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女孩儿送回家,站在女孩儿家门口抽烟的男孩儿,脑海里还在循环播放着《故乡的原风景》。
刚才,他跟女孩儿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文化馆的琴房。黑灯瞎火的琴房里,两人借着窗外的灯光看谱,用新买的陶埙半生不熟地演奏着这首曲子。有音乐底子的女孩儿上手很快,不一会儿就吹得有模有样。而男孩儿还是那么的笨拙,吹了半天还是曲不成调,急得满头大汗。
“我来给你伴奏吧,或许你能学的快点。”女孩儿说着,她坐在琴凳上,推开琴键上的盖子,双手抚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十指跃动,舒缓而略显忧愁的旋律缓缓流淌。
每次女孩儿弹琴,男孩儿就像浸在湖中,水波漾漾,似要将他托起。男孩儿有些忐忑地吹起陶埙,在琴声的引导下,故乡~的~~原风~景,总算磕磕绊绊地吹奏了出来。
“原来你学过这个曲子啊?怪不得上手那么快。”一曲终了,男孩儿对女孩儿说。
“没有啊,看了几遍谱子就会弹了。”女孩儿谦虚地说,“我们这有位大师还要厉害,哪怕没有谱子,光听都能弹个八九不离十。”
......
香烟燃尽,曲声犹在。男孩儿踏着节奏,一步一晃地走回车上。
关上车门,他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面容狰狞,踩死油门,一路加速窜回了家,就仿佛,身后有恶鬼正追着他。
回到家打开电脑的男孩儿,却又放松下来,迤迤然地斜靠在椅子上。
该写剧本了,今天该写些什么呢?男孩儿点起一支烟。
【你说,等你写完剧本,你们是不是就该分手了?】
男孩儿的手一顿,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那是只有男孩儿才听得到的声音。
【你不会觉得,开的快点就能逃离我吧?别忘了,我就是你啊!】
“你诈尸就诈尸吧,为何还这么惹人厌呢?我们,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么?”男孩儿喃喃自语,两眼盯着屏幕上,自己那模糊的轮廓。
【得偿所愿?不,在她身边的不该是你这个二流的演员,一个无耻的骗子!而应该是我,是我才对!】那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你?”男孩儿面露嘲讽,“一个追了她六年还一无所获的可怜虫?一个只会自我陶醉的软蛋?一个只会歇斯底里的疯子?醒醒吧,她喜欢的是我,是与她花前月下,陪她创作剧本,向她承诺未来的我!你还不明白么?她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已经不是你了!”
【可那都是真的么?你甘愿按照别人的意愿写文字?你情愿过你所承诺的那个未来?或者,你真的有认真考虑过你们的未来么?你所表现出的一切坚定、乐观以及美好,不过是伪装而已。】
“但那些快乐是真的,那些诗一样的幻想已经是我的生活了。”男孩儿反驳着,“这些,你连想都未曾想过的美好,我都拥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是你满足了而已。你确定,她也一样满足么?】那声音,充满恶意地问着。
“她也很快乐,就像我们那次旅行,就像今晚,她永远都笑着。”男孩儿坚定地说。
【快乐?你能装成另外一个样子,她就不能装作快乐了?对你来说,有她的世界,每一眼都是诗。可对她来说也一样么?你既然笃定她喜欢你是因为你表现出的种种美好,那你就该知道,换个人,也是一样的,不,换个人或许会比你更好。毕竟,你进不去她的世界,你连首曲子都吹不好!】那声音嘲讽道
【而且,如果不是你打一开始就这样怀疑着,我又怎么会出现呢?】它又扎了一刀
“或许吧,但这并不影响我享受现在的爱情不是么?情到一生,就享受这一生,情到一年,就享受这一年,情到今晚,就享受这一晚。至少,我还有今晚,而你,只有自己。”
【所以,你还是没考虑过跟她长久地走下去不是么?你这个人渣!你知不知道,她想要的,是安稳的一生,是值得共度一生的良人,而不是一个从她那窃取快乐的小偷!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它,愤怒了!
“难道把她交给你么?”男孩儿也愤怒了,他在心底咆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阴暗的心思,你的那些嫉妒、那些猜疑还有那些自卑!交给我,我们还能享受爱情,或许还能走到最后,但交给你,你们明天就分手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给我适可而止!”
【你拦不住我的......毕竟我就是你!】
......
第二天,送女孩儿回家的路上,女孩儿谈起周末要去参观一次彩排。
男孩儿突然觉得很烦躁,那是个男孩儿很陌生的领域,那让男孩儿发现了他和女孩儿间的疏离。内心的恐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放大着,他希望女孩儿不要去,而女孩儿却并不在意。
先是劝解,而后争执,再后争吵。
“那我们分手吧!”将车停在停车场的男孩儿不知怎地喊出这么一句来,他惊呆了
“好!”女孩儿摔门而出
【我不想这么说的......只是情不自禁】
“瞧你干的好事,不,瞧我干的这都是些什么?”男孩儿痛苦地闭上眼。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男孩儿揉了揉脸,振作精神。
他先是下车,在周围满大街地找着,他希望女孩儿正躲在某个角落等他道歉,然而并没有。
于是他上车,跑遍他和女孩儿去过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女孩儿感怀的身影,还是没有。
最后,他开车来到女孩儿的家,管叔依旧热情地帮他找着车位。
来到女孩儿家门口,手机已经没电了,他第一次敲响女孩儿家的大门。
......
男孩儿要走了,临别那天,男孩儿将女孩儿送上公交,跟着公交跑了很远,然后回身,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那天,在女孩儿父母的说和下,他们总算重归于好。
但那时,男孩儿却隐隐觉得,他和女孩儿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临别前的最后一刻,他追着公交,跑了很远,望着女孩儿走向更远的地方。就像一开始,他追着女孩儿的身影,却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而后消失。
重回学校,男孩儿满脑子都是那天女孩儿坐着公交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开始惶恐,虽然他知道惶恐,只会让分别来的更快,可他,还是止不住惶恐。
他们,开始因为一点点小事而争执。有时,是因为剧本重写,有时,是因为女孩儿去了帝都参加研讨会。
前者,让男孩儿觉得自己拖住了女孩儿前进的步伐。后者,让他觉得,女孩儿正在远离自己的路上,一骑绝尘。
“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是不对的】
“你再死一次吧。”男孩儿对自己说,“至少,我还能做一个她需要的人,不论还能做多久。”
【好】
男孩儿对女孩儿说:“这周要交论文,等我忙完这阵儿再联络吧。”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论文写完了?很累吧?看你朋友圈说,你一天都没睡了,我们明天起来再联系吧?”
女孩儿的关心,让男孩儿感到温暖,他满心欢喜地说:“好”
等我醒了,就又是那个你需要的我了,男孩儿心想。
男孩儿醒了,算了下时间,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上面有女孩儿的一条微信:
“我们分手吧。”
原来,这就是你需要的我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