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凉州异事二

　　是夜，凉州城将军府。

　　楚昭熟练摸到柴房的墙边，一跃而上，落地时，还未痊愈彻底的腿隐隐作痛。

　　避开将军府外巡逻的府兵，楚昭摸黑走出巷子，在拐角处，捡起三块小石子儿往对面墙上砸了三次。

　　一阵悉悉索索，从墙根处冒出来一坨小黑影：“楚小姐？”

　　“是我。”

　　楚昭应声。

　　黑影靠近，借着月光终于能看清跟前小男孩的脸。

　　楚昭对凉州城不熟悉，这是向导小海。

　　小海是这一片的小乞丐头头，手下有几个小弟弟小妹妹要养，开口就是要五个大肉饼。

　　楚昭答应他可以带着弟弟妹妹每天去楚府领三顿肉饼，管饱，小海便死心塌地替她干活。

　　“这边走。”

　　小海熟练地带她穿梭在各条街巷。

　　凉州城内有宵禁，楚昭这几日天天夜游凉州城，倒也算能熟练避开巡逻队。两人一路躲躲藏藏跟做贼似的，花了两刻钟才到达一座小院前。

　　小海到了门口就不肯再进去：“我在外面给你放风。”

　　楚昭点头，一人进屋。

　　这里是昨日城郊发现的那名死者家，楚昭从楚赫那里套来的。

　　第一名男性死者是在十日前发现的，其后每隔一天就会有一名同样死法的死者，且为一男一女交替出现。昨日城郊发现了一名男尸，按照此规律，明日可能会有一名女性受到伤害。

　　原本楚昭是管不着这些事情的，只是在第二名女性死者出现时，楚昭带着夏莹正好在案发附近，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妖气。

　　她现在是凡人，没有灵力，但若是妖邪作祟，也做不到坐视不管。

　　最近的修仙门派是参商阁，楚昭派了小海在另一条街乞讨的大哥去报信，报酬五个大肉饼外加五两银子。

　　对此小海眼红了整整一天，被楚昭用两块点心哄好了。

　　小海缩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瞧着她。

　　楚昭进屋，四处仔细查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尸体在府衙，她暂时混不进去，就先来看看死者除了死前都受到惊吓外，还有无其他方面的共同特点。

　　点燃火折子，楚昭得以看清屋内一切。

　　这间屋房屋很普通，院子里只有一方积灰的石桌，屋内陈设简陋，一半以上地方都用来放置书籍，其余堪堪满足基本生活需求。

　　楚赫之所以肯跟她说起此事，是因为死者比较特殊。

　　死者名刘禾平，是一位佛徒，熟练掌握西域三国语言，专从中原远道而来前往西域求佛道。

　　西域三十六国，语言已知的大概在十种左右，刘禾平算是难得的人才。

　　途经凉州，捉襟见肘的刘禾平给来往客商做起了翻译生意，后被凉州刺史邀请进入城中佛寺进行经书翻译。

　　西域佛教盛行，高僧出众，两地交流愈加频繁，无论是佛教文化的发展还是政治、经济、军事上都需要像刘禾平这样的人才。

　　楚赫为此感到惋惜。

　　屋内四处布满厚重的灰尘，刘禾平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回家。地上是数道杂乱重叠的脚印，所有柜子都被翻找过，有不少手指印，应是州衙的人前来探查留下的。

　　退出屋外，楚昭走到院中，蓦地停下。

　　她低头，用目光一点一点描摹月光绘出的陌生身影。

　　这是常年行走于夜晚与月亮星辰相伴千年的焕瑜第一次低头去看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只是看到的却是楚昭。

　　她抬头，同人界任何一个普通人般仰望月亮，接受月光的洗礼。

　　没有温度，却柔和。

　　“哐！”

　　屋内传来异响。

　　楚昭脚步移位，隐入黑暗朝屋门的方向摸过去。

　　小海就守在门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他小心从门后探出半个头暗暗观察。

　　看了会儿，没动静，胆小的他不受控制的疑神疑鬼脑补许多恐怖的场面，飞快又缩了回去，祈祷楚昭快些出来.

　　楚昭进屋后，没有察觉到其他任何气息，点起火折子查看一周，在进屋靠左挨墙的矮桌边沿一角，表面的灰尘如被衣物扫过。

　　再看靠屋后的窗边，除了有窗子被推动导致的灰尘移位，倒是看不出有其他人为的痕迹。

　　来人身手不错，细心有余。

　　看见楚昭的那一刻，小海大松口气：“楚小姐，您可算出来了。”

　　“方才听见里面有声响，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刘禾平家离巷子口不远，可以看清巷口的动静，楚昭问，“我进去之后，可有人经过？”

　　小海认真回想一番：“没有。”

　　除了那一声响，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哦，有巡逻队经过巷口，算吗？”小海道。

　　“不算。”

　　楚昭话刚落，一愣，“巡逻队什么时候经过的？”

　　小海：“就刚刚那一声响后不久。”

　　也就是说，极大可能在她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到了刘禾平家。

　　送小海回到他住的街尾荒院门前，小海的弟弟妹妹们已窝在墙根熟睡。

　　院门并未上锁，楚昭问：“夜里凉，怎么不进屋去睡？“

　　小海艳羡地往院里瞧一眼，低声说：“屋里住满了，没有我们的位置。”

　　“我们在这里有地方睡，就很好了。夜深了，楚小姐，您快回吧。”小海轻手轻脚地找到一块空地挨着弟弟睡下，弟弟迷糊睁开眼看了眼，依赖地抱住他又沉沉睡去。

　　楚昭沉默瞬，转身离开。

　　一路上，她都想着事。

　　明日就是凶手对下一个目标下手的日子，若想救人，就必须抓紧时间找到线索。

　　前几晚，在另外四个死者家中都很顺利并未遇到其他状况，莫非是刘禾平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来人至少不是凶手。

　　有计划的连杀五人，若凶手有回头观摩案发现场的癖好，不至于前四次官府都没查到一点线索或是抓到人。

　　“小姐。”

　　猝然回神的楚昭抬眼就看见几步远外有一白衣姑娘提着灯笼站在那儿盯着她，跟黄泉路引路的似的。

　　走近，才看清夏莹穿的是浅粉衣裙，不是白色。

　　“小姐。”

　　“诶。”

　　楚昭捏了下衣角，讪讪应了声。

　　......

　　将军府几条街之外的巷子里，两个少年并肩走着。

　　倏地，稍矮那么一丢丢的高马尾少年故意落后一步，一脚给前面的人臀部踹过去，嘲笑道：

　　“你是真菜，翻个窗都能站不稳，这就是筑基？”

　　奚融忍了又忍，没忍住，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顾对方挣扎，不顾脸面和礼仪，精准踹回去：“有病吧你！还不是你推我！差点暴露知不知道！”

　　执雪捂住爱臀，哼两声：“说来奇怪，这刘禾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一个两个的都齐聚他家？”

　　奚融：“那位姑娘是将军府的楚小姐。此案刺史亲自接管，将军府不会做什么，楚小姐又是暗查，于我们无碍，当做不知便是。”

　　“至于那位不肯露面之人，就要看他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