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喜军数十匹骆驼前呼后拥,高大敦实的驼峰上设有扭力抛石机,鞍袋里装满拳头大小的石头,夏人装石入镗,但见飞石如同陨落山崩,这就是有名的旋风炮果然厉害,任你铁甲皮甲连环甲,都能摧毁。
抛石机可远程打击,专门对付神臂弓的。石头弹铺天盖地飞过来,那宋军神臂弓也无用武之地,杨志见势不妙,拨马便走,马屁股上挨了一下,疼得马儿失惊狂奔,拢都拢不住。
宋军一片混乱,阵脚不稳,拽旗扯盾,争相逃命,汤成只得护着种谔撤退。
石州都统制蒐名浪遇正在高坡处观战,眼见宋军不堪一击,便叫传令,踏平宋营,活抓种谔。
监军野利不仁道:“宋军如此不堪一击,只怕有诈,恐有埋伏”。
“监军多虑了”,蒐名浪遇道:“宋军分明是是抗不住泼喜军的旋风炮,俺看见宋军统帅种谔的认军旗,这厮亲自出马,岂能放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俺要活抓种谔”,言罢纵马绰枪,率众人冲下山坡。
西夏兵士气大振,铁鹞子军铁骑疾迅,步跋子军能征惯勇,麻魁兵不让男儿,三股铁军,如同潮水,一拥而上,齐呼活抓种谔。
知寨汤成拼死护着种谔,眼见追兵越来越多,便与种谔商量,要换上种谔的石青披风,引开敌军,以保种谔脱险。
种谔道:“只怕不妥”。
“种帅与我有救命之恩,生死关头,自当以死相报”,汤成意志坚定,视死如归。种谔拗不过,便解下披风与汤成,连头上金盔都扔了。汤成快速扎好披风,掉转马头,大叫道:“众将随洒家快走”,回马便去。
混乱中,众军分不清真假种谔,只认得种谔常穿的那件石青披风,都随那汤成败退而去。种谔只带了手下几名亲兵分路而行,过了河。
番将细母鬼奴一马当先,追击宋军。远远得看见一伙宋兵护着石青披风主帅急急逃窜,便指挥铁鹞子军死命追赶,务要活抓种谔。
汤成为掩护种谔脱身,故意张扬,以吸引夏人主力。
眼见细母鬼奴追上来。
那番将纵刀劈翻周围宋军,大吼道:“种南蛮,那里走”,腾开左手便来抓汤成。
汤成听的风紧,回手便打出一枚飞镖。
番将猝不及防,正中左肩胛,亏有铁甲护身,扎不太深。
细母鬼奴恼羞成怒,一刀便砍在汤成后背上,汤成大叫一声,跌下马来。那番将赶上,又补了一刀,大叫道:“种谔已死,速夺绥德城”。
那夏国军将摇旗呐喊,都冲过奢延河。
种谔与几个亲兵溃败至绥远城下,那降将蒐名山便迎了出来,看见种谔便问战况如何。
种谔不甘兵败,索性豁出去一赌胜负,便若无其事道:“洒家诈败,已将夏人引来。敌军随后便至,将军若识时务,可唆使敌军取青涧城,我自有妙计,待破了敌众,朝庭必有重赏”。
蒐名山道:“种帅但放宽心,俺自当奉命行事”。
种谔拱手拜托,打马而去。
前脚刚走,那鹞子军与步跋子、麻魁兵一路追杀,直至绥德城前。
迎面正撞上嵬名山,已换上西夏冠服,带着百十号旧部,截住道:“绥州已被俺拿下,种谔残部逃往青涧城,众位兄弟可一鼓作气,拿下青涧城”。
正好都统制嵬名浪遇追上来,一看城头,已换了大夏旗帜,以为嵬名山果然反水,便未起疑心,乃道:“言之有理,弟兄们今日要一举拿下青涧城”。
参军野利不仁道:“青涧城若有埋伏,又当如何?”
