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
厚颜一声急呼,根根青色藤蔓生长,眨眼间已将它全身笼罩其中。
片刻后,它看起来已跟多年雨打风吹的老树桩一样。
枯枝横生,交叉纵横。
不过,云雾翻涌间,一团碗口大的浅红云雾飘来。
青色藤蔓根根寸断。
云雾中仿佛藏着无数锋锐的刀剑。
匆匆一瞬,已是万刃。
厚颜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此处道气充沛,藤蔓不断碎裂后再生。
虽说耗费不少道气,倒是勉强能填补空缺。
“没想到此地如此凶险,才踏进一步,就差点被云雾斩杀,要是再走近点,恐怕尸骨无存吧。”
它往前望了望,越是往前,红色雾团便越来越多,而且颜色越来越深。
不过,那儿的道气也是愈加浓郁充沛,甚至还有凝炼成露的存在。
厚颜舔了舔嘴唇,收起眼中的炙热,闭眼坐在原地。
“算了,前方虽说道气充裕,但那些云雾也太过凶狠了一些,今天就只踏入一步,等有本事了再往前走。”
打定主意后,它便收敛起心神,静心吐纳。
那些云雾似乎对木门极为忌惮,只有少数不经世事的浅红雾团会冲到木门附近,而那些颜色稍深的雾团则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远离此地。
只不过似乎靠木门越远,它们行动越是困难。
这才造成木门附近如同一片晚霞,点点晕红轻移。
而远处则像是旭日动身,鲜艳刺眼,殷红似血,不过经久不散。
过了约莫半柱香,又是一团云雾猛地掠过,似乎很是兴奋,直直地朝着厚颜而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看花了眼,还是估算错了距离,却是与厚颜擦身而过,一个不慎,落在木门之上。
一阵凄惨的哀嚎忽而响起。
厚颜心头一惊。
“这是人的惨叫声,怎么会...”
它睁开眼,再次像四周望去。
“难不成这些红色的雾团,都是一个个实实在在的人不成?”
它转过身,瞧见木门之上,竟多了一道四溅的血痕。
厚颜脑子嗡嗡作响,再瞧那些红色雾团时,心里头已经有了发怵。
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人,要真是人的话,又怎么会成那副模样?
它瞧见又一团云雾飘近,只不过那一道云雾颜色要深上许多,虽说不及血色,但也相差不及。
就在云雾距离木门不过半尺之时,它蓦地停了下来。
瞧着木门上殷红血迹,浑身颤抖不已。
良久,它缓缓移开身子,落在厚颜身前。
厚颜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说落入眼中的只有一团深红的云雾,但它能感觉到。
云雾之中,藏着一双满是恨意的眼。
“咻”
瞬息之间,深红云雾朝着厚颜直直冲去。
一根根藤蔓野蛮疯长,想要拦住云雾前行轨迹。
只不过饶是再粗壮的藤蔓,不待云雾靠近,已纷纷碎成齑粉。
周围云雾见状都藏着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便是那些愣头青似的浅红雾团,此时都没有一个敢上前。
这时候,云雾离厚颜的眉心已不过三寸。
一旦碰上,厚颜必死无疑。
只是这时候,一片桃花从云雾深处悠悠飘出。
看着仿佛随意飘落,不过速度却比深红云雾还要快上几分。
“叮”
一声金戈之声,深红雾团之中传出一声哀嚎。
而后一道沧桑的轻哼声传出。
云雾猛地一怔,想起当初那个女子定下的规矩,恨恨地转过身,朝着远处遁走。
云雾尽头,是一方天堑。
悬崖对面,一条古朴的巷道连着一方庭院。
院门石阶上,坐着头上插着一朵桃花的老人。
他嘿嘿一笑,将手中一片桃花捻碎。
望着远处,狠狠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得意。
“早就说过那个小畜生早晚得把自己玩死,这回也让你这老杂毛长些记性。”
这时候,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老人从院落之中,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二弟,辛有归怎么说也是荡剑峰副峰主,且刚逢丧子之痛,你做事别那么刻薄。”
“我刻薄?”
桃花老人蹭地站起身。
“大哥,咱们虽说在邪剑宗坐镇千余年从未现身,但宗门大大小小事务何曾逃得过你我的眼睛,就那老杂毛生下的小畜生,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且不说祸害宗门女弟子,逼得七八个正值芳华的丫头受辱自尽,单是嚣张跋扈欺辱同门,就够把他剐上几次的了。”
“话虽如此,但...”
“大哥,你可误会我了,吴家的后人不是我放进来的,我承认之前无聊,给那个拿黑剑的小子点拨了几招,但是吴家的那只吞天犼确实是自己突然走了进来,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疤脸老人冷哼一声。
“哪怕吴家后人的事与你无关,但...”
