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内某处院落中,韩国刺客齐聚于此。
此时院内一片肃静,大汉颉面有不豫之色,首阳十三剑剩余五人也脸色铁青,还有一个蒙面人发出凛冽寒气,他们都看向那个道人。
颉率先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相国大人下达的命令只是前来刺探秦军玄甲罢了,但你却又带着掩心令来告诉我们我国大军将要攻城,要我们刺杀秦将,而你现在又告诉我们没有大军了。你要干什么?”
被称作平清的道人抚须,平静道:“诸位皆为韩地子民,生于此长于此,但那暴秦却有了侵吞韩国的想法,可韩王懦弱,韩国大臣皆为庸碌,面对秦国威胁不作抵抗,今日割地百里,明日再赠十城,一日复一日,何时是尽头?如今秦军兵出数路攻灭残余小国,等再过几年,下一个就是韩国了,你们难道无动于衷吗?刺杀秦将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韩国明白得罪秦国已经是不可避免。”
首阳十三剑中一人破口大骂:“你这狗娘养的疯子,胆敢伪造掩心令,还做了这样的事情,天下之大,未来再无你容身之地。”说着,拔出剑就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蒙面人盯着平清,眼中已经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吐出清冷的女声:“那掩心令是真的,你上个月刚加入掩心,现在就发生这种事,恐怕不是韩国人吧,有这种能力把他国人送到掩心还想拉韩国下水的,是赵国?还是魏国。国内大臣也必然出了叛徒。你到底是谁?为谁效命?”
平清还是那般平静:“裴月姑娘恐怕误会了,我就是韩国人,愿意以一身道行为国效力,只是见那韩王面对暴秦而唯唯诺诺,心有不忿,方才出此下策。掩心令则的确是某位大人给我的。”
蒙面女子看着平清,吐出三个字:“魏无忌。”
平清皱了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蒙面女子不再多言,短剑滑至手中,已经是蓄势姿态。气氛愈加凝重起来。
这时有二人从外界翻墙进入,正是首阳十三剑剩余二人,他们没有注意到院中气氛,匆匆开口道:“秦军已经开始全城搜捕,城门处也布下重兵,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藏不住了。”
平清又恢复了冷静的面容:“还是先想办法突围出城吧,以免夜长梦多,等回国后我们再作计较,如何?”
蒙面女子没有说话,但手中短剑已经不见,颉冷哼一声,没有更多动作。
刚刚归来的二人有点摸不清状况,但是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回到队伍里,调节气息准备一齐突围,这支秦军没有足够分量的强手,人数也不够,单凭那二三十玄甲和一两百人对付他们还是差了点的,可是要是他们因此小看秦军恐怕就得大半留下命了。毕竟那六个同生共死的兄弟死不瞑目的残尸还时不时的浮现在他们眼前。
城门处,王子轩,不,王见披挂上了玄甲“陆吾”,静静立在门前,周身散布着三十具玄甲和数百秦军士卒,仿佛一道天堑,只是看上去就足以让任何宵小之徒胆溃。
但是他知道对手们一定会来的,粱国乃是山城,三处绝壁,只有正面可以出入,如果他们在城内被搜到,纵使一时拿不下他们,他们也迟早会被耗得精疲力尽,只有直接冲击城门才是他们唯一的退路,而且梁国局势尚且不稳,这里也地势狭小,自己只能布置这么多人,不然再多也施展不开,他们只要冲过这几百人的封锁就能逃出去。
陆吾啊,他缓缓感受着在这具和别的玄甲截然不同的奇怪甲胄,能作为这样一只配备了大量玄甲的秦军主帅,他除了在一众年轻将领中出色的领军天赋外,自然还有别的能力。
他感觉到自己的气,在这具玄甲的“经脉”中穿行而过,感觉到了它“血管”中奔腾不息的血液,自己的意志在灵的引导下成为这具躯体的主宰。
骤然间,一把长剑自远处极速飞来,身在前面的银纹黑甲锐士拔刀便砍,锐士手臂被震的向后仰去,长剑也被打的回返。
秦军立刻聚成一阵,玄甲立在正前,持刀士卒间立于玄甲后面,锐士混杂着普通士卒散布在两侧,持弩士卒聚在后方已经开始上弦。
“来了吗?”王见喃喃道,那把剑已经落入远处街头那个道人手里。身边都是已经露过面的掩心刺客,只有那个杀了仲康的蒙面人不见踪影。
道人手持长剑开口道:“诸位何以如此不智?难道以为仅仅凭着这数百人和几十个奇形甲胄就能留下我等?”
