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蟒临凡:白虎战将降世录
皇洛历母纪一百六十一年,春夜的风雨并未因刘家庄的异象而止歇,反而愈发暴烈狂放。
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反复蹂躏,墨汁般的浓云翻涌堆叠,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之上。
就在刘家庄的喧闹尚未完全平息之际,西北天际,再生剧变!
“咔嚓——!!!”
两道比先前更加粗壮、更加妖异的血红色闪电,如同撕裂天穹的巨爪,猛地从厚重的云层深处探出!
它们并非一闪即逝,而是如同两条活物般的赤红巨蟒,在漆黑的天幕上疯狂扭动、交缠、撕咬!
每一次碰撞都迸射出刺目的雷火,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流淌着熔岩的血池!
“轰隆——!!!隆隆隆——!!!”
紧随其后的炸雷已非鼓声,而是天崩地裂的咆哮!巨响连绵不绝,仿佛有无数神魔在云层之上推倒了支撑天地的巨柱。
大地在脚下剧烈震颤,山石簌簌滚落。
狂暴的雨水不再是鞭子,而是天河倒灌的瀑布,疯狂冲刷着大地。
百年古树在风雨中发出濒死的哀鸣,粗壮的枝干被轻易折断,如同脆弱的麦秆般东倒西歪。
惨白刺目的电光一道接着一道,无情地撕裂黑暗,将湿漉漉的山林、惊恐的村落、泥泞的道路,瞬间映照得纤毫毕现,又在下一瞬重归令人窒息的黑暗。
“老天爷发怒了!”
“这雷……这雷要劈死人了!”
“娘!我怕!”
村落里,孩童的哭嚎、妇孺的尖叫、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咒骂,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暴之中。
几个上了年纪、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自家破败的屋檐下,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两条在云层中疯狂肆虐的血色电蟒,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惊惧与一种更深沉的忧虑。
“邪性……太邪性了……”
一个牙齿掉光的老妪喃喃着,声音在风雨中几乎听不清。
“正月打雷谷堆堆,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可这都二月中了,二月打雷坟堆堆啊!这雷……这雷是要收人了啊!”
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仿佛要按住那颗狂跳的心脏。
另一个驼背的老者用力啐了一口唾沫,试图驱散心头的寒意,强自镇定。
“老姐姐莫要胡说!正月雷响是吉兆,好年成!这……这兴许是老天爷憋久了,动静大了些!”
然而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和躲闪的眼神,却出卖了心底那无法驱散的不祥预感。
风雨中,狼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在刘家茅草棚那被雷火燎得焦黑的残壁上。
她灰绿色的眼眸穿透重重雨幕,死死锁定西北天际那两道纠缠不休、散发着磅礴妖异能量的红光。
她枯槁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与狂喜!
“来了!终于都来了!”
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白虎王座下,青蟒、黑蟒两大护法神将!同夜降世!天意!天意啊!”
狼婆深知,这绝非寻常风雨雷电。
那两道赤红电蟒,正是两位神将降临时引动的本命星辉与天地元气的剧烈碰撞!
其中一道红光,带着东方乙木的生机与蜿蜒灵动的气韵,直指河东解良关家村。
另一道则蕴含着北方癸水的深沉与狂暴杀伐的煞气,亦在同一方向!
时间紧迫!两位神将降生,必伴有惊天异象与凡俗误解,一如白虎王刘贝险些被生父溺毙!她必须立刻赶去,如同守护刘贝一般,守护这应运而生的双蟒!
狼婆猛地从墙角阴影中站直身体,再不顾隐匿行藏。
她枯瘦如鹰爪的双手,紧紧握住那根顶端镶嵌着浑浊黄玉的魔法杖。
杖身上缠绕的干枯藤蔓和鸟羽,在狂暴的雨水中瞬间吸饱了水汽,隐隐泛起微弱的绿光。
咒语,是狼婆毕生浸淫的至高巫术。
它并非简单的祈祷或恐吓,而是将自身精神、意志乃至生命力,通过特定的音律、节奏与蕴含古老信息的音节,与天地间无形的能量法则产生共振,从而引动、驾驭甚至创造“奇迹”的力量!
语言本身,便是一种禁忌的钥匙,一种崇拜的灵物!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
狼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尖锐,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金属的质感,穿透风雨的咆哮,在混乱的天地间震荡开来。
她将魔杖高高举起,直指那翻滚着血雷的苍穹。
“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
随着咒语念诵,她周身开始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波动,褴褛的法袍无风自动,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枯槁的轮廓。
周围的雨线仿佛遇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她身周半尺外扭曲、滑落。
“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
咒语的力量在攀升,狼婆灰绿色的眼眸变得空洞而深邃,仿佛有漩涡在其中旋转。
她脚下泥泞的水洼剧烈震荡,浑浊的泥水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开。
“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最后一句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意,如同宣判!狼婆将全身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注于最后一句启动咒言。
“飞飞飞!急急如律令——!!!”
