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
毛毛细雨,悄悄无声地飘落着,像是无数蚕娘吐出的银丝。干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披上了油柏路。
女孩慢慢弯起一抹嘴角,悲伤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伸出了手,雨顺着掌心划过胳膊,她的呼吸有些紧促,停止了动作。
她突然好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像疯子一样。
好像所有的悲剧都发生在雨天,所以注定人们总会在雨天感到失落吗?
母亲也是这种天气离我而去的…
高一刚放寒假,余阮本来不用来学校,奈何老师指名道姓要她来。
“苏晓,你带伞了吗?”女孩的声音清冷,不含一丝感情,淡淡的疏离。
手机电话里的苏晓一顿,她总是这样。
“没有带,你现在在哪里?”
“学校门口。”
“先去旁边的奶茶店先避一避,等会我就来找你。”
“好。”余阮应下。
她才走进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过了一会儿,苏晓就已经来了。
“阿阮,我送你去那里吧。”
余阮淡淡的应了一声,手里抓紧了花束。
两个人打了车,跟司机师傅交代去的地点。
墓地。
余阮从背后拿出黄色的康乃馨和白色木棉花放在墓碑上,花儿上沾染了几滴雨水,看起来是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到了。
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墓碑上赫然写着她母亲和父亲的名字。
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呢?
刚出生,她母亲就因为难产而亡。
没过几个月前线就传来她父亲战死的消息,他们都说她是天煞孤星,命不该活,如果没有她,他们应该现在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吧。
余阮曾经想过,她要是不在,大家是不是都会很幸福。
在别人七八岁还在缠着父母买糖果时,余阮却在…
因为她不配啊。
她是灾星啊,有什么资格享受别人的爱?
余阮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知道她只能靠自己。
但她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哭泣起来,冰凉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落在银灰瓷砖上。
她压抑的哭声,颤抖的摸着摸上墓碑,“父亲,母亲,您们在那里还好吗?”
风有些许大了,手控制不了的一抖,掉在了银灰的瓷砖上。
是啊,我连伞都不配打,活该。
余阮讽刺勾起唇角,慢慢跪了下来。
任由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呆呆的望着墓碑,水划过她的脸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苏晓撑着伞站着远处,她想替她挡雨却被拒绝了。
苏晓鼻头一酸,却再没上前。
她知道,她从来没有看透她,这些年她宛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跟死人没什么差别。
死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可惜她还没完成她的使命。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她母亲的梦想,恐怕现在她已经看不见她了。
余阮的母亲希望她考上Q大,那是她母亲的梦想,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她的母亲没能实现梦想。
她的母亲在产前一周就写下了遗书,许是知道自己进鬼门关回不来了。
她该多么希望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啊…
余阮哑着声开口,微微起身,但跪久了,控制不住的晃了一下。
“回去吧。”
她想这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啊。
天放晴了,雨水积在路面坑坑洼洼的地方,积起了一个个小水凼,倒映出天空中洁白的云和白云背后的蓝天。
#
余阮住在一个小公寓里,里面的模样还不错。靠她出去打工赚的钱和存下的生活费租的。
余阮倒没有被其他人物质苛待,至少他们还有良心,上学时每个月家里会打2000生活费,不多也不少。
不出意外回去后余阮感冒了,有些低烧。
38°C
她放下手里的体温计。
她有些苦恼,明天看来要去医院了。
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和药片。
吃完药,余阮便睡下了。
*
“拜托了,明天去一趟医院行吗,生病也不去看,小心ok了,到时候你妈怪我怎么办。”徐公明看着面前的人愤愤不平的说。
这位可真大爷,生个病,还要人请去看病。
对面的人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徐公明一听,怂了,就差麻溜的滚蛋了,“好吧,祖宗我不打扰你行了吧,但是明天一定要去啊。”
说完徐公明拔腿就跑。
这年头太难了。
早知道不答应阿姨了,要死了要死了,有没有人救我一命啊。
“徐…公…明”
“停下。”
冷不防听到了这句话。
徐公明僵着身子转过身,露出一个哭脸,“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
来不及回答,徐公明已经挨了一拳。
“啊!痛,轻点打。”
“不要打我英俊的脸!求你了…”徐公明哀嚎道。
这人不是生病了吗!骗人的吧?
