈身边反省自己的错误。

　　“呼~”陆依曼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其实她并不擅长与人吵架，尤其是明知道是自己女儿做错了事。但陆依曼见不得吴囡囡受一点委屈，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吴囡囡也不要求陆依曼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只要她能快乐度日就行了。

　　“没想到你还是牙尖嘴利的。”吴泽边开车边寻找着话题。

　　“你没听说过‘为母则刚’这句话吗？”陆依曼扶着额头口渴地很，刚才的唇枪舌战消耗她太多精力了。

　　“......”吴泽失神了一下，“是啊，为母则刚，我都忘了你已经是个母亲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般小声喃喃着，“可我总是一直把你当成小丫头。”

　　陆依曼没听见后面这句话，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犹豫地说：“今天谢谢你了，这时候部队也过了饭点，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

　　呲——

　　一阵急刹车，吴泽停在了陆师长公寓的小区门前。他差点撞上防护栏，门口的保安大叔吆喝着让吴泽把车开走，吴囡囡在后座没想到妈咪会主动邀请爸爸回家，也激动地不得了，眼睛里闪着星星望向吴泽，小区花园里的野猫喵喵叫着寻找配偶，吴泽慢慢把车倒回停车位。

　　“好哇。”

　　到家以后陆依曼警告吴囡囡今天她打架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现在需要立刻去乖乖写作业，写完作业陆依曼要惩罚吴囡囡练习两个小时的毛笔字来训练她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如果完不成吴囡囡这一周就别想吃零食和玩游戏了。所以吴囡囡乖乖地一回到家就躲进房间里写作业。这一点倒是陆依曼教导有方了，改变人生的无数个道理都要从娃娃抓起。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是吴囡囡今天要学习得道理。

　　吴泽偷偷看了一会儿吴囡囡掰着手指做数学题，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然后帮她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继续偷偷观察着忙碌的陆依曼。

　　陆依曼今天煲了松茸鸡仔汤和东坡肉，都是陆师长爱吃的菜，吴囡囡这个从小吃汉堡和芝士长大的孩子不挑嘴，任何中国菜她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是陆依曼不知道吴泽喜欢什么菜肴，在她印象中吴泽最喜欢吃加了火腿肠的泡面了。于是陆依曼翻箱倒柜找出她带回国的意大利面，然后用煮方便面的方法煮熟了，还特意切了热狗肠在里面。

　　陆师长家是开放式厨房，厨房餐厅客厅一条线，正对着大门。此时吴泽靠在餐桌上看着陆依曼的背影，不知不觉脑海中浮现出“引狼入室”这个成语。

　　客厅里的老式古董落地钟敲响了六点半的经典铃声，陆依曼将最后一个砂锅端上桌子，就等着电饭煲里的饭了。

　　“陆依曼。”

　　“嗯？”

　　“对不起。”

　　“哦！？这倒稀奇了，吴中队居然还会跟我说对不起？”

　　陆依曼手上还拿着抹布就转过身来，她倒要看看吴泽要说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你为什么不反驳？”

　　“反驳什么？”

　　“反驳说你不是小三。”

　　“我本来就是啊。”说到这里陆依曼神色有些黯淡，又转回去拧干抹布里的水开始擦大理石台面。

　　“你不是。”

　　“我是不是小三，是谁的小三，吴中队您不是应该最清楚嘛。”陆依曼用抹布擦了一遍台面，又换了一次性面巾纸开始清理水渍，“我这个小三当的，要不是原配夫人找上门来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小三呢！”

　　吴泽知道陆依曼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他不想好不容易独处的场景变成这样，只能求饶：“不要再提这个话题行吗？”

　　“是你先提起的。”陆依曼仍然没有回头。

　　“对不起......”吴泽被怼地没脾气，“那我换个话题。”

　　陆依曼忙着收拾大理石灶台，没空转身理会吴泽，却想不到突然一双大手从她背后环了上来。

　　“吴囡囡是谁的孩子？”

　　吴泽紧贴在陆依曼后背，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吐气。

　　六年来，陆依曼一直洁身自好，都快赶上修女了。她从没想过吴泽会这样下流从背后袭击，陆依曼正准备反抗，突然她耳边一阵酥酥麻麻的气息吹出，直接要了她的命，这是只有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吴泽才知道的陆依曼的敏感点，她的双腿瞬间软掉。

　　“我说过了，不是你的！”

　　幸亏陆师长家的灶台够高，能够让陆依曼撑住身子，否则她一定会软在吴泽怀里，让这个老流氓得逞。

　　“你在我面前说谎从来没有成功过。”吴泽紧紧怀抱着陆依曼，低头呼吸着她发丝间的芬芳，“吴囡囡是我们的孩子对吗？”

