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点,都快让开!”
几个年轻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上相逐急驰。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摊贩们匆忙把摊子往里推些,生怕遭了波及。
“囡囡!”女人的惊呼声响起,只见道路中央有个矮矮的小女童,面对奔驰而来的骏马吓得呆滞在了原地。
为首的男子瞧见前面有人,一个急刹,但惯性使然,马蹄还是向着小女孩踏去。
眼看马蹄就要碾过小女童,电光火石间,小女童被一红衣身影卷入怀中,一同滚向了街道边侧。
“哇呜!”小女童被安全放在地上后仿佛才回过神来,手里原本紧捏的拨浪鼓啪嗒掉在地上,她放声痛哭起来。
女童母亲抹着泪匆匆跑来,将女童紧紧搂入怀里,感激地看着救人者,泣不成声:“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马上男子听见女童哭声,才松了口气,去看那身手敏捷的救人者———是个红衣女郎。
女郎在滚动时沾了一身灰,连脸上都有土印,面容却依旧鲜妍明丽。
她轻轻拍了拍小女童的头,然后径直走到几个男子顿马处,一鞭子将在后的一男子从马上卷落,闪身上前捏住男子的衣领,语气凶悍地道:“蒋正寅,街市不许纵马,旁人不知道,你还没长记性吗?”
蒋正寅结结巴巴地道:”郡…郡主,我……我这次是意外……”
沈扬歌一把推开他,又走回人前,目光依次在几个男子脸上扫过:“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原因,律令就是律令,每人等会都去府衙领三十鞭子……”
为首的男子听见蒋正寅喊那红衣女郎郡主时,目光一下收紧了,在沈扬歌目光扫到他时,不自觉低了头。
沈扬歌本来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一辆青缎装饰的马车驶行而来,在她后边停下,一个着黑面窄袖袍衫的宦官自车前下来,恭敬向她行礼道:“郡主万福,皇上宣见郡主,还请郡主同奴才走一趟。”
皇舅舅找她?沈扬歌心里生出些疑虑,她最近好像没犯啥事吧。
她点头应下:“有劳江公公。”
然后瞬间换了个凶恶的表情看向那一群男子:“要是让我知道谁没有去领罚,那就等着我亲自上门来行刑!”
男子们大多是领教过沈扬歌毒打的,忙诺诺答是。
“郡主!这红薯还要不?”二楼卖红薯的大娘扯着嗓门问了句。
在救下小女童前,沈扬歌本来是预备买红薯吃的,这时她已经上了马车,听了这话撩起帘子探出头:“给我放着吧,我等会再来。”
马车哒哒哒地消失在街道,小女孩已经被女人抱走了,原本围观的人也都散开了。
为首的男子直愣愣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低声询问身边的同伴:“刚才那……那是瑶华?”
蒋正寅焉焉地答:“可不是,你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她现在可是出了名的女魔头,我们这些人都没少被她打。”
方才女子凶巴巴的表情同他印象中那个温柔娴静的扬歌重合后,秦绥安感觉自己心中懵懂的小鹿啪唧一下死掉了。
他想起自己回京前的那些绮念,露出个哭一般的笑容:“瑶华怎么变成这样了……”
另一旁的男子是知道他心事的,叹口气道:“阿绥,别想了,现在的瑶华不是我们能驾驭的,薛家那个小少爷你知道吧,瑶华前个月被他纠缠烦了,直接把人给挂树上了,薛照阳丢脸丢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他没说完的是,那薛照阳恍若打不死的小强,即使丢了这么大的脸,第二日还是照旧黏着沈扬歌。
到了乾清宫,文帝本在处理政事,见沈扬歌来了,放下卷牍,朝她招招手:“瑶华,到舅舅这来。”
沈扬歌端端正正地朝皇帝行了礼,才在桌案旁的座椅坐下。
文帝照例询问了她近日的状况,沈扬歌回答得很是稳妥,专挑他爱听的说,心里默默盘算着文帝这次找她会是什么事宜。
见文帝表情突然郑重了些,她心头一凛,来了来了。
文帝露出慈爱的笑容:“瑶华马上就要十七了,也到了择婿的时候,可有什么看中的少年郎?”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扬歌赶忙露出羞恼的表情,冲文帝撒娇道:“没有没有,皇舅舅别拿瑶华打趣了,瑶华才不想嫁人!”
