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菜乌克兰 浪漫青春

第五个季节

除夕

第五个季节 40度威士忌 2572 2025-08-11 21:41:49

  爷爷家的院子,在吴云深看来简直大得无边无际。院门大开着,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堆起来一个高高的旺火堆,足有一人多高。几根晾衣绳空荡荡地悬垂着,院角的煤棚里堆着黑漆漆的蜂窝煤,屋檐下挂着风干的玉米和辣椒串,光秃秃的枣树沉默伫立。他挣脱爸爸的手,径直冲向堂屋,那里暖意融融。大伯吴方明一家和二伯吴方成一家已经到了。大姐吴愔和二姐吴影正围着堂屋中央那台大肚子彩电,目不转睛地看着重播的《还珠格格》。

  “云深来了!”大妈热情地招呼。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点心,几个大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磕着瓜子。二妈笑着递过来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云深,吃个苹果。”

  和姐姐们看了一会电视,电视剧演到精彩之处突然播起了广告,吴云深觉得无聊,他好奇的朝着热闹的厨房走去,厨房里热气蒸腾,混合着煎炸炖煮的诱人香气。二妈正在包饺子,吴方毅在案板前飞快地切着土豆丝,刀工细密均匀。林芳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刚炸好的酥肉,吹了吹,塞进云深嘴里。“云深,尝尝这个肉,好不好吃?”“好吃。”云深点了点头。

  吃完午饭,忙碌了一上午的大人们有了休息的时间。堂屋里,吴方成坐在方桌旁,手拿着诺基亚手机,对着电话另一端谈论着厂里的事情,他放下手机,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厂里几个老伙计,唉,心思活络了,怕明年……不好说。”大伯吴方明跷着二郎腿,正悠闲地坐在土炕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小口地喝着茶水。

  年夜饭,酒过几巡,吴方成:“今年咱厂子效益没的说!明年啊,争取再翻它一番!”大伯吴方明慢悠悠地放下酒杯,接过话头:“老二能干!我们家雪儿明年小升初,市里那所重点,学费我都准备好了,再贵也得让孩子上!”大妈立刻接过话茬:“我们刚在新区那边看了一套电梯房,地段好,就是贵点。”她瞥了一眼这住了几十年的老平房,“这老院子,也就逢年过节热闹一下了。”

  二妈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二姐碗里,笑着说:“我们家薇薇这次期末考得还行,就是作文扣分多了点。老师说她想象力太天马行空,写‘我的理想’,愣是写长大要当歌星。”大妈立刻接上:“婷婷就省心多了!成绩一直拔尖儿!昨天她爸还给她买了台小霸王学习机呢!说是开发智力,我看她玩那个‘打坦克’倒挺溜!”她笑着瞥了一眼妈妈,“云深在幼儿园怎么样?也快上小学了吧?”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林芳正低头舀汤,勺子微微顿了一下:“嗯,还行,老师说他挺乖的。”

  年夜饭的喧嚣稍稍沉淀,大家围坐在堂屋里那台大块头彩电前。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院内高悬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映得窗纸上一片暖融融的光晕。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小品逗得满屋子笑声不断。时针向着十二点的方向缓慢移动,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眼皮沉重地黏在一起。那歌声变得缥缈,仿佛来自一个温暖而模糊的彼岸:“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当——当——”午夜的钟声骤然敲响,震得人心头一颤。窗外,整个城市仿佛被唤醒,无数鞭炮声由疏到密,最后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轰鸣!云深被这震耳欲聋的声浪惊醒,睡意全无。吴方毅和吴方明早已在院中准备好了一挂长长的“大地红”。吴方明将烟头凑近引线,“嗤啦——”引信瞬间被引燃,父亲敏捷地退后几步。乒乒乓乓的鞭炮声响起,火光映红了云深那兴奋而有些害怕的脸。吴方明把烟烟叼在嘴里,把几筒粗壮的“大地红”稳稳地立在院子中央。引信点燃,“嗤——”的一声轻响,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咚!啪!咚!啪!”巨大的红色光球裹挟着惊人的力量直冲漆黑的夜空,在高处轰然炸裂,瞬间将整个小院,连同邻居的屋脊、光秃的树杈都照得亮如白昼,又倏然熄灭。巨大的回声在院子里里回荡,久久不息,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悄无声息地落下,细碎的雪沫在漫天绽放又消逝的烟花光芒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游动的星辰。午夜已过,兴奋的浪潮逐渐退去,疲惫开始上涌。二姐早已被二妈抱回里屋炕上睡熟了。大姐也依偎在大妈身边,眼皮沉重地耷拉着。云深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蜷缩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着大人们围坐在炉火边守岁。炉火映着他们的脸,光影跳跃。爷爷靠在椅背上,似乎也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吴方毅抱着云深走出屋子,重新踏入小院冰冷的空气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这声音在深夜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把儿子往背上托了托,那沉甸甸的身体是此刻最实在的暖意。云深伏在爸爸宽阔而温暖的背上,半梦半醒。回头望去,爷爷家那扇熟悉的木门已经关上,只有门楣下那两盏红纸糊的旧灯笼,在风雪中执着地亮着,晕开两团朦胧而温暖的光晕。爷爷家那扇木门已经紧紧关上,隔绝了屋内的灯光笑语和炉火的余温。只有门楣下悬挂的那两盏红纸糊的旧灯笼,依旧在风雪中执着地摇曳着。灯笼的光晕是温暖的橘红,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在门前的雪地上晕开两团朦胧而模糊的光圈。那光,温柔地笼罩着门前雪地上几行深深浅浅的脚印。这些脚印,在红光的映照下,显得既清晰又带着一种即将被新雪覆盖的脆弱。

  吴方毅和林芳一步一步,踩着厚厚的积雪。林芳默默地跟在丈夫身边,脚步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背上熟睡的孩子,也怕打破这雪夜的宁静。她伸手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遮住冻得微红的鼻尖。两人没有交谈,只听见脚下积雪的呻吟和远处偶尔一两声寥落的鞭炮闷响。背上的云深深伏在爸爸宽阔而温暖的背上,小脸埋在爸爸的棉衣领子里,只露出半只眼睛。那场烟花盛宴的兴奋劲儿早已耗尽,困倦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半梦半醒,眼皮沉重地粘在一起,身体随着爸爸沉稳的步伐轻轻摇晃。鼻尖萦绕的是爸爸衣服上熟悉的肥皂味,还有屋外清冽干净的雪的气息。在颠簸中发出细微的呼吸声,对这脚下的路、身后的光、前方的未知,浑然不觉,睡得正沉。

  雪,无声地落着,细细密密,像是要把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喧腾彻底掩埋。地上的新雪洁白松软,温柔地覆盖了先前鞭炮炸裂的红屑、烟花散落的彩色纸筒,以及无数深深浅浅、杂乱无章的脚印,只留下他们刚刚踏出的一行。远处的霓虹灯管在雪幕中固执地闪烁着“新世纪网吧”几个大字,那冰冷的蓝光,穿透迷蒙的雪夜,隐隐约约地投射过来,在身前身后的雪地上投下短暂而游移的光斑。新世纪的微光,就这样无声地融入在古老灯笼的暖红里,彼此交织,又泾渭分明,它们共同映照着雪地上那些深深浅浅、向着各自方向延伸的足迹——这些足迹,正沉默地延伸向一个尚未命名,却已如同午夜那连绵不绝的爆竹声一样奔涌而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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