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江舟遥半躺在床上，看着乔樾吩咐亦寒下去再熬些药，轻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你现在绝对不能着凉，先待在房里，等休养好了再出来。”乔樾不容分说，提起药箱又出了门。
天色渐暗，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江舟遥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服，看着四下无人，偷偷的溜了出去。
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拦着自己，江舟遥裹了裹自己两三层的厚衣服，往时夜生的书房走去。
书房没人，江舟遥走进去，看着烛台，许久未点过了。
她只能朝卧房走去，悄悄打开门，只见时夜生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黑发散落下来，竟有几分不真实。
江舟遥一愣，走近伏下身去，小声叫道：“时夜生?”
床上的人依然很安静，江舟遥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一时间竟觉着有些陌生。枕头边摆着江舟遥之前刻的小人，她伸手摇了摇时夜生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外边有些声响，江舟遥回头看去，只见是乔樾端着药走了进来。他看到江舟遥也是一愣，似乎有些生气，“不是让你好好待着，怎么又跑出来了?”
“还不是你们，都不让我来看时夜生，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了。”江舟遥说罢又咳了几声。
乔樾把药碗放下，轻轻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怕你担心，让他们都瞒着你的。”
江舟遥看向乔樾，等着他说下去。乔樾又道：“你身上的毒实在太难解了，只剩下一口气，本来我都说要不就算了，可时夜生却说梦到你一直在向他的方向走来…”
乔樾也坐到床边，“这些解药也含有剧毒的成分，稍有不慎就会使人丧命，配出的药我也不是十分确定，所以…”
“所以他说他来试药是么?”江舟遥淡淡的接下去。
乔樾一声不响的点点头。江舟遥低头看向时夜生，心里直想骂人，却又半句都说不出口。
“药方毒性相冲，他已经昏迷一整日了。”乔樾叹了口气，“朝中总有大臣与他作对，即使他休职在家，那些弹劾怕是也没有停过。”
“我知道了。”江舟遥神色淡然。
待乔樾离开后，江舟遥小心喂着时夜生喝完了药，钻进被子里，躺在他身侧，问道：“时夜生…你怎么还不醒啊?”
他们针对时夜生的理由，不过只是因为他姓时罢了。
外面是响亮的炮竹声，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今日是最热闹的一晚了。屋内很安静，只剩下江舟遥浅浅的呼吸声。
她借着外头的烟火光看清了时夜生的脸，比平日里更加瘦削，下巴上也冒出了一些青茬。江舟遥移开时夜生的手臂，钻进他的怀里，小声道：“时夜生，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第二日醒来，身边的时夜生还是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江舟遥帮他掖好了被角，起身朝外走去。
她一路走到宫门外，守卫看了她的令牌，却摆了摆手，道：“时大人这时候还不能进宫。”
江舟遥只好作罢，正想着该怎么办，便看到远处驶来的秦落晖的马车。
秦落晖下了马车，看到是她，脸上有些惊讶，赶忙走了过来。
“你回来了?”江舟遥也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都躺了这么久，秦落晖应该早就到了。
秦落晖点点头，又问道：“江姑娘身子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江舟遥看着不远处的守卫，小声朝秦落晖道，“秦大人，能否带我进宫一趟?”
秦落晖没问为何，只点点头，道：“跟着我就是。”
江舟遥跟在秦落晖身后，顺利的进了宫。秦落晖放慢脚步走在江舟遥身侧，问道：”江姑娘此番来找何人?”
江舟遥纠结了片刻，道：“时大人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秦落晖沉默俄尔，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江舟遥抬头看向秦落晖，道：“公主身子如何了，体内的毒可都解了?”
“她早已痊愈了。”
“那…能否带我去见见公主?”江舟遥小心的问着。
秦落晖笑笑，“我一个朝廷官员，如今又没有婚约，去见她似乎有些难。”
江舟遥脸上有些失落，秦落晖又道：”不过我有办法。”
江舟遥在殿外等着，忽的看到远处走来一个明亮的身影，是秦秋。
她朝江舟遥招了招手，走了过来，问道：“江姑娘，那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江舟遥朝她浅笑，道：“走吧。”
秦秋带着她去找了唐善文，被下毒的事情虽已过了许久，唐善文脸色却还是有些不好。她听闻是秦家小姐来看望她，便让下人放行，却见着身边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愣，道：“是你?”