“嗡!”
魔杖顶端的黄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黄芒!一股强大而柔韧的旋风凭空而生,瞬间将狼婆的身体包裹、托起!
她如同离弦之箭,又似被狂风卷起的破败神祇,猛地射入那翻腾如沸的墨色云层之中!
“看!那是什么?”
混乱中,有眼尖的村民瞥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骇地指向天空。
但风雨太大,光影混乱,那身影转瞬即逝,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传说。
狼婆骑在魔杖之上,如同驾驭着一条无形的风龙。
狂暴的雨点如同冰雹般砸在她脸上、身上,却无法浇灭她眼中灼热的火焰。
法袍在疾速飞行中猎猎狂舞,发出撕裂般的声响。
她飞掠过被暴雨蹂躏的山林,下方景象在电光石火间飞速倒退。
就在她掠过一片被雷火点燃、正冒着滚滚黑烟的山坡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在风雨中挣扎的枯木缝隙里,在嶙峋怪石的阴影下,在浑浊溪流的漩涡中,竟纷纷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幽绿色光芒!
光芒起初微弱,如同萤火,但很快凝聚、升腾,化作一个个半透明、形态各异、散发着柔和自然气息的虚影。
有巴掌大小、长着蜻蜓翅膀的花精,从焦黑的树洞中怯生生探出头;
有浑身覆盖苔藓、形如小矮人的木灵,从倒伏的巨木根须间爬出;
有周身流淌着水光、面容模糊的水魅,在湍急的溪流中凝聚成形……
无数山野精灵、精怪,被这惊天动地的星宿降世之威和狼婆那蕴含着古老法则力量的飞行咒语所惊动,纷纷显露出了形迹!
它们悬浮在风雨中,仰望着狼婆疾驰而过的身影,细碎而充满灵性的意念在空中交织:
“圣气冲霄!星宿归位!”
“是那个疯婆子……她追着天命去了!”
“青气与黑煞……好可怕的力量,但……也好温暖……”
“这吃人的世道,终于有救了么?”
“但愿……但愿……”
精灵们的低语如同风中絮语,瞬间被狂暴的风雨吞没。
狼婆心有所感,低头瞥了一眼下方那星星点点、充满希冀的微光,干裂的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随即更加专注地催动魔力,朝着河东解良关家村的方向破空疾驰!
须臾之间,狼婆已飞临解良地界。
下方,一座依山而建、规模不小的庄园映入眼帘。
庄园青砖黛瓦,飞檐斗拱,在乡野间显得颇为富庶。
庄园四周并非寻常农田,而是大片大片在风雨中顽强摇曳的绿豆田,碧绿的藤蔓爬满竹架,即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也透着一股勃勃生机。
庄园坐落的地势极佳,背靠巍巍青山,前有溪流环抱,地气旺盛,风水上佳。此地正是河东大族——关家的祖宅。
此刻,关家庄园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与刘家庄的混乱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秩序感。
仆人们步履匆匆,神色凝重,端着热水盆和布巾穿梭于回廊之间。
主屋方向,隐隐传来女子压抑的痛呼和稳婆急促的指令。
狼婆悬浮在关家后山上空浓密的雨云中,收敛了魔杖的光芒,如同融入黑夜的阴影。
她灰绿色的眼眸穿透雨幕,紧紧锁定主屋方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磅礴如渊的生命气息正在那里孕育、激荡,如同即将破茧而出的洪荒巨兽!
其中一股,生机盎然如初春森林,带着乙木青龙的蜿蜒灵韵;
另一股,则沉雄厚重如极地玄冰,蕴含着癸水玄武的滔天煞气!
这正是青蟒神与黑蟒神的本源之力!
突然!
“哇——!!!”
一声极其洪亮、甚至盖过了风雨声的婴儿啼哭,猛地从主屋内爆发出来!
那哭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龙吟初啼。
然而,紧随啼哭而来的并非喜悦的宣告,而是一个稳婆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声,划破了庄园压抑的秩序: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怪物!夫人生了个怪物啊!!!”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关家庄园!
那稳婆连滚带爬地从主屋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她头发散乱,眼神涣散,一只手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指着主屋方向,语无伦次地嘶喊着。
“怪物!绿皮的!长鳞!还……还咬着东西!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她边喊边没命地往院外跑,似乎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什么?怪物?”
“夫人……夫人生了什么?”
“快去看看!”
仆人们惊呆了,短暂的死寂后是巨大的骚动。
好奇心、恐惧感驱使着人群不由自主地朝着主屋方向涌去,秩序瞬间崩塌。
“站住!!”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暴喝,如同定身法咒,骤然在回廊尽头炸响!
关家老爷子——关靖,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老者,在几个健壮家丁的簇拥下,如同铁塔般挡在了通往内院的门户前。
他须发皆张,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被冒犯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谁敢进去!”
