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终章
沈墨回来时候，韩菲已经死透了。
他8:50多到家了。
回家时候，没有看见韩菲。
他以为韩菲会在门口等他，或者在客厅躺着看电视，玩手机，看诗集，喝红酒，做瑜伽...
他提着一个蛋糕，是他前几天特地订的，是粉色的翻糖，上面有一个银色带珍珠皇冠，闪闪发亮，碎钻撒满了，像满天的繁星一样。
沈墨叫了几声“湘湘”
他没听见韩菲的回复，想她是不是睡着了。
沈墨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下，换了鞋子去找韩菲，他一边上楼一边叫“湘湘”
越叫越急，他走到卧室，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铁锈的味道，还有点难闻。
他的心“噔”一下提了老高，心底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只感觉有一股无名的力量挤着他，让他喘不过来气。
沈墨看见韩菲躺在床上，一床的花瓣，她倾城的面容惨白无比，长长的睫毛因为刺目的灯光投下一片阴影，就像睡着一样。
可那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从她的右手腕蔓延到《兰波诗集》上，浸透后从书上蔓延到那件素白蕾丝的长裙上，然后一直晕染了整个床单，褐红一片，边缘的都干了，中间却还是湿漉漉的，一按就会留下一会凹陷，浸了一手的血。
沈墨只觉得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诡异的味道让他呼吸急促起来，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气，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旁边，跪在床边，双眼蓄满了眼泪，看着韩菲。
他压了一胳膊的血，那股味道让人想吐。
他的双手颤抖着，轻柔的抚摸着韩菲的脸。
那张脸庞毫无反应，那双小鹿般清澈的双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他低低的抽泣起来，不停的叫着韩湘湘，湘湘......
半晌，他不哭了。
他说：“你不是最喜欢兰波吗，你不是说你都舍不得在书上做标记，折书页，怎么现在就...呜呜呜，你，你不是说我是永远属于你的吗，你说你会永远爱我的..呜呜呜”
他拉着韩菲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股冰凉让他浑身都战栗着。
他喉结滚动一下，继续说：“湘湘，你干嘛呢，你怎么不醒啊，你舍得我吗，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裙子吗，你醒醒啊...湘湘，你，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东西，你起来看看嘛，起来看看...湘湘...”
他看见那张纸，上面字迹清秀，还有一个署名，韩菲。
“沈墨，你看见这封信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就算我现在不死也活不了了，我胃癌晚期。
这些日子我已经越来越不行啦，我越来越瘦，关节疼，掉头发，发烧，脖子肿的也很难看。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所以就不让你住这里了。
我从复旦毕业，我一直有一个作家梦，一个歌手梦，你跟我说我的诗我的文只允许你看，我的歌只能你听，我懂你的意思。
沈墨，我知道你背叛我了。
我什么都知道其实，是你一直没发现我的异常！你没发现我的病！你听不见我的哭声看不见我的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呀，我爱你。
我战胜不了病魔，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想死的干干净净。
我爱兰波，爱泰戈尔，把那他们的书‘给’我吧。
我整理好的化妆品衣服什么的都给刘佳嘉，葬礼叫上高凌。
高凌死以后，沈墨才从刘佳嘉的嘴里知道了她和高凌发生的事情。一瞬间啊，他哭了出来，他多希望他没有遇见韩菲，他多希望和韩菲在一起的是高杨，也许这样，今天韩菲还能穿着漂亮的裙子踩着最爱的鞋子哼着喜欢的歌曲读着复杂的书籍，尽管陪伴在她身边做这一切的不是他，而是高凌。
他配不上韩菲给的爱。