两人朝她行了礼，唐善文对江舟遥没什么敌意，问道：“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江舟遥细细向她解释了来意，“毕竟那日还是时大人找出真凶救了公主，还望公主能念此恩情，好好劝劝皇上。”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唐善文有些悠然的来了这么一句，好一会儿才道，“朝中的事哪是我能插上话的，我考虑考虑吧。”
江舟遥低头道谢，看她似乎没什么想聊下去的欲望，只好和秦秋一起退下了。
告别了唐善文，江舟遥看了一眼秦秋，问道：“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秦秋点点头，“你那时救了我，说什么我都会帮你的，你尽管说吧。”
江舟遥心下叹气，以前“我”还差点杀了你那相好的。她看向秦秋，道：“我想见你父亲。”
秦秋答应的爽快，但江舟遥为了稳妥，没让她透露自己的身份。直到在书房内见到了秦秋的父亲，秦甫阁，她才向他介绍了自己。
秦甫阁只听秦秋说是她有个朋友想见自己一面，却没料到是时夜生的手下。
他面色不是很好，喝着茶，只看了一眼江舟遥，问道：“找我何事?”
“您知道我来是为何事，我希望您能在皇上面前为时大人说几句好话。”江舟遥说的诚恳。
秦甫阁冷笑两声，“找错人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在朝中是死对头?”
“正因为是死对头，您的话才尤为重要。”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这么做?若是能除掉时夜生，我在朝中可又多了不少势力。”
“我知道秦大人您不是为了党派之争、高官俸禄才去当官的。”江舟遥低下头道，“时大人被降官调职，或贬出京城都可以，那是时大人以前做错事的惩罚。希望您能劝一劝他们，不要再紧追不舍了。他们说的那些话里，有多少是真的，您怕是也不清楚吧。”
秦甫阁笑了笑，“你倒是替他开脱，可时夜生明明就是个贪生怕死，四处敛财的官员。不管他们弹劾的理由真假，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江舟遥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了口：“若是他贪生怕死，在瘟疫村里他也不会待京官全都离去，他还一个人守在那里了。”
江舟遥看向秦甫阁，“若是他只会四处敛财，他也不会用自己的俸禄去修缮京城的学堂了。他吩咐好水灾的拨款一分都不能少，为此他还专门去南边巡视。”她顿了顿，“你们想拉下的，就是这个人吗?”
秦甫阁也看着她，江舟遥的眼神清亮，丝毫没有心虚的架势。看着秦甫阁没说话，江舟遥又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城里百姓如今对他的印象如何。”
那是她唯一造假的一件事了。江舟遥定了定神色。
秦甫阁沉下眼，半晌也没说话。江舟遥站在桌前，也一直未开口。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番话江舟遥也不知他到底答没答应，只好微微一揖，转身出了书房。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姑娘?”
江舟遥转头望去，只见是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
“你是?”江舟遥只觉着眼熟，却一直想不起来是何人。
“姑娘不记得我了。”她朝江舟遥笑了笑，“我是余珉瑶啊。”
余珉瑶?江舟遥忽然想起来了，是被迷晕送到时夜生的屋子里那个商人的女儿。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江舟遥有些讶异。
余珉瑶脸色稍稍沉下去，“父亲嫌我没用，后来便把我卖到秦家做下人了，还好…秦家人都对我很好。”
江舟遥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时府找我便是。”
余珉瑶点点头，“时大人与姑娘对我有恩，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相助。”
江舟遥与她道别，便回了府上。身后秦甫阁也走了出来，看着江舟遥的背影，问道：“你们认识?”
余珉瑶对身后突然出现的秦甫阁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老爷。”
“不必多礼。”秦甫阁知道一些她的身世，平日里府中下人也对她多加照顾。
余珉瑶犹豫了一会儿，便把之前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她又道：“尽管以前奴婢也多少听闻时大人的事情，但好像也不是人们说的那么难听。”
秦甫阁想了想，又转转悠悠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