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开元身边走过之后,那个矮个的捕快稍微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前面的黄家兄弟,他要干嘛?
黄家兄弟听到动静,刚要转身,那个矮捕快就伸出手臂,臂弯勾住了黄曦的脖颈,将他硬拉到跟自己平齐的高度,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文君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是不是你们医馆没有尽心?!”
黄旭要发作,被他妻子拦住了。
矮捕快刻意提高了音调,让周围的人也都听得到,很多人都停在稍远处看热闹,但有些年轻姑娘和她的家人,却加快脚步走掉了。
“这个‘文君’是谁?”黄开元随口一问。
赵光还真知道:“好像周员外的女儿,闺名就叫‘文君’。”
原来是这样。
黄开元是有听说周小姐抱恙在身,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养病。但黄开元也不便探视,所以也不知道周小姐的情况。
而这个矮捕快表现得这么关心周小姐,但却也不知道周小姐的情况,可能他连周府都进不去。碰巧,黄开元这几天进出过周府,可能被这个矮捕快当成了潜在的情敌,难怪他会对黄开元有敌意。
黄开元倒是想告诉这个捕快:“我连周小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黄开元只在黄家医馆见过周小姐一面,那时她带着面纱,可能是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这个捕快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周小姐的闺名,显示他跟周小姐的“亲近”关系,真让人觉得可气又可笑。这个时候,黄开元要是跟他提起周小姐,估计会越描越黑。
“你们到底行不行啊?!这么多天了,一点小伤都治不好。”矮捕快的嗓门越来越大,声调也越来越让人讨厌:“给我用最好的药,知道吗?!”
“当然了,周员外都吩咐过了。”黄曦耐着性子回答道,显然不想跟矮捕快发生冲突。
但矮捕快却蹬鼻子上脸了:“你最好不要骗我,你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到时候别怪我砸你们的招牌!”
“已经用了玉蟾膏了,常捕快。玉蟾膏啊,只是几道小抓痕,玉蟾膏抹上去,当天就能消除了。”黄曦的音调提高了几分,显然也不耐烦了。
谁知“常捕快”面露凶戾,把黄曦的脖颈又勒紧了几分,狠声道:“文君的病情你竟然敢在大街上说出来,你特么的还有没有医德!”
不用看了,常捕快就是故意要找黄曦的麻烦,黄旭的妻子松开了黄旭的手,带着两个孩子向黄开元这边退了过来。
要动手了!
“我说,这位捕快兄弟…”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暂时打断了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说话的正是黄开元。
“嗯!?…”常捕快稍微转了下头,眼珠紧紧地贴着眼角,就这样斜视着黄开元。
黄旭也有些疑惑又带几分警惕地看向黄开元。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和压低的笑声,有些知道常捕快的人,等着看黄开元的热闹。但也有些人则是期待黄开元能收拾常捕快。
对于周围人的反应,黄开元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你说的‘文君’是不是周员外的千金?”
“你特么要放什么屁!”常捕快对黄开元又稍稍“转正”了几分架势,恶狠狠地说道。
黄曦趁着这个时机,迅速脱离了常捕快的“钳制”。
常捕快咪起眼睛,扫了一下黄曦的方位。然后,干脆转过来直面黄开元,稍微扬起下巴:“你又是哪冒出来的玩意儿?”
这个常捕快明显的在争风吃醋,但他为什么针对黄曦呢?难道黄曦跟周小姐有什么?
稍微对比一下黄曦和常捕快的脸,还有身高……这个常捕快针对黄曦,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过,刚才常捕快一口一个“文君”,黄曦也并没有特别的反应。而且,黄开元还听出了一丝不耐烦,好像黄曦对周小姐的印象也不好。
看着黄曦一脸的义愤难平,黄开元更想教训一下这个常捕快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钳制”,确实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常捕快当街欺人,而没有人敢说什么,显然是横行惯了。黄曦敢挣脱“钳制”,也是有点血性的,做了要硬刚的准备。
打定主意要替黄曦出口气,黄开元故意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只是看你这么执迷不悟,忍不住想说两句。”
“老子的事轮不到你来废话!”常捕快恶狠狠地说道,然后又伸出食指,对黄开元一边说一边指:“老子不想听你放屁,识相的,滚远一点!”
面对常捕快的恶语相向,黄开元也不生气,反而眉眼带笑,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自己数一数,你一个月才赚几钱银子?就算平时能捞点油水,又能到望星楼吃几顿?”
望星楼是星陨县最好的酒楼,说起来黄开元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去过。
常捕快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黄开元就当没看到:“以你的武艺,三十好几了还只是捕快,大概这辈子连捕头也混不上了…”
“这位大哥…”黄曦这个时候打断了黄开元:“其实,常捕快今年才二十多……”
“噗嗤!”
“嘻嘻!”
“呵呵!”
