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衣公子的调解下,常景乐代表常家,和黄开元把“误会”解释清楚了。
锦衣公子不姓常,姓郑,叫郑谨,是如今乾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郑当时的儿子,也是现在龙图郡郡丞郑慎的兄长。
这位郑谨郑公子,似乎并没有功名在身,或者功名不够高。否则,他爹是三品,他弟是五品,但他却没有任何官职。
也许郑公子作为兄长,但却是庶出,而他弟弟是嫡出,所以,两人的差异才会那么大。但看郑大公子的表现,他本人也确实不够贤,本身没有修为不说,城府似乎也不够深。
郑公子让常景乐和黄开元化干戈为玉帛,方法简单粗暴,就是一句话,我说完,你们照办就是了。这样让常景乐心有不满,但他却好像浑然不知,或者是毫不在意。
郑公子是常景乐的妹夫,而他怀中的两个美人却另有其人,常家的女儿不在其中,在平常百姓家,这就很不给大舅哥面子了,就不知道官吏之家会不会宽容一些,不过,常大舅应该是心里不太舒服的。
郑公子“化解”了常家的“误会”之后,就又开始饮酒作乐。在这个宴会上,黄开元既没有被冷落,也没有被针对,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曲奏罢,舞姬们没有像刚才一样退到一边,而是走入席间,依偎在各个宾客身旁。除了黄开元和赵光,每个宾客都有一名舞姬作陪。而黄开元和赵光面前,几名舞姬侍立,身子微微一福,柔声道:“公子…”
望星楼虽然不是青楼,但不代表它没有青楼的功能。
黄开元和赵光对视了一眼,黄开元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然后挥手让舞姬退下,但舞姬们却没有动。
不是黄开元和赵光矫情,而是男人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收下舞姬,就跟常景乐成了最后一铁了,那还这么怎么收拾常家?
“怎么?难道我们两位壮士还是雏?哈哈…”在郑公子带领下,其他人都放肆的哈哈大笑。
“家有悍妻,让诸位见笑了。”赵光淡定的说道,然后自饮一杯,当作赔罪。
“哈哈哈…”众人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练功,禁女色。”黄开元也自罚一杯。
“两位这就不对了,常公子好意相请,你们这样推三阻四的,是对常公子还有‘误会’啊…”,显然,这些人对黄开元二人的说法并不买账。
“算了,既然不碰女色,那酒就要多喝几杯。”还有人想说什么,没想到郑公子一句话就轻轻放下了。
随着郑公子一挥手,众舞姬这才退下。黄开元和赵光又向郑公子敬了一杯。
常景乐虽然不快,但也没办法,干脆转头提议道:“重阳佳节将至,咱们也不要只顾着欣赏舞乐,也来点花样怎么样?”
郑公子来了兴致:“哦?来点什么花样?”
常景乐:“行酒令!”
郑公子马上又变得兴致缺缺:“行酒令?不好玩,无非是诗词歌赋,这些我在京城都玩腻了。”
常景乐有些尴尬。
黄开元虽然离得远,但却看得更清楚细微,郑公子的神色,稍稍流露出一丝为难。看来,这位郑公子文采不精,正好,黄开元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等一下不用真的献丑了。
听郑公子不想玩诗词歌赋,黄开元虽然没有表态,但在心里是支持郑公子的。有人乐意,也有人不乐意,常景乐左手边的那位不再继续“品酒”,眼底迅速闪过一丝鄙夷与不快。
“品酒男”的眼神变化很快,鄙夷与不快一闪而逝,剩下的却是让人看不透的深邃。
“此情此景,要是能有诗词助兴的话,好像还真的更像那么回事…应景!”黄开元心底莫名闪过一个念头。接着,黄开元心中又立马生出一股警惕感:“等等……我特么懂什么屁的诗词!”
黄开元环顾四周,除了郑公子外,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些许期待之色,赵光也一样。赵光也懂诗词?黄开元知道赵光识字,但不是黄开元小看赵光,他一介武夫,二十几年的车把式,跟“文采”这东西攀不上一文钱的关系,看长相气质都可以看出来。
再好的诗词,黄开元跟赵光这种粗人可能也听不懂,连好在哪里都说不出来,又怎么会有期待呢?
有古怪……
回过神来,黄开元感觉怀中有股温热,是玉璜,后土玉璜。后土玉璜主防御,难道有人在对我施法?是谁?郑公子?
不对,场中除了郑公子和黄开元自己,还有一个人没有附和常景乐吟诗赋词的提议,那个一直在“品酒”的年轻人。从刚进来的时候,就一直一副众人皆醒我独醉的姿态,现在他好像不“品酒”了,但状态好像也不太对。
难道是他?他是超凡境?