无人应答。
道人还欲再说。
拿着双锤站在平清身边的颉不耐的看了一眼平清:“说那么多干什么,杀上去不就行了?正好把这些秦军都宰了,反正已经得罪死了。”
说罢,就大踏步直冲秦军阵势,气息凶猛,好似一头大熊直冲军阵,首阳十三剑七人也是拔剑紧跟在后,道人暗叹一声,身形飘逸而上。
前排玄甲齐齐抬起左臂,炮火击发,发出震天的轰鸣,却见冲锋中的颉身上散布出隐约的光芒,不断挥击双锤把从炮口射出的球形物体砸爆,爆炸的冲击只能让颉身形微微一滞,甚至不能阻挡他的脚步,首阳十三剑则跟在颉身后,只需要偶尔变幻方向躲离炮弹,周围爆炸的余波不能对他们造成影响。道人则过于身法飘逸,间没有炮弹能够击中。
眼见敌人接近,玄甲都收起左臂炮管,士卒们也握紧了手中刀剑。
颉一锤猛击在一具玄甲身上,玄甲双臂护持在胸前却依然被砸得向后暴退,两臂已经被砸得耷拉下去。
玄甲身后的士卒避过跌后的玄甲,持刀向前,想要补上阵线缺口,但是两侧玄甲已经被随后赶来的七人缠住,只剩普通士卒难以抵挡颉这等猛士,几乎被一锤砸飞一个,非死即伤。
道人平清则是留在最后,应付着随着他们深入军阵而从两侧包夹而来的锐士和普通士卒,他身法灵动,即便是远胜普通士卒的锐士在三四人同时出刀也难以砍中他,间或出一剑,阻挡秦军劈砍或者令一人倒地。
战况渐渐焦灼起来,颉稳定而缓慢的接近着城门,他的锤看似笨重,却总能挡住玄甲利刃,或士卒的弩射刀劈。间或有士卒挥刀劈到他也会被一锤击飞。
士卒的刀或弩箭只能在他身上留下浅浅的血痕,在他雄壮的躯体上显得微不足道。只有玄甲的短刃可以在他身上留下足够份量的伤口。
颉的身上已经添了不少血迹,但这只让他更加凶狂,渐渐的逼近着城门。
首阳十三剑应付两边秦军渐渐力不从心起来,他们难以如颉般硬抗玄甲一击,士卒一击也须不停举剑相抗,渐渐喘息起来。
道人躲避秦军围攻游刃有余,轻飘飘数剑内就能带走一人性命。
王见站在弩阵前看着已经向自己方向接近的掩心刺客,气息深沉,如渊似海,却始终屹然不动。
他在等一个机会。
十三剑众人已经适应了周围士卒的攻击节奏,虽然消耗颇大,却也能支持住。
骤然间,一个身穿普通士卒甲胄的人爆发出绝非普通士卒能够拥有的力量,在十三剑客其中一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刀斩过脖颈。
掩心防线被破,那爆发的士卒带着其他士卒欲要突入,彻底打断敌人阵形。
颉却狂舞双锤短暂逼退前方敌人,回身想要堵住缺口,给其他人收缩的时间。
王见目光一闪,机会,这时他距离颉的位置不过数十步。
玄甲陆吾微微屈膝,而后随着一声蒸汽的刺耳高鸣。玄甲腿部喷出大量蒸汽。
陆吾自蒸汽中高高跃起,已然持剑在手,直冲颉而去。
下方突然寒芒一闪,不知道何时混入战场中的蒙面刺客从侧面突出,意欲偷袭。
面容被遮掩在面甲下的王见嘴角勾起“等你很久了。”
就在刺客快要接近之时,体形巨大的陆吾却做出了完全同于其余玄甲的灵活动作。
它手腕翻转,黑色巨剑横向拍出,刺客没能料到玄甲如此反应,短剑变刺为守,护在胸前。
但接触的瞬间短剑在超乎想象的巨力下直接脱手而出,双臂尽碎,刺客被拍击到地面,昏迷过去。
虽然解决了这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但是因为被阻滞偏移了一些。
陆吾的长剑被已经反应过来的颉架住,虽然有些措手不及,颉被陆吾的巨力震退一步,但也是挡住了原本的必杀一击。
颉看着眼前非凡的玄甲,棱角分明又充满力量感的躯体,满是神秘气息的纹路,隐于淡淡蒸汽后的面甲,以及手持而非固定于臂的巨剑。
都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但他也并不在意,反而更加兴奋。
用力架开陆吾,暴喝道:“谁敢挡你爷爷的路?”
