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听到木希摔门而出的声音,沫樱急匆匆地从浴室走了出来,但她看到的只是空无一人的客厅、还在地板上骨碌骨碌滚动的手串珠子,以及庭院那棵花朵、树叶全部凋落的樱花树。
沫樱略显吃惊,穿过落地窗,走到树前,用手轻轻抚摸着树干,低语:
“一朝花开,一夜花落。花期未过,花叶凋落。不为天灾,便乃人祸。灾祸相生,劫遇难逃。”
沫樱抬头向上望,透过光秃的枝丫看着毫无生气的天空。云层越聚越多,也越压越低,看样子免不了一场大雨。
眼光略微下移,在屋顶上搜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
“看样子是一起去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看似让自己放松下来,但实际上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一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更何况她并不是普通的女人。
“啊?!”沫樱刚转身打算进屋,便不禁喊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
摔门而出的木希奔跑在只有寥寥几人的路上,身后紧紧跟着另一个身影——荀城,与他不即不离,时刻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越是接近越是不安,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十一点三十,木希再次站在几小时前刚刚离开的地方。剧烈的奔跑让他稍微有点吃不消,他站在山脚下大口大口的吸气呼气,但是这一吸气确让他呆住了,就连身后的荀城也皱起了眉头。
空气中所弥漫着的气味已经与两小时前不同,硝烟味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腐尸的尸臭,除此之外,空气中还飘散着另一个淡淡的味道,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沉香味。
荀城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来不及多想,他急匆匆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景象与几小时前也大不相同,虽然纸钱与烟灰依旧到处都是,但除此之外,还有让一般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存在——墓碑碎裂,坟墓被刨,尸骨全部散落在周围。
不是一座两座,而是沿着山脚走上来所有的坟墓。那么,不用说,那座坟也一样。而且,都是那个人做的。
木希祈祷着只是自己神经质,因为不安导致嗅觉有误,眼前看到的只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幻觉,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有机会,那个人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绝对不可能。
但是祈祷往往是没有意义的,事实是不会因为祈祷便有所改变。
他在那座坟前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虽然背对着自己,但是山上放置的路灯的灯光,可以清楚的辨认出那是谁。
扎着发髻,穿着一件宽松的黄色道士袍,以及从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沉香味。都是那个人——祁羽的特征。
“这都是你做的?”
木希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自己的感情发泄出来。
“呀咧呀咧,不先打个招呼吗?”祁羽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肋骨,“多久没见了?五年了吧?一见面干嘛这么冷酷,不能像五年前那样欢迎我回来吗,木希,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就不要我了?啊啊啊!亏我把你从苦海里救出来还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
和过去那个人一样,喜欢自顾自说话,还老是无厘头。
木希压制着内心的波动,假装不为所动,依旧压低着声音问道:
“我在问这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你觉得是便是,你觉得不是便不是,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既然你执意不回答,那也就不要怪我了。定。”
“所以说,你想靠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做什么?”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现在却在自己身后。
“定。”
木希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的站着,那个人绕到了木希前面,开始说教起来。
“忘了我说过定身术的要诀是快准狠吗,真是的,零分零分。白教了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就荒废学术了?啊啊啊,我真的很难过啊,你居然这样子对我。”
“算了算了,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人要总比我没人要强。不过话说回来,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还想着要从你这拿回一件东西呢。”
祁羽挥起刚刚在墓前捡起的肋骨,那根肋骨已经被他磨得很锋利,可以说是骨刃了,就那么径直朝木希右肩砍下去。
“咔擦。”
一直跟在木希身后的荀城突然冲了上来将那根肋骨劈断。
“荀城,收起你的爪子,你不要命了吗?!”
木希在旁边大声呵斥着。
“荀城,你还真是条很护主的狗啊。”他看着荀城的右手,应该说那不是手,而是鬼爪。然后他又看着木希,“原来你自己解得开啊,真是的,被你骗到了。”
祁羽不慌不忙地往后退到墓前,举起手吹了个哨子,只见一只看起来与雕差不多大,但全身紫绿色、长颈赤喙的鸟从远处飞来。
“鸩?!”
木希哑然失色。鸩是毒鸟,光是羽毛便足以杀人,更不用说现在他叫出来的是鸩本身。
“祁羽,你到底想做什么?”
“啊,没什么,不要那么激动,它只是来和你们玩玩的。”
“你!”
“去吧。”
祁羽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停在他肩膀上的鸩。鸩飞了起来,在木希和荀城上空突然放出大量羽毛,羽毛似刃飞刺过来,就在羽刃将要穿刺过来时,一把巨剑从木希和荀城面前旋转而过,将羽毛悉数打落。
“我说祁羽,你这是几个意思,把我晾一边,自己跑过来这边挑逗两个小毛孩?”