“胡说。”文帝轻斥道,“女子当然都是要嫁人的,若是没有能给你找个好归宿,朕到时候都无颜见皇姐。”
“嫁了人就有好多拘束,皇舅舅也知道瑶华的性子,到时候难免要被夫家嫌弃。”沈扬歌扁扁嘴,用极委屈的语气道。
“谁敢嫌弃!”文帝扬眉道,“你是朕亲封的瑶华郡主,这天下的男儿都尽可嫁得。”
“可瑶华还没有想嫁的男子,京城那些男子都打不过瑶华,瑶华才看不上他们!”沈扬歌飞快地接话,“况且娘亲也是二十三岁才嫁给的爹爹,瑶华才不要这么早嫁人。”
见沈扬歌提到打架之事,文帝面部表情出现丝裂痕,沈扬歌这些年的“英雄事迹”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论武力值,这年轻一代里似乎真没有她的对手……
“你娘亲那是被国事耽误了,你怎么能和她比。”文帝清清嗓子,表情很威严,“你看和你同龄的女郎早都出嫁了,再不济都订亲了,只有你还没个定数,挑夫婿又不是挑侍卫,哪能只看武功的。”
见沈扬歌还想辩解,文帝一挥袖子道:“朕不同你说了,你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朕再给你一年时间挑一挑,不若到时候朕就直接赐婚了。”
沈扬歌松了口气,好歹还有一年时间,她双手抱拳,笑嘻嘻地道:“瑶华遵旨,那这一年里皇舅舅可不许再拿婚约念叨瑶华了。”
文帝摆摆手,佯怒道:“快走快走,朕忧心你的婚约,在你那就成了念叨了,没良心的。”
沈扬歌拱手行礼:“瑶华告退!”
待沈扬歌离开了,文帝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捻着眉心,有点疲惫地道:“你刚才也听到了,瑶华对你无意。”
案桌后的六扇珐琅屏风里走出一蓝衣年轻男子,沉默地点一点头。
“瑶华还没婚约就算了,你都满十八周岁了,院里还是空空荡荡的,既然瑶华对你无意,还是早些物色正妃人选的好。”文帝见七子一脸颓色,还是有点心软,“瑶华的性子你也知道的,并不适合嫁进皇室来。”
陆承泽摇摇头:“儿臣知道,可是儿臣喜欢的姑娘只有瑶华一个,并不想娶旁人。”
他咬咬牙,坚定道:“儿臣非瑶华不娶!”
文帝一下动怒了:“你是在要挟朕吗?”
陆承泽连忙跪下:“儿子不敢,这话只是儿子同父亲的私语…父皇既然肯给瑶华一年时间,那为何不能也给儿臣一年时间,若儿臣能打动瑶华,父皇再下旨赐婚,岂不美哉。”
文帝沉默良久,虽有恼怒,但终究对这个七子还是不同的,缓声道:“如若瑶华依旧不肯,你当另娶。”
沈扬歌原路出了宫,拒绝了江公公送她回府的请求,晃悠着回了卖红薯大娘那。
大娘见了她,笑眯眯地从灶炉下面夹出只油纸包好的红薯:“给郡主留的,最甜的。”
沈扬歌数出串铜钱递去,谢了大娘,在一边寻了个安静角落,蹲下开始啃红薯。
大娘给她留的这一块红薯,外焦内嫩,香甜非常。
她蹲了一会嫌不舒服,干脆直接席地坐下,反正这衣服今天还在地上滚过,不在乎再脏点。
红薯的甜稍微消解了些她内心的苦闷————皇舅舅今天专门喊她进宫谈婚事,怕是躲不了多久了……
算一算她再有三个月就满十七了,比较以往,这是她活得最久的一回了,也算是突破了。
正想着,突然她觉着喉咙一堵,一块红薯卡在了嗓子里,她使劲咽却咽不下去,一种窒息感蔓延开来。
“唔……唔……”她艰难地喘着气,身上失了力气,手上的红薯掉了下来。
沈扬歌翻了个白眼,失去了意识。
怎么回事?她这是又死了吗
以阿飘状态在一片混沌里晃荡,沈扬歌怎么也想不通她这次的死因,她最近完全没和陆承泽有联系啊!
这怎么又死了,还是被红薯给噎死的,真是奇耻大辱。
是了,这不是沈扬歌第一次死了,算算数目,这是她死的第九次。
古怪的事情开始于她十五岁那一年,陆承泽,她的七表哥,向她表白了。
这本没什么,她的追求者甚多,陆承泽身份是特殊点,但也没有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