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心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朋友拉他去看杂技表演,他推脱不过,只能跟着去了。
高声欢呼的观众,五彩斑斓的聚光灯,躲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她,他的脸上有了一丝不忍,朋友大笑着搂住他的肩膀,问道“多有意思啊!干嘛板着脸?”他陪着朋友强装出笑脸,看着训导师挥舞着手中长长的钢鞭,抽在空中“啪啪”作响,她颤抖着四脚着地的从笼子里爬出来,训导师大吼着“跳!”
她只能随着训导师的指令直起上身,奋力起跳,然而落地时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她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观众们对着她的丑态哈哈大笑,训导师很丢脸,用力的狠狠的抽了她两鞭子,她抱起头,不敢反抗。
他的眉皱的更深了,朋友看出了他的恻隐之心,对他说“他们跟我们都不是一个物种,你替她担心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磨了磨牙。他很愤怒,朋友看得出来,然而朋友却没法说些什么,因为他的行为看起来有些可笑甚至荒谬。
表演不欢而散,许多观众大声叫喊着退钱,训导师疲于道歉,就把她扔在了那里,她小小的身躯微微的起伏,眼睛失去了色彩,满是对世界的绝望与无助。
在杂技团的后台,训导师气急败坏的对她拳打脚踢,而这次,她连抱起头的力气都不剩,只能任由训导师施暴,训导师把脚踩在她的头上,掏出一杆火钳,“竟然敢让我丢人!今天我大发慈悲的只要你一只眼睛,下次再敢失败,我就要了你的命!”说着,火钳向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刺去,然而,他拉住了训导师施暴的手,他居高临下的瞪着训导师一字一顿的说“我买她。”
训导师看了看他,觉得可能是个有钱的主顾,便趁机敲诈了他一笔不菲的钱财。然而他没有讨价还价,抱起她,离开了那个充满黑暗与死亡的是非之地。
她被他带回了家,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让自己感到恐慌,他给她端来晚饭,第二天早上再端走根本没动的晚饭换上热气腾腾的早饭。但是她依旧不敢接近他,他并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烦躁,只是默默的为她做着这些。
她刚来时,不睡觉,可能是怕一闭上眼,就会被转手卖掉,也可能是会想起在杂技团受过的虐待。于是他便陪着她,她蜷缩在墙角,他便捧着书坐在沙发上,他还特地把炉火点起,即使自己根本不会冷。
她刚来时,不吃饭,可能是怕食物里下了毒,也可能是因为曾经饱受摧残而留下了阴影。于是他每次都会当着她的面从他为她准备的饭里盛出一勺,自己吃掉,以此来向她证明,食物是安全的。
第三天时,她开始向火炉挪近了一点,他把自己的沙发挪的离火炉更远了一点。他端走的饭有了动过的痕迹,他改了改配方,加了更多的维生素进去。
第四天时,她离开了墙角,有些害怕的坐到火炉前面,蜷缩成一团,害怕的上下打量他,而他像是看不见她一样,继续看着自己的书。他为她做的饭开始明显的减少了,他每次还为她留下一杯水。
第五天时,她战战兢兢的来到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高大的他,随后第一次说了话“谢……谢……”然而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第六天,她的胆子大了起来,敢悄悄的坐到他的脚边,但是她还是浑身紧绷,仿佛他一有什么动作就会逃走一样,为了不吓到她,他整晚都保持着这一个姿势,直到她架不住倦意,昏昏睡去。
第九天,她明目张胆的趴在他的腿上。
第十二天,她睡在他的怀里。
第二十天,她第一次帮忙一起做饭。
第二十二天,她开始笨拙的打扫家里。
第二十五天,她第一次对着他笑了。
第三十一天,她倒下了。
他疯了似的找遍了全城的医生,却没有多少愿意医治她,最后,一位老者告诉他,她的命不长了,正以秒为单位,流向生命的尽头。他不相信,老者摇了摇头,说“她遭受的苦难够多了,放手吧。”
他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想玩的,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想实现的。
然而她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选择了放弃治疗。可是他不放弃,他开始频繁的请各种医生来到家里为她看病,每次看病的开销太大,他不得不从老板那里预支工资,来支付高昂的看诊费。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最后的一位医生走后,她忍着疼痛来到他身前,倒在他的怀里,流着泪,诉说了自己最后的愿望,随后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遵照她的遗愿,为她在后花园依照人类的风格做了一个小小的墓,墓碑上没有写名字,只写了一段话“善良长眠于此。”
正如她最后抚摸着他的脸颊说“狮子先生,您拥有一颗高贵的兽心呢……”
他流着泪回答“拥有兽心的,到底是我们,还是你们人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