人群中传来些许没忍住的笑声。
常捕快阴冷的目光扫过,人群中立刻没了声息。就在常捕快转过去盯住黄曦的时候,黄旭迅速地横在弟弟身前,而黄夫人则赶快带着两个孩子躲在丈夫和小叔子身后。
常捕快盯着黄旭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只看了一会儿,又转头面向黄开元,缓缓抽出配刀,是捕快的制式腰刀,但更大一号。
“看来,今天老子得教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常捕快说完,拖着刀,缓缓地朝黄开元走去。
“怎么办?”看到常捕快提刀朝黄开元走去,黄夫人紧张地看着丈夫和小叔。刚才,毕竟是黄开元替他们解的围。
“常福打不过他。”黄旭说道。
原来常捕快叫常福。
虽然大哥这么说,但黄曦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也看出来,咱们这个本家不简单。但是,别忘了常福还有……”
“常福打不过他。”黄旭还是这一句,但黄曦却放松了下来。难怪,以常福跋扈的性格,会光说不练,跟他在这扯淡这么些个来回。
但是,常福拿了刀,而且,常福还有底牌。但愿这次,大哥的直觉依旧准确,黄曦在心里这么想着。
“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不等黄开元说完,常福突然怒目圆睁,猛地爆起,腰刀瞬间劈至。
“啊!”人群中传来惊呼声。
常福那忽如闪电的一刀,看上去好像劈中了黄开元。但马上又发现并没有,那一刀被黄开元以毫厘之差让过去了。
精气神凝于一点的必杀一刀,没有奏效,常福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又咪起眼睛,凶光半露,刀势如波涛翻滚,一刀一刀往黄开元身上招呼。
常福的刀势越来越凌厉,但黄开元却依旧风轻云淡。
常福的刀法,除了第一刀让黄开元赞许一下,后面的刀势虽然看着凶狠,但运刀的轨迹太过明显了,黄开元看过一刀之后,就知道他接下来的第二刀、第三刀,甚至第五刀、第十刀怎么走,完全没有威胁。
黄开元在修炼“一日一拳”,将“一拳”的时间放慢到一整天,其中的细节几乎要无限放大。“一拳”被细分出上万,甚至几万个细节,这些细节,黄开元是记住了又忘记了,忘记之后又想起来。最后都分不清到底是记住了,还是没记住。
今天是黄开元修炼“一日一拳”之后,第一次跟人动手。在常福将要挥刀之际,黄开元却突然感觉一阵恍惚,那一瞬间,仿佛捕捉到常福的成百上千个细节。
常福明明快如闪电,但在黄开元看来,却如太阳慢慢升落。就像是在太阳落山前挪了一下脚步,黄开元就轻易避开了常福的必杀一刀。
在修炼“一日一拳”之前,黄开元也是能够在身法上“玩弄”常福的,但绝没有现在这样轻松写意。这种感觉很奇妙,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
本来黄开元还想多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但是常福却好像后继乏力,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黄开元却看得明显,常福一刀不如一刀。
不是常福的刀变慢了,也不是变弱了。而是常福每一刀都用尽全力,中途变招的余力是一点没有。黄开元都能提前“看”到常福挥刀的轨迹,只要顺着这些轨迹,就能让常福“就差那么一点”。
常福刀势已老,如果只有这样,黄开元就懒得陪他玩了。不过,常福有底牌,透支生机的底牌!
不管常福是为什么而找黄家医馆的麻烦,今天必须把他打服了。要让常福意识到,就算他寅吃卯粮,面前的铁板也是他踢不动的,还会骨断筋折!
黄开元静静地看着常福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越睁越大,皮肤慢慢泛红,青筋越凸越狰狞。
看来,常福在酝酿的大招,一时半会还完成不了。看着常福那一脸怒容,再想到他那肝气郁结的面色,黄开元有所明悟,决定帮常福一把。
此时,常福心里也很焦急,他已经拼尽全力了,而对手却还游刃有余,大招憋了这么久,就是憋不出来。
突然,常福看见一只手掌没有预兆地停在自己胸前,然后自己一个“平沙落雁式”落到地面,还滚了好几圈才坐稳。
“哈哈!!哈哈!!”
等听到哄笑声,常福才反应过来,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眼睛直盯着黄开元,就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进入状态了,很好,再给你加把劲!
“回去吧,回去种地也好,找个老实的女人娶了,安安分分地过下半辈子吧,这样你至少还有下半辈子。别再折腾了,像你这么折腾,就算娶到再漂亮的女人,将来还不是得便宜别人。”
黄开元说完,左边嘴角微微上扬,一脸诚恳瞬间换成嘲讽拉满。
“你找死!”常福变得面目狰狞,双眼通红,脸和脖子上青筋蠕动,像野兽一样龇着牙,好像有口水要流下来了。
“狂狮怒煞!别让他使出来!”是黄曦的声音。
常福没有站起来,反而单膝跪地,双掌按着地面,双臂弯曲,身子下俯。呼吸声就像拉风箱一样,一次比一次强劲。
伴随着常福的呼吸,他的手指也一下一下的紧抠地面,把地上的青砖都抠出了五道抓痕。
常福的头发也随着呼吸一次一次的膨胀开来,怒发冲冠啊,但是头上还有头绳绑着,头发没有散开来,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常福身上的青筋也随着呼吸一次次暴起,一直凸起到一个狰狞可怖的程度。
“跪”在地上的常福慢慢抬起头,对黄开元慢慢咧开嘴,无声地狞笑着。
而黄开元也对着常福…抱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