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
这样的运动轨迹,从林冲记事起就没有改变过,就好像他那每年只有过年能见上一面的父亲一样,是有规律的。但还好,林冲对父亲这个人,乃至对整个家族的感情都不是很深。
在几十人的家族核心成员的眼里,林冲是一个透明的角色。
在几百人的家族外戚成员的眼里,林冲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核心成员。
自从林冲在母亲的丧礼上发现,父亲的身影从出现到消失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林冲就已经明白:自己跟母亲在父亲眼里,乃至整个家族眼里,不过是一团空气。
虽然从小被母亲保护的很好,但年少聪慧的林冲还是发现了自己在母亲去世以后,在家族中的身份有些尴尬,尤其是母亲的去世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很多过往有过接触的亲戚都跟自己或多或少的暗示,林冲年岁不高,但明白的很快。
所以在丧礼之后,第二年春节家族大会上,林冲计划好放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所有权利,以此来保护自己。
家族大会,是每年春节期间,由林冲的父亲,也就是林天意,组织在林府的待客大殿召开。
目的是表扬过往一年表现突出,贡献突出的人,也会批评或惩罚一些犯错的人。
每家也都会派一个人上来简单说一下自己所负责的工作,去年一年的成绩如何,并且简要描述第二年的发展目标。
整个家族没有闲人,能力高的,能力低的,只要能留在林府,就会有属于他的工作。除了孩子,所以当林冲母亲去世以后,这一房所有的工作自然就分配给其他的人,所以原属于林冲的收入来源,自然要交出去,毕竟没人会放心将工作交给13岁,从未接触过工作的孩子。
所以林冲放弃自己的权利,交出工作,对于所有家族成员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毕竟有人去世,林冲母亲也不会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林冲在家族大会上主动提出放弃时,仔细观察了父亲的脸色。
“很好,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林冲心里凉凉的,今年他已经13岁了,是非观已经趋向形成,他觉得父亲是错的,自己不应该这样被对待,哪怕些许安慰。
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出来,但是父亲平静的脸色就好像大海,他就算有千斤重的话语也很难以激起风浪,想一想就放弃了。
“作为一族之长,他也有难言之隐吧。”
林冲心里不断地劝说自己,毕竟母亲活着的时候,家族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一切从优。只是母亲去世,自己所处的一切才发生改变。
自己只是不明白,父亲的所作所为,他看起来就像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的发生,他只是在等待这一切的发生一样。
眼前这个面目平静却带几分寒意的男人,坐在屋子正中央,虽然自己的长相与他有三四分相似,但如果不知道是父子关系,大概也很难判断出亲父子。
这男人远远望去好似一只闭目的老虎,虽未睁眼,但寒气摄人。如果长时间注视,便感觉两眼发干,好似被冷风带走了水分一样,如果一位修行者运行玄功,在城外远远望向城内,便可以看到从城内有一股浓烟直通天际,这便是一身玄功通天彻地,玄功时时刻刻运转的表现,不只是带给林冲压力,更是震慑着北林乃至奉天以北的宵小。
林天意,是天佑帝国的兵马大元帅,手握一半虎符,统帅天佑帝国百万雄兵,娶妙可公主为妻,为当朝驸马爷,封万户侯,封地就在首都奉天以北的北林,与其他王侯一样,拱卫首都。
作为天佑国开国功臣,林天意16岁跟着当今圣上马上纵横,驰骋沙场20年,从推翻大晋的残暴统治,到合并周围的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结束战乱,建立如今的天佑帝国,林天意不仅有着从龙之功,更有着全国人民的仰慕与爱戴,如果说全国投票选出除了当今圣上,你最想成为的那个人,林天意绝对是首选。
他是个好臣子,是个好将军,但如今对林冲而言,林天意并不是个好父亲。
林天意听了林冲自愿放弃权利的话,看了看眼前这个还稍显稚嫩的男孩,清秀的脸庞,刀削一样的下巴,清澈明亮的眼睛,以及表露心态的下咧的嘴角,心里叹了口气:“谁教他这些的?”
林天意心里有些疑惑,目光稍稍扫了一下屋内聚集的这几十人,话虽未出口,但也顿时了然,心里有了决定。
“林冲,你大哥16岁从军而今12年,现为东岭军驻防大将,保卫帝国东部边线平安。你二姐16岁入凤仪宫,如今刚满两年为凤仪宫十大弟子,成为下一代凤仪宫宫主的潜力种子之一。你如今年方13,据我们林家外出历练的年纪还差三年,你母亲负责的工作,由大房二房接手,所以你接下来直到13岁的所有正常开销,皆有大房二房分均承担,你每周将开销列成单子交给周管家,他会帮你核算。”
林家规定:凡林家所出,十六岁为历练之期。
其实不仅仅是林家,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大陆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年龄进行历练。
十六岁去看世界,大概也是能对一个人形成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起到比较大的帮助的时期。
“是。”
林冲答道,旋即回到座位,低下头,看不见脸色。
整个家族大会也就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林冲跟每年一样,吃完面前的食物,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林冲抬头看了看天,飘着雪花,心头一片茫然。
在殿里的时候,是孤独的。
在回去的路上,是孤独的。
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是孤独的。
母亲是突发重病,医治无效致死,虽然母亲不是一个修行者,但人本身也不该这么脆弱啊!林冲觉得这其中充满蹊跷,甚至家族连处理方式都没有告知自己,在判断母亲去世以后,就安排了丧葬。
大户人家的办事效率不仅仅是在日常工作,在丧婚嫁娶上,也尤为迅速。
“三年么。”
林冲又一次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