晨光微熹,照亮了211公寓的屋子里。
余阮醒了,被噩梦惊醒了,手脚冰凉的不像话,如果不是额头此时烫的可怕,可能会以为她是呆在0°C以下的冰箱里。
余阮咽下一口水。
感觉到一阵疼痛
痛,好痛,喉咙似乎发炎了。
早餐也没吃下去,吃一口要了老命,此时余阮只觉得她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海绵上,轻飘飘的。
余阮打了车,她坐在车上,她整个脸像煮红了的鸭子。
余阮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丝毫意义。
司机见她这样,也没问什么,只是加快了去医院的速度。
下了车的余阮走路东倒西歪,眼前一片模糊。
突然有一个人拉住了余阮,余阮即使再不清醒也带着戒备。
“你放开我!”余阮挣扎道,可惜发烧了,声音虚弱,毫无威慑力。
倒是有耳朵好的听到了,奇怪的看着他们。
男人有些生气,这小样,看老子待会不打死你。
“大家别误会,这是我女儿,这几天跟我闹了点小毛病出去上网。”
那些人纷纷散了开,甚至还有的白了眼余阮,似乎像在谴责她。
“放你—妈狗屁的,我父亲早死了。”余阮有些着急,急的脏话都飙出来了,但知道现在她没办法反抗,她太虚弱了。
“什么死了,我这不还好好呢,你就这么咒你老子?”
男人一巴掌扇在余阮的脸上。
“好,我跟你回家。”余阮假装乖乖的妥协。
这才对嘛。
男人心里想,他高兴的笑了起来,放松了警惕,刚想拉住她往那边另一边走。
就被余阮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巴掌扇在那他的脸上,趁他愣住,赶紧拔腿就跑,因为发烧,跑的歪歪扭扭,像一条毛毛虫。
那男人回过神,气愤的咬牙,追了上去,“死婊子,敢打我,看完不把你打/死!我就不姓苟。”
但很快余阮便不行了,她发烧了,走路也十分困难,她跌倒在光滑的地板上。
她模糊的看见前面的男生,她咬着发白的嘴唇,扣着砖的缝隙,努力的往前爬。
血从她的指甲盖里冒出,终于她拉住了前面男生的一片衣角,眼里带着希冀的光芒,带着求生的信念看着他。
她祈求的出声,“救救我,拜托…谢…”
话还没说完她就只觉得面前一黑,晕了过去。
模糊间她看见一个护士进进出出给她换毛巾。
余阮一醒来,就看见她在医院里,她听见医生正在和一个男生说。
“发烧42°C,再来晚一点脑子都烧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够不要命啊。”
医生有些生气的拿着刚刚的体温计,作为一个医生,他是最讨厌对自己身体不负责的人。
陈易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陈易似乎知道余阮醒了,见她醒了也不意外。
他走到床尾,瞥了眼她,脑海里有些碎片记忆闪过,总觉得认识她。
他握着手机站在床尾,淡淡的说:“你醒了?”
陈易自诩他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看着女孩求生的渴望是那么的强烈。
放平日里,他看都不会看,也不会救。
“嗯。”
余阮看着眼前的男生,有些愣住,这男孩长的好看。
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漂亮的不可收拾,余阮有一个念想,就是好想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她觉得只有两个字足以形容面前的男孩。
尤物。
真可惜他的眼睛里只有淡漠,没有半点感情的样子,身上都透着‘我很冷漠’的气息。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喝了杯水,水顺着口腔流了下去,她喝的有些急了,呛了一口。
她感觉到发炎似乎也好了一点。
陈易看这姑娘傻样的样子,心想要做好人就做到底吧,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余阮愣了神,要给我买?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余阮立马回拒。
陈易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为何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蔓延在心底。
“没事。”
“那…你看吧,我都行,多少元我等下付给你,谢谢…”她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里很干净不含杂半点杂质,像在欣赏艺术品一般。
余阮咬了咬唇。
他人真好,对我真好。
余阮活了十七年,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一股暖流从心底流淌,暖暖的。
陈易心头一愣,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余阮的手机响了,是苏晓打来的电话。
“阿阮,你在哪?”
“我在医院。”
苏晓一愣,随即道:“你发烧了?”
“嗯”
“你怎么不打电话和我说。”
“太打扰你了。”
“朋友哪里打扰了,有的没的,你现在在哪个医院?”苏晓不满的撇撇嘴。
余阮把医院位置发给了苏晓,然后关了手机。
过了几分钟陈易回来了。
“你的饭。”
陈易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旋绕包围着余阮的耳朵,有些痒。
余阮突然眨了眨眼睛,依旧盯着他,虽然她怕生人。但不妨碍她痴迷眼睛,只是总觉得有一股熟悉感。
自己不配欣赏这么美的作品,但还是忍不住看着他。
“你看着我干嘛?”陈易脑子一抽,就问出了这句话。
他随即揶揄的笑了,这姑娘怎么傻乎乎的。
余阮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弱弱的开口,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能加个微信吗?好付钱…”
余阮知道付钱是另一码事,她有私心,本该不应该出现的。
“可以。”
陈易看着她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好可爱,他憋着笑回答。
好友已通过了你的申请。
陈易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跟余阮说,“我有事要办,先走了。”
余阮应了声。
陈易刚走,苏晓来了。
“阿阮我跟你说!刚才出去看见了一个人,好帅啊!”苏晓摸着脸,泛着花痴,眼里冒着星星,口水都要滴到余阮脸上了。
“穿着白大褂果然都好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