黄开元瞬间脊背一冷,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脊背一冷,其实也是脊背一振,这种反应就像受惊的野兽,瞬间做出攻击姿态,不过,黄开元完人境的武艺已接近大成,这一下野兽般的本能反应,只是身体内部劲力产生变化,外在并没有露出形迹。
弄这个“诗会”出来,除了让自己出丑之外,不会有什么实质的损失,黄开元不明白常景乐这么做的目的。而且,在场除了自己和郑公子,其他人好像都变得有点不太正常。
也不是说有多不正常,就是没眼色。郑公子作为这里身份最尊贵的人,他已经开口否了诗词,但大家好像都想坚持一下。就算他们都文采过人,但如果让郑公子难堪了…不知道这样会得不偿失吗?
郑公子表态了,但却没有人附和,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黄开元看他好像要发作了,但神色却突然转过一丝惊讶,然后又转为谨慎,最后归于平静。
“既然你们喜欢诗词,那就诗词吧。但是先说好,等一下轮到我,我可就先干为敬了。”郑公子淡淡的说道。
郑公子的情绪有所转变,但态度还是那个——我不玩儿。
这个时候不用说有没有眼色,但凡脑子清醒的,都该换个游戏了。但身为郑公子大舅哥的常景乐却依然初心不改,只听他说道:“其实我也不擅诗词,不过…”
常景乐转向自己左手边,被黄开元在心里称为“品酒青年”的人,继续说道:“咱们下边坐的也都是俗人,唯独许安许子宁,诗才无双,我敢说冠绝我大乾,不!是冠绝天下。”
原来,品酒青年叫许安,字子宁。
“常公子过奖了,许某愧不敢当。”许安朝常景乐和郑公子拱了拱手,神情一片淡然。
原来,常景乐是要捧这个许安,不是针对我。黄开元现在明白了,这个宴会应该是常景乐为了把许安引荐给他妹夫郑公子而办的,本来还以为只是常景乐维系亲家关系的普通宴会。
这个许安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常景乐如此推崇,甚至为了他不惜让自己的靠山妹夫感到不快。诗才吗?在这世道不足以让人倚重吧…
不过,话说…刚才常景乐提议行酒令,好像没说一定是诗词啊,怎么现在就顺理成章的玩儿起了诗词?
还有,刚才郑公子的情绪起伏有些古怪啊,难道有什么隐情?
郑公子看了会许安,又看向自家大舅子,表情有些玩儿味。黄开元看着他们三人,感觉气氛越来越透着古怪。
刚才后土玉璜有反应,但又没有释放出黄鳞甲,到底是什么情况?郑公子刚才都要发作了,却又突然隐了下来。是不是他也有和后土玉璜类似的东西“提醒”了他什么?
而且,黄开元并不认识郑公子,但郑公子却一味的做和事佬,而常景乐却心有不服,不只是不甘,而是不服。
也许,他们一开始是想找回场子的,是郑公子单方面改成了和解。郑公子难道有什么趋利避害的手段或者法宝,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爹是乾国三品大员。
郑公子都“妥协”了,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诗会”正式开始,“主持人”常景乐有些激动的说道:“不久之后就是重阳佳节了,不如就以重阳为题,请许兄赋诗一首如何?”
许安推辞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天诸位相聚一堂,自然是大家开心最重要,诗词什么的,可有可无,找点别的乐子给大家助兴不是更好。”
许安此时和黄开元刚进来时不太一样,一副跟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
也没人注意两个不太合群的家伙,黄开元和郑公子冷眼旁观。
见许安推辞,常景乐连忙劝道:“许兄,许兄…你不要怪我太直白。咱们几个除了我妹夫,都只是小地方上的无名小卒,出了县城都没几个人知道我们谁是谁,但许兄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常景乐有点激动了:“许兄你诗才无双,今天在这里作一首诗,传出去必定是传遍天下。等许兄名作流传之后,我再去对人说,这篇名作是许大才子与我常某人把酒言欢之时作出来的,我也沾着许兄的光,名传天下!哈哈……”
“是啊,是啊…许大才子一定不要推辞,我们也跟着常公子沾沾许大才子的光…哈哈…哈哈…”附和之声纷纷响起。
赵光看上去也想鼓噪两句,但终究是没开口。郑公子则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许安,不是准备审视许安的诗词,而是在审视许安这个人。
见大家盛情难却,气氛也差不多了,许安终于开口道:“既然常公子和诸位这么看得起许某,许某再推辞就矫情了,那许某就献丑了。”
“好!”
“好!”
只见许安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说道:“刚才常公子说以‘重阳’为题,许某想起了往昔一些事情,作了一首词。”
有人想叫好,却见许安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说道:“只是,许某这首词,意境与今晚的气氛不大相符。这里,许某先自罚一杯。”
说完,许安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厨,
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