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013

　　来电时，郑舟涯正在打吊水。

　　洁癖患者不能忍异物，鼻塞的感觉太折磨。再加上他又不喜吃药，郑舟涯一早便来了医院。

　　一串熟悉的数字。

　　郑舟涯点了接通。

　　“郑先生，您必须来一趟学校，郑安阳这次太过火了。”

　　郑安阳班主任陈一的声音透过扬声器，过分尖锐。

　　打架啊——

　　对于男生来说，好像很正常，这种常见的事情找家长做什么。

　　郑舟涯看着微出血的针口，表情极为平淡，“陈老师，他也不是头一次打架了。”

　　陈一愣住：“郑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郑舟涯一边一秒拔掉针口，一边语气平稳，“没什么，小孩子的事情让小孩子自己解决。”

　　陈一震惊：“郑先生，郑安阳把同个学校的同学打进医院躺了！人医生说腿折了！这怎么会是小孩子的事情？！”

　　打架是小孩，大人为什么要出面担责，又或者指责另一方小孩？有什么事就让他们自己讲明白，而后，该惩罚的，学校惩罚便是。

　　至于家长应尽到的教育，各自在家里关上门好好说就是了，当着其他人的面来，那是作秀。

　　只是，一瞬眼前闪过前些天在郑安阳脸上见到脆弱无助，郑舟涯停住挂断的动作。

　　“麻烦陈老师电话给郑安阳。”他说。

　　安静，人声，安静，呼吸声。

　　郑舟涯抬手拒绝了护士止血的行为，“说话，郑安阳。”

　　郑安阳顿了下，难得的顺从，还有答对所问。

　　“没什么好说，唔，就两件事，一、我打人了，二、老师请你来学校。”

　　“为什么打人？”

　　“……我不想说。”

　　“有没有受伤？”

　　“……没有。”

　　“你打架的时候，顾载成也在现场？”

　　“……嗯。”

　　“那你让顾载成接电话。”

　　顾载成挺乐意接电话的。

　　但不到一分钟，他面色诧异地将手机递还给班主任陈一。

　　陈一看到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四个字差点放出自己洪荒之力，但职业守/则制住了她。

　　陈一努力保持微笑，“是不是正在赶来的路上？”

　　顾载成没有让场面变得尴尬的想法，但事实本身说出来便是尴尬，“没有，他说不掺和。”

　　陈一试图冷静，“那顾载成你爸爸呢？”

　　郑安阳“噗”地笑了。

　　陈一冷眼看向郑安阳，“郑安阳，你笑什么？”

　　“老师，他爸更不会来，”郑安阳在班主任发飙前，又加了把火，“嫌丢人。”

　　陈一气笑，“一个两个都不在乎学校怎么处理你们是吧？”

　　大概是的。

　　顾载成和郑安阳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如是说。

　　陈一看着两低头怪，一筐罗的话劈头盖脸砸了他们身上，训了好一顿，摆手，“走，走远点，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了。”

　　在他们走后，陈一自己一人去了年级主任那，挨了一头唾沫，又被自家学生打坏同学的家长一阵谩骂，还被对方的班主任阴阳怪气……

　　杨明母亲张牙舞爪像吃人妖怪点名要郑安阳和顾载成来见她。

　　陈一没有答应。

　　“这样，等杨明同学醒了，郑安阳和顾载成会跟他道歉。现在杨明同学在医院，他们来见您也没法道歉。”道歉是要的，但不是给家长。

　　足足一小时，陈一愣是自己熬了过去。

　　出了主任办公室，她身心疲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顾载成的父亲不来，陈一倒是理解，连顾载成的几次优秀学生代表演讲及表彰会都没有来过，人真的忙，就是总会用别的各式怪理由来推脱。

　　但郑安阳的家长……

　　她天天听家里父亲念叨，单听着就觉得闲的很。

　　现在儿子郑安阳做出这么失格的事，这位闲少爷却拒绝出面。

　　她发了个语音，“爸，你给开车的那位少爷是有什么毛病？”

　　十月末的天，陈叔整出了一手的汗，开着车，手忙脚乱，终于关掉微信。

　　后视镜里的郑舟涯还闭着眼，似乎未曾听闻声音，一直在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