唉，就快死了还有点舍不得呢。
我爱你很爱你，但你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让我的爱和信任变成了灰烬。
可我还是爱你，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遇见你。
我要和你相遇在一个夕阳烈如脂，湖面澄如玉那样的黄昏，我穿着一身白裙子，踩着一个平底鞋，素面朝天，长发飘飘，和你相遇。我们互相看了很久，我能认出你。
我爱你，沈墨，一直，一直，别为我太伤心，如果你敢做什么傻事，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好好活着，替我看我不能去看的风景，听我再也听不见的歌曲，享受我不能去享受的美好。
你啊也要好好对我的闺蜜，她有什么事情找你你得帮她，我已经无法爱她宠她了。
我诅咒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健健康康。
我化为空气，愿你看不见，却能感受我。
我在最遥远的地方看着你。
——韩菲”
沈墨能在纸上看见清晰的泪痕，他越看越心碎，拿着纸的那只手不住的颤抖着，他看完信，大声痛哭起来。
如果早知道这样，就不那样对她了。
她那么爱我，我却只是一味的索取。
她为我放弃了一切啊。
一瞬间，韩菲清澈的，小鹿一样的眼眸深深撞向他的灵魂，永远烙印在那里。
沈墨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一会哭一会笑。
第二天，刘佳嘉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不信的。
她真的不信的。
要她怎么相信啊！
刘佳嘉当着沈墨的面，倔强的硬是没有流一滴眼泪，直到眼眶承受不住泪水，一下子涌下来。
她收下了韩菲死前给她的东西，遇到了准备开车走的高凌。
上了高凌的车，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一直都哭一直都哭，她捂着嘴巴，掐着自己不想发出声音，最后捂着脸大哭起来，哭到想吐，哭到心脏都疼。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碎了，碎了一地，被丢进了无尽深渊里，她终于体会到韩菲说的灵魂上的疼痛。
高凌没出声，任眼泪落下，一根又一根的抽烟。
……
第二天，刘佳嘉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和韩菲一起去过的乡下。
她一路上总是不经意叫出韩菲的名字，沉默是给她唯一的回答。
或许韩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陪着她呢。
韩菲死了，真的死了，一想到这里，她潸然泪下。
“你怎么那么傻呀？你不是说要做一辈子的好闺蜜吗，为什么就先走了呢？韩菲，你他妈不守承诺啊！”她对着她们曾经一起呐喊过到那片天空疯狂的喊。
仿佛是心里最难受的地方被扎，一下又一下，还是她自己扎。
她亲手把韩菲那些东西都烧了，还有她给韩菲买的生日礼物，还有韩菲极爱看的几本书。
她那天化了一个大浓妆，打扮的像韩菲一样。
你死了，我就替你活着。
……
高杨知道韩菲爱月亮。
他在一个满是星星的夜里，望着那个清澈的明月。
周边的黑夜被白光晕染。
真美，他总算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了。
那月亮就像韩菲的笑脸一样美丽，深深刻在她心里。
他点了一根烟，望着天空对韩菲说：“韩菲，我这辈子，大约不能爱上任何人了。死之前你居然告诉我你原谅了我，如果是这样那你恨我一辈子又如何？如果我当初没认识你多好。可我不会后悔爱你。”
因为爱，所以愿意。现在你不在了，我的守护也没有了意义，我也没有了意义。
煤气罐泄了气，高凌躺在封闭了的窗户边。
他看着月亮，慢慢睡着了。
“这下子我可以去陪你啦，光明正大的爱你疼你了。”
……
沈墨的生活仿佛被熄灭了快乐。
他开始对公司的女下属冷若冰霜，他封闭起来了自己。
除了工作，吃饭，睡觉，上厕所。
他就是看书，看韩菲书架上的每一本书，看韩菲的日记。
每本书都有她翻阅的痕迹，有时候还能在某本书里发现她写的诗和文章。
俏皮的她，稳重的她，美丽的她，痛苦的她，不再鲜活的她。
此后，他确定自己能看见韩菲。
日日夜夜都能看见，他相信，韩菲在她身边。
她在最遥远的地方陪他爱他看着他。
全书完。
那永远的日与月，是我伟大的和荣耀的罪。
——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