　　“我说过了——”

　　“你在学校对我说‘咱女儿’，‘咱’是你和谁？”

　　小女生在暗恋一个男生的时候，连男生写给她的小纸条上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要研究透彻。感叹号说明他心情好，省略号说明他不耐烦......一个一个小心思小秘密都展现着少女的萌动和爱恋的甜蜜。可是这现象用在三十六岁的老男人身上就不那么美好了。

　　陆依曼想要抠开吴泽的手臂，又十分自责自己说漏了嘴。怎么看见吴泽也在场就顺口说出“咱女儿”这句话呢？

　　吴泽不愧是一个优秀的特战队员，不愧是猎豹特别突击队的指挥官，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除了优秀如当年的小陆同志那样的狙击手外，吴泽能够注意到真地非常不容易。

　　“你听错了！我没有说过！”陆依曼倔强地否定。

　　“小孩，办公室可是有监控录像的，想好了再回答啊！”

　　吴泽模仿着陆依曼教训体育委员的口吻教训着陆依曼。

　　“你！”

　　吴泽简直是趁火打劫！

　　“如果吴囡囡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会喜欢她了是吗？”

　　如果吴囡囡不是我的孩子！吴泽明白陆依曼的话，他高兴疯了！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吴囡囡就是他和陆依曼在拉维斯努力那么多天的结晶！陆依曼真地给他生了一个机灵可爱的女儿，她答应过他的事情没有忘记！

　　就在他放松的那一刹那，陆依曼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可是吴泽没有在意，他克制住喜悦的心情回答陆依曼：“无论是不是我的孩子，只要她是你的孩子，我都会喜欢！”

　　“放屁。”陆依曼揉着被吴泽抱疼的肋骨。

　　叮~

　　电饭煲跳了一下，陆依曼没再理会兴奋到不知所措的吴泽，从橱柜里拿出四个碗小心翼翼地盛饭。

　　吴泽不停地在客厅转圈，他想抱起吴囡囡亲亲自己的女儿，又顾及到她正在写作业不应该打扰；他想抱起陆依曼亲亲自己的“老婆”，可是陆依曼冷漠地眼神警告着吴泽不准再靠近；他想把这件事告诉每一个人，可是又想到应该先征得陆依曼的同意......吴泽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只好不停地转圈想保持理智。楼道里有行人的脚步声吴泽都想冲出去朝他大喊“我有女儿了！”

　　四个碗已经整齐地摆在餐桌上，陆依曼看了看时间，陆师长应该快到家了吧，等陆师长一回家就开饭。

　　“陆依曼，我——”

　　“就算你是吴囡囡的父亲，我们之间的事情也不会一笔勾销的！这么多年我能一个人抚养吴囡囡，就说明没有你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会过得更好”陆依曼指着吴泽的鼻子警告他，就像警告人类不准靠近自己孩子的猫咪一样。

　　“好好好，听你的。”吴泽自然是什么都顺着陆依曼来，只有一样不行，“但是，你能让我解释一下吗？我们之间有误会！”

　　“不能！”陆依曼倒是在心里窃喜了一番，看来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于是稍微软了口，“起码现在不行，现在我不是很高兴。”

　　“......好，我等你高兴。”吴泽舔舔嘴唇，“那我现在能亲你吗？”

　　“啥？”

　　陆依曼的逻辑里这两件事情完全不能对接上啊，怎么吴泽就如此顺溜地说出来了？还有啊，这是什么流氓思想？我能亲你吗？

　　“不能——唔！”

　　陆依曼幸亏反应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否则吴泽就真亲上来了。

　　又偷袭！

　　陆依曼这回是正面被吴泽紧紧抱住，吴泽那双有力量的大手搂住陆依曼的腰，让她只好踮起脚尖整个人倾倒在吴泽身上。这个动作陆依曼熟悉得很，这个动作是吴泽的杀手锏，因为陆依曼整个人都会倒在自己怀里使不上力气。六年前吴泽就是这样抱起自己，然后狂热地亲着她的嘴唇把她压在床上一夜无眠。

　　陆依曼倒在吴泽怀里，咬着嘴唇不给他机会，但是吴泽没有放弃，他低头凝视着愤怒地陆依曼，耐心地等待她接受自己。

　　楼道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

　　“吴中队，您知道这儿是谁的家吗？”

　　咔哒。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吴泽还没来得及放开一脸坏笑地陆依曼，就听见房门被“吱呀”打开。