木希和荀城寻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红色长袍,腰间束着蓝色腰带,身形高大伟岸的青年男子。
“哟,钟馗啊,什么风把你刮过来了?”
“还能有什么风?我出个差回来发现丢了只鬼,我能不急着出来找吗?我说你啊,都死了五年了,怎么今天就跑了出来?”来人语气突然严肃出来,“你是怎么从鬼界出来的?”
“想出来就出来咯。”祁羽满是随意的口气,“不说这个了,我看你整日都在鬼界呆着没事做,所以呢,特地帮你找了点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让他们出来了。”
“他们?”
“木希哥哥!”
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僵持着的局面。是那个小鬼。他身旁站着之前那两个带走他的鬼差。
“你不是去投胎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投胎?”祁羽笑了笑说,“他要做的事比这个还上档次。”
“原来小黑小白在这,”钟馗看着站在祁羽身后的两个鬼差恍然大悟,“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俩,原来被你带出去了。”
“呵呵。”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
“稍安勿躁,”祁羽打断了钟馗,“很快你就知道了。”
祁羽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符,贴在小鬼额头上,口中念念有词。
“啊!!!”
小鬼尖叫着,脸部逐渐狰狞,身体逐渐拉长扩大。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木希吵嚷着刚要冲过去,被荀城拉住了,荀城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下来。
钟馗从木希和荀城面前经过,拔下了自己插在树干上的大剑。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钟馗一边擦拭着剑刃沾有的木屑,一边很随意的说着话。
“知道啊。”
“那我劝你还是住手,我有人情味不代表我的剑也有人情味。”
钟馗突然将剑刃对着祁羽。
“就算现在想停手也做不到啊,”在明晃晃的刀刃面前,祁羽并不为所动,“正如你所见,已经好了。”
“已经好了。”
短短四个字将木希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但眼前的景象彻底激怒了木希——原本还是一个孩子模样,如今却有几人高,几人宽,狰狞的面目置于其上,双手与双脚消失不见,或者应该说手脚失去了原有的形态,融合在一起形成类似柱子的形状,身体渐渐扁平宽大起来,从正中间出现明显的断开痕迹。从远处整体看去,那活脱脱是一扇门顶挂有狰狞鬼面,具有两个门扉的大门。
第三次,已经是第三次了,过去他保护不了他该守护的人,如今他连一个本该投胎的小鬼都守护不了,而这样无能的自己却正是被眼前的祁羽所救,简直可笑至极。
木希怒发冲冠,愤怒、懊悔冲散了囤积于心的恐慌。他挣脱荀城拽着他的手,朝祁羽走去。
“退后!”
钟馗伸手拦住了木希,木希并没有退后,而是打算硬闯,但反而被钟馗拿手肘往他胸口一撞一推,连连往后退,被荀城顺势接住。
“祁羽,你倒是很会帮我找事情做啊。”
钟馗看着祁羽,嘴角上扬,语气依然很随便,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怒气。
“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堂堂钟馗钟大人,下一届阎王,怎么能给你随便找一些事做呢。”
“是啊,还真不是随便给我找事情做,”钟馗的语气依旧,像是毫不在意将要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拿生鬼做鬼门的方法。”
“不要把我当成普通的道士好不好,好歹我是女娲娘娘忠实的信徒,啊,虽然那是五年前。”
“是是是,你不普通,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从鬼界出来又是怎么知道开鬼门的方法了吧。”
“既然你都承认我不普通,那么我知道怎么出来怎么开鬼门不是很正常吗?”
“你啊你,我算是服了你了。”
钟馗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一旁的木希怒火朝天,被荀城死死拽住,突然荀城抬起手,暗示木希看望鬼门的方向。
两个门扉已经向内移动,从门缝中窜出浓烈的紫黑色瘴气,散发出恶臭。随着门扉的移动,在瘴气中渐渐出现许多漂浮着的身影,借着路灯,隐约可以看到各个年龄各个朝代的人,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青面獠牙、面目狰狞、身材巨大的恶鬼,他们推推搡搡从门的另一边挤出来。
“钟……馗……!!!!”
一个粗野的怒吼声从鬼门那传来。
“啊,看样子有你的熟人,”祁羽笑着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祁羽转身,在木希和荀城面前停下,笑着看着他们。
“木希,别那么看着我,以后可是还会再见面的,你的右手我还没拿回来呢。”
“哦,对了,差点忘了。”祁羽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钟馗,“九尾狐大人让我向你问好。”
“是吗?那也替我向她问好。”
“那么我就先走了,钟大人工作愉快!”
祁羽的彻底气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