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盾，暂时逼退了根须的纠缠，但院长身上的黑气却越来越浓，藏青色的衣襟已被染得发黑，像泼了墨的宣纸。她咬着牙念诵着模糊的祷词，黄铜十字架的光芒忽明忽暗，显然信仰之力正在快速消耗。
“一寐！快！”院长的声音带着喘息，每说一个字都像扯动了肺腑，“石碑在树洞左侧三尺深的地方，用平安牌引灵，你的血能破邪祟！”
我不再犹豫，将引魂牌按在小胖眉心维持光网，转身冲向老槐树。树洞此刻像一张张开的巨口，黑烟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阿明的虚影在黑烟中若隐若现，尖啸声刺得耳膜生疼：“别碰石碑！那下面压着我的骨头！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他在撒谎！”皓魇的声音在意识里炸响，“石碑下压着的是树灵的本体怨气，阿明的残魂被怨气裹挟，已经分不清执念与邪念了！”
我咬破的指尖还在渗血，顺势将血珠抹在平安牌上。桃木牌瞬间亮起红光，与院长之前温养的灵力产生强烈共鸣，牌身烫得几乎要脱手。当我伸手探入树洞时，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深处传来，像是要把我的手臂连根扯断。
“凝神定气！”皓魇低喝，“用灵力护住经脉，别被怨气侵入！”
我咬紧牙关，催动丹田灵力顺着手臂涌入平安牌。红光如利剑般刺破黑烟，树洞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灼烧。借着红光，我终于看清树洞内部——洞壁上布满了扭曲的根须，像无数条盘绕的蛇，而在左侧洞壁的泥土里，果然嵌着一块半露的青石碑，碑上刻着模糊的符文，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朱砂痕迹，显然是当年的镇邪之物。
可石碑上竟缠着几圈格外粗壮的根须，根须上布满了细小的吸盘，正死死吸着碑身，碑上的符文已经黯淡大半，像是被吸食了力量。更诡异的是，根须与石碑接触的地方，竟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像在流血。
“就是那里！”皓魇的声音带着急促，“用平安牌砸向石碑符文最淡的地方，你的血能激活碑文！”
我举起平安牌，正要发力，阿明的虚影突然从黑烟中扑来，黑洞般的手掌直拍我的后心：“不许碰它！那是我的墓碑！你们凭什么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突然从身后射来，精准地击中阿明的虚影。虚影发出一声惨叫，瞬间淡了几分。我回头一看，院长不知何时挣脱了根须的纠缠，正举着十字架朝我跑来，她的裤脚被根须划破，小腿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却依旧跑得飞快。
“一寐！别管我！”她将十字架扔过来，自己却转身扑向那些再次袭来的根须，用身体挡住了扑向树洞的黑气，“快砸石碑！这是唯一的机会！”
十字架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我伸手接住，掌心瞬间传来灼热的力量。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十字架里不仅有信仰之力，还有一丝微弱却纯净的灵力，与平安牌的气息如出一辙——那是阿明当年的灵力！院长竟将阿明的灵力与自己的信仰之力一起封存在了十字架里！
“喝！”我将十字架与平安牌并在一起，两股力量轰然相撞，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我借着这股力量纵身跃起，将沾满鲜血的桃木牌狠狠砸向石碑！
“砰！”一声闷响，平安牌精准地撞在石碑符文最黯淡的位置。鲜血瞬间渗入碑身，那些模糊的符文竟像活过来一般，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芒。树洞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老槐树剧烈摇晃，树干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露出里面蠕动的根须正在快速枯萎。
“不——！”阿明的虚影发出绝望的尖叫，在金光中寸寸消散，“院长奶奶……我不恨你了……我只是……想回家……”
最后一声哭喊消散在金光中，虚影彻底化为青烟。那些缠绕在石碑上的根须瞬间失去活力，变得像干枯的麻绳，纷纷断裂脱落。树洞里的黑烟如同退潮般缩回深处，院子里的温度渐渐回升，阳光重新落在地面上，暖融融的。
我脱力地跌坐在地，看着院长踉跄着扑到竹床边，颤抖着探小胖的鼻息。片刻后，她喜极而泣：“有气了！小胖有气了！”
小胖后颈的灰线正在慢慢变淡，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只是还在昏睡，眉头却舒展了许多，嘴里不再喊“别抓我”，而是轻轻嘟囔着：“院长奶奶……粥……”
我松了口气，刚想爬起来，却发现平安牌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牌身的红光渐渐黯淡。皓魇的声音带着疲惫：“阿明的残魂解脱了，平安牌完成使命了。”
这时，巷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跑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来过的王警官。“林院长！一寐！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有异动……”他的话在看到院子里的景象时戛然而止，看着枯萎的根须和裂开的树干，眼睛瞪得老大，“这……这是怎么回事？”
院长扶着竹床站起身，抹了把眼泪，脸上露出一丝虚弱却释然的笑：“没事了，王警官，老槐树闹了场病，现在好了。”她顿了顿，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都过去了。”
我看着她鬓角的银丝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看着小胖安稳的睡颜，看着裂开的老槐树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心里突然一片清明。不管当年的秘密藏着多少无奈，不管这几十年的守护有多艰难，此刻，阳光正好，平安无事。
只是我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张婶还没抓到，树灵的本体虽被镇压，却未必彻底消失。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们守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我站起身，走到院长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不再是恐惧，而是卸下重担后的松弛。“院长，我们回家。”
院长点点头，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温暖而坚定。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金。远处传来小胖均匀的呼吸声，一切都在慢慢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