蒐名山道:“种谔倾其精锐来报绥德城,莫说青涧城,只怕延州如今也是空城一座”。
蒐名浪遇道:“如言不差,如今种谔一死,群龙无首,宋军兵败如山倒,那个不先顾活命,此时不进,更待何时”,一挥手,一马当先,追杀过去。
那些番兵番将紧跟着,摇旗呐喊,一直向西南方向追去。
追了有三五里,进到了虎口谷,走了一段,野利不仁见此处两山夹谷,地势险要,便有些心虚,便叫众人小心。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梆子响,两边山岇处旗旛林立,人影浮动,不知有多少人马。原来宋军参将燕达、刘甫早在两边设伏多时,见夏军涌入谷中,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滚石如崩,杂木柴禾抛下,跟着连环火炮,杂木瞬间点燃,到处火光冲天。
夏国铁鹞子军见有埋伏,顿时慌了,人马相踏,进退无门。步跋子首领白珂明指挥手下反攻,奈何宋军犹高屋建瓴,那里冲得上去,白珂明也被乱箭射死。
此刻燕达、刘甫二将带领手下,如下山猛虎,掩杀过来。前头种谔见夏军落荒而逃,便率一伙亲军包抄碾压,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
蒐名浪遇一看,中了埋伏,料难取胜,急令撤军,欲固守绥州。不想刚出谷口,迎面撞上杨志,手执宝刀挡住去路。
番将细母鬼奴截住杨志,战在一处。野利不仁趁机掩护嵬名浪遇狼狈逃窜。
细母鬼奴与杨志战了二十多合,眼见周围宋军越来越多,好不心焦,略一分神,被杨志一刀斩于马下。然后随众将乘势追剿夏军。
番帅蒐名浪遇带着残兵败将,刚到绥德城下,却见吊桥高挑,城门紧闭,刚要叫门,那城头便飞蝗般射来铁镞,又折了许多人马。
蒐名浪遇懵了,一看城头,已换了大宋旗号,方知中了蒐名山的诡计,气的破口大骂,不提防肩胛处中了一箭,吓的大叫。野利不仁道:“此处危矣,快回石州”。
事到如今,败局已定,蒐名浪遇空折了许多人马,只得带领残兵败将过了奢延河,退回石州。
种谔在众亲兵的护卫下,回到绥州,先赞了蒐名山的功劳,便叫手下清点伤亡俘获。
参将燕达、刘甫二将前来交令,杨志也献上番将细母鬼奴的首级,种谔便将众人功劳记下。
众将开始打扫战场,共歼敌千余人,俘敌四百余众,战马二百余匹,军械辎重无数,宋军大获全胜。
这时众人在乱军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汤成,便将他抬回绥德城。种谔闻报,亲自察看,但叫汤成血肉模糊,半个肩膀都快卸下来了。
种谔传来随军医官赶紧敷药包扎。
直到半夜时分,汤成才苏醒过来,看见种谔在侧,喘着粗气,摇摇头道:“种大哥,俺不行了”。
种谔止不住落下泪来,“我的好兄弟,你全是为了救洒家”。
“俺的这条命是种大哥给的,俺不过是报恩而已”,汤成连连喘气道:“俺死不足惜,只是延州家中尚有小儿汤隆不成器,就拜托种大哥帮忙照顾了”,说完止不住咳起来,一口鲜血吐出,撒手而去。
种谔伏在尸体上号啕大哭。
众人一边落泪,一边劝慰。
种谔便叫记了汤成和杨志的功劳,又叫手下简单收殓了汤成遗体,装在马车上。乃语于杨志道:“杨兄弟此番征战,功劳不小,本官定极力举荐。汤知寨有功于国,家有子嗣,本官私心,为不绝禋祀,想把汤知寨灵柩运回延州,立坟设祭,子孙常祀。有劳杨团练将汤知寨灵柩运回延州,交于其子汤隆,好生安葬”。
杨志点头应承。
种谔便叫取来一百两纹银,让杨志交于汤隆,以做丧葬之资。
杨志便带着两个差人护着灵柩,离了绥德城,直奔延州。
一路无话。
到了延州,打听到汤知寨家的住处,杨志便随着拉柩马车,来到汤宅。
一看那汤宅,有些破落相。杨志正要叩门,却见门开了,走出一个大汉,二十来岁,身高七尺,脸上身上,尽是麻子,怀里还抱着个香炉。
那后生一见门外来了几个军差,推开杨志便跑。
杨志觉得蹊跷,以为是盗贼,飞步追上,一把捉住那后生,叫道:“那里去”。
那后生拼命挣扎,却被杨志死死摁住,只得求饶道:“大哥饶命,我便凑钱还李衙内,也须得两日,不要催的这么紧”。
杨志听他说话没头没脑,知道误会了,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汤隆,这不正要去卖这祖传的香炉,也能换几个钱,还求好汉转告李衙内宽恕几日”。
原来这位便是知寨汤成的儿子汤隆。
杨志一听他叫汤隆,想起《水浒传》中的金钱豹子汤隆,便问道:“你就里金钱豹子汤隆?”
汤隆傻乎乎的点点头。
杨志有点兴奋,便觉得有些亲近。他是天暗星,汤隆是地孤星,都是天罡地煞的好汉,《水浒传》中的人物他了如指掌,可惜这两个星宿名字有些晦气。
“我可不认识什么李衙内”,杨志实话实说,“我呀,是延州团练使杨志,跟着防御使种谔大人跟西夏人打仗,你爹汤知寨不幸战死,我奉命将灵柩运回来了”。
“什么?”汤隆懵了,一下子扑到马车上,号啕大哭起来,“爹呀,你这一死,俺可咋办哩”。
杨志同情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顺便节哀吧。汤知寨有功于国,必得厚恤”,便取出一百两银子,交于汤隆。
“此乃防御使种谔大人给的,叫你好生安葬令尊”,杨志也很难过。
汤隆接过银子,喜上眉梢,说道:“正好翻本”,将怀中香炉一扔,扭头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