　　“依依啊，囡囡呢？”

　　“外公！”

　　陆建勋换鞋的声音，吴囡囡放下铅笔光着脚跑出房间的声音，和房门被“砰”关上的声音同时响起，吴泽抱着陆依曼转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却正好和陆师长四目相对。

　　吴泽与陆师长对视了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触电一般把陆依曼放下来。

　　“陆师长！”

　　吴泽挺胸抬头向陆建勋敬了个军礼，然后保持敬军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后来在陆依曼结婚那一天，喝高了的陆师长才拉着女儿的手吐苦水。当年看见你和那臭小子在家里，我还以为进错门了！不知道到底是他尴尬还是我更尴尬一些。

　　常言道岳父和姑爷都是暗地里的情敌，尤其是还没结婚的时候，岳父可不得给姑爷下马威，好让这个拱走自己女儿的猪日后对女儿好些。而姑爷们常常是见了岳父像耗子见了猫，总是提心吊胆不敢喘大气。

　　吴泽现在见到陆师长就更加害怕了。

　　整个东南军区，吴泽就怕两个人，一是大队长，二就是陆师长。大队长说话总是能一针见血，直戳吴泽的要害，所以吴泽佩服大队长。但毕竟现如今大队长年龄大了，要说硬碰硬，吴泽还是略占上风。但陆师长就不一样了，陆师长不禁能把吴泽教育得心服口服，论起拳脚功夫，吴泽总是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说说不过，打打不过，吴泽是由心底里害怕又敬佩陆师长，在他眼中这才是真男人。可偏偏陆师长成了自己的岳父，虽说他和陆依曼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吴泽有把握最终抱得美人归，这陆师长早晚也是他的岳父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他和陆依曼真地没了希望，那自己在陆师长眼中也是个觊觎他女儿的混蛋小子啊！哪个父亲不想着法地对付觊觎自己女儿的混小子的？

　　原本陆依曼离开部队后吴泽三番五次地去求过陆师长帮忙劝一劝陆依曼，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但渐渐地陆师长也就淡漠了，说什么为了大家好，还是让他远离陆依曼吧，似乎是有些避嫌着吴泽了。如今吴泽非但没有远离陆依曼，还被陆师长发现与他女儿紧紧相贴，欲图谋不轨，吴泽看上去站得笔直坚定，实则脑海里已经爆炸了，他准备好挨陆师长的打了。

　　“这......”

　　陆师长也及其尴尬，当年他费心劝陆依曼冷静下来和吴泽一起面对困难，可是女儿以死相逼叫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于是陆师长也就不再过问了。是福是祸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想想看自己当年为了追求陆曼曼不也做过不少荒唐事吗，又何必规劝年轻人呢？让他们吃吃苦磨练磨练也好。

　　可是就当陆师长已经以为女儿打算带着吴囡囡单身一辈子不再与吴泽往来的时候，他竟然看见了这一幕。这两个人紧紧相拥四目相对，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了啊！

　　陆师长眼神瞟向自己的女儿，想接受一些女儿的暗示。可是陆依曼被吴泽放下来之后就忙着低头整理衣服，连看也没看陆师长一面。

　　“哦，呵呵，小吴也在啊？那正好，来来来，坐下来尝尝我们依依的手艺。呵呵呵呵呵。”陆师长哈哈大笑化解着屋里的尴尬，一边把吴泽领到餐桌前坐下，一边又忙不迭是地给他递筷子。

　　陆依曼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向父亲解释什么，带着吴囡囡来到洗手间给她洗手准备吃饭。

　　“妈咪，那位叔叔真地是爸爸吗？”吴囡囡看见吴泽抱着陆依曼倒是不惊讶，她在脑海里幻想过很多遍爸爸抱着妈咪接吻的模样，吴囡囡生长在国外，在她看来两个人拥抱接吻时是表达爱意的正常行为，没什么值得害羞的。

　　陆依曼挤了点洗手液轻轻揉搓着陆依曼的手掌，“囡囡，你真地想让他做你的爸爸吗？如果他真的是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出生以来爸爸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们？你想想家里的壁炉坏了可是没有人修理我们只好缩在被窝里冷得发抖的那晚上，还有妈咪拎着我们的超大行李箱你还在发烧，我们两半夜在机场连计程车也没有......爸爸从来没有出现过。”

　　“爸爸在打坏人呀！”吴囡囡还记得军舰上吴泽端起枪为百姓冲锋陷阵的高大背影，她喜欢这个爸爸，可是妈妈却不喜欢，“妈妈，我知道那个叔叔就是我的爸爸，是妈妈的爱人。妈妈你看解放军叔叔的时候特别漂亮，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我就知道，妈妈您以前和叔叔是认识的，是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错事，妈妈你在惩罚他？就像惩罚我一样。”