他的话再一次被打断,只见桃花老人嘿嘿一笑,挑着眉毛开心说道:
“大哥,辛有归的龟儿子也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小畜生见有人入了剑门,觊觎别人那一身道气,谁料学艺不精,眼神还不好,一下撞剑门上,被封印给灭杀了。”
说罢,桃花老人又是一阵大笑,心里头似乎舒坦得不行。
疤脸老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刚好张嘴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白了桃花老人一眼后,转过身再次踏入庭院之中。
见到大哥有些气急败坏的身影,桃花老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哥,要是下次有这样的好戏,我一定先叫你出来看,不凋知道你最喜欢除暴安良,下次辛有归那老家伙要是敢再乱了炎芦姑娘的规矩,你出手灭了他。”
疤脸老人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巷中,一阵欢快的笑声经久不歇。
半晌后,桃不凋才止住笑,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
“被困这么多年,总算是遇到一件开心事了。”
“不过没想到那青虬竟然是被吞天犼给收了,还以为是吴家另一个臭小子的囊中物呢。”
他啧啧感叹了数声。
“也不知道那些狗崽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吞天犼得了青虬有个屁用啊,还不如给老子玩几天呢,算了算了,玩心计还是他们厉害,说不定这又是什么厉害的后招呢。”
桃不凋收了心神,又想起那个小畜生撞在门上被灭的事,仰头又是一阵大笑,满心舒坦。
剑门旁。
两扇木门如今,只是一道血迹晃眼。
厚颜喘着粗气,身子已经软了半截。
它以为刚才必死无疑。
那团云雾带给他的威压,可当时在邪剑宗时柳石庭发怒要恐怖的多。
眼见云雾临近,哪怕它心里头千万个想躲,但身子却是难移动分毫,周遭道气如同一方囚笼,将它禁锢在原地。
坐以待毙。
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它没有看清,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有一道哼声传出,那团深红云雾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它怔怔地望着前方,一片桃花悠悠落下。
“刚才是谁救了我?不是说当年邪剑宗突生变故,宗门弟子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么,难不成他们还在这儿?”
“要是在这儿的话,为什么不现身,反而神神秘秘躲躲藏藏。”
“要是不在这儿的话,怎么会有人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它才稍稍缓过神来。
四处云雾见到厚颜仿佛见到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不过往前一尺开外,那些眼神稍稍有些深的云雾却稳重得多。
依旧是是照着某一种轨迹移动,对刚才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既然这样的话,那便抓着机会再好好修炼一番。”
它往前走了两步,在稍深云雾前停下脚步,静坐吐纳。
道气如旋涡,朝着它经脉之中汹涌而入。
不过过其中有一半是天地杂气,另外一半则为至纯道气。
若是别人的话,自然是不敢胡来,只能慢条斯理地吸纳。
不过这事儿在它身上半分影响都没有。
内狱之中,仿若久旱逢甘霖。
黑色石头疯狂地纳入道气,不多时内狱之中已拥挤不堪,不少道气已凝如清雾。
道胎一阵欢呼,贪婪地吞噬着。
枝桠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着,也长出了不少叶芽,叶子青翠欲滴,如同碧玉。
厚颜闭眼凝神,已完全沉浸其中,丝毫没有听到周围一阵惨叫。
在他周围,白茫茫的云雾已经散开。
那些浅色的气团四处乱窜,有些朝着远处逃去,不过距离木门越远,威压便越重。
能与稍深雾团共处一地的少之又少,即使十有一二能踏入,也是萎靡不已。
而那些无法一脱离云雾,竟然纷纷自爆开来。
而后一股股精纯的道气,朝着厚颜身上涌去。
小巷之中,除了桃不凋,疤脸老人和书生模样面色慈祥的老人也在此处。
此时,他们一个脸上满是钦佩,一个眉头紧皱,还有一个却是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良久,桃不凋望着远处消散的云雾,咋舌不已。
“啧啧啧,这吴家后人也是心狠手辣啊,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邪剑宗弟子怕是被它灭杀了上百人,大哥,如今咱们该怎么做?”
疤脸老人正待说话,却听得轻声一笑。
“三弟,你笑什么?”
面色慈祥的老人朝着庭院使了个眼神。
“邪尊当年说过,邪剑宗唯有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们才可以出手,如今被杀的不过是一群初阳境的小家伙,没了就没了,无伤大雅。”
他语气平缓,却是字字如刀,冷酷无情。
疤脸老人正待开口,却听他继续说道。
“大哥,当时我们与是与炎芦姑娘说好了。”
疤脸老人身子一怔,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是如此,便随它吧,只是六年后炎芦缓过神,怕是那些跟她回来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了,一只初阳境的吞天犼,在那些家伙的手里,可不必蚂蚁强多少。”
书生模样的老人轻声一笑。
“大哥,莫笑穷人穿破衣,十年河东,十年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