玄甲内无人回话,只是摆了手势,周围士卒继续一拥而上,神秘玄甲也爆发出远超士卒的速度挥剑上前。二人战在一起。
勉强支撑着的十三剑众人也忍不住转头望去,他们很了解颉,天生神力,全力爆发再加上那双巨锤。单从力量来讲堪称人间无敌手。
此时的他就是如此,一股冲天气血从他身上爆发开来,甚至让周围秦军士卒有种窒息的感觉,即便首阳十三剑也感到一丝不适。
颉头发披散开,状若疯魔,远看去好似魔神再世,哪怕那神秘玄甲也难缨其锋。每次巨剑与锤的碰撞都是玄甲震动后退。
可是颉却处于劣势,他的战斗风格以力见长,神秘玄甲有着远超普通玄甲和他的灵巧,不得不在玄甲步步紧逼的攻势下全力防守,难以在士卒围攻下护得周全,身上不停增添伤口。
首阳十三剑应对玄甲士卒已然勉强,无力支援,而道人间或出力逼退周身锐士,长剑飞出,总能击杀围攻颉的士卒或逼退神秘玄甲,给颉喘息之机。
数十息后,十三剑一人打退周围士卒,趁机换气之际再次被隐于普通士卒中的锐士突袭击杀。
眼见阵势再难维持,面色一直风轻云淡的道人平清也皱了皱眉,嘴唇嗡动。
面甲遮掩下,王见唇角已然勾起,全力挥击如此之久的巨锤,即便颉天神神力也有了力竭之态,遑论身上那么多的伤口,还有被陆吾撕裂的见骨的伤口,以灵也无法阻止这么多的伤口流血,单是颉流出的血也足以让常人昏迷了。
不过,他不自觉感受了下右胸,颉也找到机会将陆吾躯体锤击数次,一条手臂已经不能灵活操控了,躯干多处开裂,灵加速泄露而出,陆吾的灵已经不够多了,锤击到胸口那击用了特殊的劲道,巨力透过护甲将他胸骨击碎。
但是没关系,如此围攻之下,掩心已经快要彻底失败了。
颉突然暴吼,气血再度爆发,竟硬生生逼退周围士卒,王见在陆吾内也感觉到了可怕气息。
眼看颉好似身体胀大一圈,青筋暴起,双目已然通红,状若疯魔。
一脚踏前,竟使得地面砖石开裂,直冲陆吾而去,同时道人平清身形连续跃动,摆脱后面围攻的锐士向前飞浮而去,长剑离手,先颉一步直取陆吾头颅。
颉带着嗜血的笑意望向那具始终一言不发的强力玄甲,却只看见原本也显出颓势的玄甲好像完全不同了,明明已经只能喷出稀薄的蒸汽,身上留着自己给的破损,露出了内部的零碎机械。
可这时,那具玄甲,懒散的站在那里,单手拄剑于地,明明刚刚只是冰冷的钢铁,现在却好似一个人,一个绝世的剑客,就那样嘲弄的看着他们。
就在飞剑快要触及头颅的时刻,却突然被击飞了出去,玄甲已然横剑在前。
好快,平清不由得凝眉,刚刚那种出手速度完全不是刚刚和颉交手时可比的。而后平清毫不犹豫双指并一划动。
被击飞的长剑再次反身射向玄甲,速度暴涨,留下残影,而同时颉的攻击也到了,双锤同时锤出。
颉已经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如此必杀,大局已定。
玄甲却身体前倾,双手横剑在前,一手握柄,一手挡住剑身,主动迎向双锤。
锤击在剑身之上,颉不可置信的看着玄甲,被挡住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如此巨力起码也能震废它的双臂,甚至直接震死玄甲驭者也不是不可能的,却没想到这东西却能以巧力化解,反而借力向后极速掠去,即便是和自己同层次的高手也不可能做到才对。
多想无益,颉的呆滞不过一瞬,玄甲倒掠而去,脚部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同时双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停挥剑,叮叮当当的声音布满周身,是平清的御剑,一路上遍布残影,只有飞剑折返的瞬间才能留下残影。
颉闷头前冲,刚刚平清传音给他,形势不妙,只能放弃十三剑了,两人以全力出手,只要能快速清理掉这具拦路玄甲,就足以逃出梁城。
这时平清再次传音给他,身音带着急促“攻他下三路”,颉将锤分至身体两侧,对着玄甲下肢合击而去,防止玄甲故技重施。
就见玄甲此时左手攥住了飞剑,以拳迎向左手巨锤,右手挥剑横挡向右手边的巨锤。
左手先拦击至巨锤,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手臂发生怪异的扭曲,垂了下去,却也拦住了势头。
右手挥剑横挡向锤,撞击后皆控制不住向后退去,玄甲却硬生生逆反了退势,在颉反应不及间挥过空门大开的双腿。
玄甲退后数步,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越过自己正从后方两翼弩阵中间飞浮而过的道人,阵中箭矢齐发,道人挥手,好像形成了两堵看不见的墙,多数箭矢靠近便像射入泥沼般很快停滞下落,却也有十数只箭箭头寒芒闪烁,去势丝毫不受影响,道人怀中飞出三寸小剑,极速斩击箭矢,挡住多数箭矢,却有两只没能挡住,一直射入腹,一只射穿手臂,但道人只是微微一滞,快速穿过了弩阵,远远的拉开城门离去。
王见没有追,追不到了。
看向大汉颉,他的双腿齐膑而断,正坐在地上咬牙死死看着他:“你是谁?”
王见没理他,看着远处已经束手投降的五人,看了看已经被绑起来的蒙面刺客,还有一地尸首。
“给我个痛快吧。”颉咬牙,目光凶狠。
王见低头看他,双手依然紧攥着双锤,摆了摆手,远处百弩齐发,将颉埋葬在乱箭之中。
天边残阳已如血,面甲遮掩下,一人低喃“秦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