　　“......”陆依曼取下可爱的凯蒂猫粉毛巾给陆依曼擦干手，“是啊......很错很错的错事。”

　　“妈咪，我听阿吉曼阿姨讲过阿蒙哥哥的亲生父亲，听说他是一个为了爱人什么都不顾的好人，阿吉曼阿姨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吴囡囡用小手轻轻拍着陆依曼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安慰着她，“妈咪你爱爸爸吗？”

　　“傻孩子，哪里有妈咪不爱爸爸的？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是因为爱，不是吗？”

　　“那妈咪也应该像阿蒙哥哥的爸爸一样，妈咪只要爱爸爸就应该原谅他，因为爸爸也非常非常爱妈咪！爸爸告诉我说他愿意为了妈咪做一切事情，只要妈咪你肯听他解释。妈咪你为什么不肯听爸爸解释？”

　　“因为......”陆依曼语塞了，她就知道整天泡在阿蒙哥哥家里，吴囡囡肯定学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知识，比如什么叫做只要爱他就应该原谅他？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陆依曼可不是一个能够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她清醒得很，如果吴泽不能够意识到他的错误并且改正，陆依曼是不会委屈自己原谅他的。不过，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也不忍心叫好不容易如此正经的女儿失望，于是陆依曼向吴囡囡保证：“囡囡放心，妈妈也在努力弥补呢！”

　　“依依，快点啊，菜都凉了！还有客人在呢！”

　　餐厅里陆师长呼唤着陆依曼和吴囡囡。

　　“来啦！”

　　陆依曼抱着吴囡囡先走出洗手间。

　　“哟，今天煲了汤啊！难得你这样用心！”陆师长连连称赞自己女儿的煲汤手艺，连喝了两碗才想起来给吴泽也盛一碗。

　　“谢谢师长！”吴泽僵硬地像机器人，他坐在陆师长旁边，陆依曼对面，一边端起碗喝汤，一边偷偷瞄向给吴囡囡喂饭的陆依曼。

　　吴囡囡坐在儿童椅上，一边用特别的粉筷子不熟练地夹起粉色小碗中的米饭，一边又要张嘴吃进陆依曼递到她嘴边的炖鸡肉，小脸被塞成了仓鼠。

　　“你慢点啊，孩子吃不下了！”吴泽心疼自己的女儿，不免责备起陆依曼来。

　　“砰！”陆依曼一下子冒起火来，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瞪着吴泽：“你来！”

　　我来就我来！吴泽这个年老的新手爸爸非常乐于给自己的女儿喂饭。他一边在心里可惜没能看着吴囡囡长大，一边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滚烫的鸡肉，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鸡肉分成小小的每一块，这才一边哄着吴囡囡一边给她送到嘴边：“囡囡来，吃一块肉肉好不好啊。吃了肉肉可以长高高，长高高才能变漂亮哦！”

　　陆依曼坐在吴泽对面极其恶心地看着吴泽变身超级奶爸，他当吴囡囡两三岁吗？这种喂饭的招数早就被陆依曼淘汰了！而且吴囡囡也不吃这一套！

　　“她已经五岁了，不需要哄。”陆依曼面无表情地看向吴泽。

　　可吴泽一副我的女儿我愿意的表情，根本不理陆依曼。

　　“依依啊，你看看，这当了这么多年妈了，怎么还噎着囡囡了呢？”陆师长也有些可怜吴囡囡被塞地满满的嘴，不过更多的是想趁机撮合一下两人的关系，所以他故作不经意地一边吃菜一边说道。

　　“吃你的饭！”陆依曼转头瞪了陆师长一眼，不去管吴囡囡和吴泽了，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反正吴泽不是乐于照顾吴囡囡吗？那就让他看看照顾小孩到底有多累！

　　“妈咪！”吴囡囡突然叫了一声陆依曼，“我现在好幸福！”她甜甜地笑着用英语说到。

　　妈咪，外公，爸爸都聚在了一起，这就是吴囡囡最高规格的快乐了！

　　“她说什么？”吴泽完全听不懂英语，不过他猜测吴囡囡应该是在表达对他的爱意，连忙问到。

　　“她说她不喜欢让你喂饭。”陆依曼故意骗吴泽。

　　不可能！吴囡囡明显就笑得很开心，怎么回是不喜欢自己呢？吴泽笑着摇摇头，他不愿与陆依曼事事争论，就由着她的性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