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喧嚣平凡、人人浑浑噩噩的都市里,本来他与常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也只是应该按部就班的升学,从小学到初高中再到大学,毕业后也无非是考研生后读博就业或是直接就业,在家人的催促下娶妻生子,如此过完自己平凡的一生。
可自他萌生意识起,他就有一种感觉,他的身边缺少了一个人他不知道她的容貌,更不知道她身处何方。
然而,现在,也只有他自己罢了。他为此茫然、无措,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办。他产生了孤独的感觉,尤其是当他和其他的孩子玩的时候,那种感情尤为强烈。为了逃避亦或是为了寻找答案,他将自己的时间都放在读书上,他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从古至今无数哲人名士的智慧结晶。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以为这种感觉会慢慢消失,然而,那人的印象却越来越清晰。十八岁那天,他甚至梦见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他的旁边。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她脸上满是温柔,他感到他的目光照射在自己的脸上,心里。他感到安心。
他也曾告诉过父母,然而不苟言笑的父亲并没有在意,母亲也只是以为那只是他编的一个小故事。
高中,那种感觉愈发强烈,他无心向学,终日恍恍惚惚。
然而他的成绩也并非倒数,却也维持在中等水平。
直到那天,他偶然一瞥,发现母亲昔日乌黑的头发已经斑白,父亲曾经如山般挺直的脊梁也有些佝偻。
他才恍然惊醒,不知不觉,父母在逐渐变老。
那个平时不苟言笑却总会在回家的时候给他带一根棒棒糖、一个小玩意的父亲,那个平时总是温和的笑着、宠溺的照顾他的母亲,他们已经不再年轻。
他沉默了,强压下自己的思绪,开始将精力放在学习上。他本就聪颖,只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现在集中了心思,学习上便势如破竹。
高考过后,他考上了一个很不错的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拿出他珍藏许久不舍得喝的好酒,摆了几桌宴席,邀请了几家亲戚,宴请了乡里乡亲。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如平时日沉默勤恳踏实的父亲如此健谈,父亲好像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在他旁边围着不少人,听着他高谈阔论。在讲述的同时,父亲的目光却时不时撇他一眼,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离家,求学,要先上公交车到车站再做高铁去往他所在大学的城市。
临行,在路口,母亲不住地叮嘱他,眉眼满是担忧;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父亲只是站在旁边,默默地抽烟。公交车来了,要上车了,父亲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他说了句“在那里,好好照顾自己”。他点点头,就此离开。
大学的生活的确很精彩,有来自天南海北的朋友,有各种各样的社团,也有很多竞赛挑战。他却依旧彷徨,依旧记得时常出现在梦里的那抹倩影。
倒也不是没有人追过他,略长发,看起来没有用心打理过的头发有些杂乱,却更衬托了他忧郁的气质。也有被他忧郁气质吸引的女孩子有意无意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好感,他总是无动于衷,也只是孑然一身。
大二那年,他突然收到父母的死讯。慌忙买票坐飞机回到家里,麻木的看着家里庭院中父母的尸体,那本该鲜活的身影。
听说,他们是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死的,听说,肇事者赔了很大一笔钱,听说他们是去城里打工为他们的儿子挣学费。他只是麻木的听着前来帮衬的亲戚讲述着他不在的日子,父母的生活。
那晚,在父母的灵堂外,他站了一天一夜,没有说话,只有沉默。
处理好父母的葬礼,他回到学校,却迅速办理了休学手续,背起行囊出发了。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了无牵挂,除了时常出现在幻觉里的她。
他并不知道他在那里,他并不在意,因为他会走遍全世界。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这二十年,他在草原见过雄狮,他在沙漠面临过绝境,也曾在雨林见识过巨蟒,也曾在海洋经受风暴的洗礼。
然而,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坚守只是一个笑话,这二十年,他没有得到有关她的任何线索。
他也曾怀疑过,怀疑她其实并不真是存在,只是一个他臆想出来的角色。
然而,到最后,他却愈发坚定,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她一定在。
时间流逝,他已不再年轻。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停止了寻觅。
他应聘了他儿时小学的教师,便在这里,一边等,一遍教书育人。他年轻时看过许多书,后来又周游了全世界,讲起话来深与浅出,富有哲理。教育小孩子更是手到擒来。深受孩子们的喜欢。
春去秋来,他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孩子。他也愈加老迈,不知不觉,已然满头银发。
不知何时,他已经退休,却依旧留在学校,看着孩子们一点一点长大,露出开怀的笑容,虽然始终没有等到她,他却有了一些安心的感觉。
那是一年大雪,他病倒了。在医院洁白的床单上,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他知道,他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世界了。
昔年所教的孩子们已然功成名就,却都聚在了这里,给他们的先生送别。
他微笑着,像是在告诉他们不要难过。
也有遗憾,他未曾等到她。恍惚中,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却突然发现,他的身边,一直有一抹倩影,默默守护他。
在他父母的灵堂前,站了一天一夜的不止有他,她就站在他旁边,一直陪着他;在他困顿失落独自一人坐在青石板上抑郁的时候,她也在,满眼关切;在他在茫茫海洋之上搏击暴风雨的时候,他看到她在默默为他祈福。
原来——她一直在!
天外,一处看似平凡的庭院,一名黑衣男子怀抱着一名女子。男子轻微的摇了摇头,像是想要摆脱刚从恍惚中恢复的失神。
轻微的举动似惊动了女子,“怎么了,夫君?”女子脸上露出关切,“没事,做了一场梦,梦中,我找了你一生,你却一直在我身边。”他轻笑着,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