关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压过了风雨和骚乱。
“那蠢妇胡言乱语,坏我关家清誉!我关家世代忠良,岂会诞下妖邪?尔等再敢喧哗靠近,家法伺候!”
他手中的蟠龙拐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示出其主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从内院跑出来,带着哭腔大喊。
“老爷!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夫人又昏死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啊!”
关靖那强撑的威严瞬间崩塌,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望向风雨如晦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与祈求,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苍天在上,列祖列宗保佑!佑我妻儿平安!”
他再顾不得呵斥下人,一把推开挡路的家丁,大步流星地朝着内院冲去,背影在风雨中竟显出几分仓皇。
他严令心腹守住内院门户,不许任何人擅入,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主卧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烛火通明,几个贴身伺候的嬷嬷和丫鬟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地跪在床边。
稳婆早已吓瘫在角落。
床上,关夫人面色如金纸,气若游丝,汗水浸透了被褥。
关靖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声音嘶哑。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
关夫人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孩子呢?抱过来!”
关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一个抱着襁褓、抖得如同筛糠般的老嬷嬷。
老嬷嬷战战兢兢,几乎是挪着步子,将襁褓递到关靖面前。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襁褓中的婴儿,更不敢看老爷的脸色。
关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襁褓的一角!
只一眼!
这位见惯风浪、执掌关家数十年的老人,如遭五雷轰顶!
襁褓中的婴儿,不哭不闹,一双眼睛竟已睁开!
那眸子并非婴儿常见的混沌,而是清澈无比,带着一种初生牛犊般的懵懂好奇,瞳孔深处隐隐流转着一抹奇异的青碧色光泽。
最令人骇然的是她的面容!一张小脸轮廓狭长,竟不似寻常婴孩的圆润,眉骨已然隆起,两道浓密的眉毛如同墨染,斜飞入鬓。
这本该是英气勃勃的男儿相,偏偏确凿无疑是个女婴!
而她的皮肤……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皮肤!
一层细密、坚韧、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青色鳞片,覆盖了她的整个身体!
鳞片在烛光下流转着翡翠般的光泽,触手冰凉而坚硬,绝非人间之物!
更诡异的是,她小小的嘴巴里,竟然紧紧咬着一支翠绿欲滴、仿佛刚刚折下的绿豆嫩枝!
嫩枝上甚至还挂着几颗饱满的豆荚,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妖……妖怪!”
一个压抑不住的恐惧念头瞬间攫住了关靖的理智。他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噗——!”
一大口鲜血如同箭矢般喷出,溅在青砖地上,触目惊心!
关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后倒去!
“老爷!!”
“快来人啊!老爷吐血了!”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掐人中的,灌参汤的,哭喊的……
好一阵手忙脚乱,关靖才悠悠转醒,脸色灰败,眼神涣散,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为……为什么……”
他躺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望着雕花的房梁,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
“我关靖一生,积德行善,恪守祖训……到底……到底做了什么孽,竟要遭此天谴?生下……生下这样一个非人非妖的怪物?苍天啊!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悲愤、屈辱、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从软榻上坐起,不顾众人的劝阻,挣扎着扑到窗前,用力推开紧闭的窗棂!冰冷的雨水裹挟着狂风瞬间灌入,扑打在他惨白绝望的脸上。
“你回答我!!”
他对着窗外翻腾的墨云、倾泻的暴雨、撕裂天地的闪电,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凄厉绝望,充满了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仿佛是对他咆哮的回应!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血雷,如同开天巨斧,猛地从云层最深处劈落!
这一次,它并未消散,而是在半空中猛地炸开,形成一个笼罩了整个关家庄园的、巨大无朋的猩红光圈!
光圈边缘能量翻腾,如同燃烧的血环!
光圈中心,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液态光芒构成的炽白光柱,带着洞穿一切的毁灭气息,如同神罚之矛,轰然刺下!目标并非主屋,而是庄园角落的——猪圈!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凄厉的猪嚎!
土石飞溅,木屑横飞!
关家那养了十几头膘肥体壮大黑猪的结实猪圈,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摧毁!
两头离光柱最近、重达数百斤的肥猪,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刺目的白光中化为焦炭!
其余猪只惊恐万状,在废墟和电火中疯狂冲撞、嘶鸣,场面如同炼狱!
“天罚!是天罚啊!”
“快跑啊!老天爷降罪了!”
“关家完了!完了!”
刚刚被关靖强行压下的恐慌,被这近在咫尺、毁灭性的神罚景象彻底引爆!
仆人们再也顾不得规矩,尖叫着四散奔逃,整个庄园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主卧内再次传出惊变!
之前被吓得瘫软在地的稳婆,连滚带爬地冲出主卧,脸上毫无人色,声音扭曲变形,比刚才更加凄厉
“又……又一个!夫人生了……生了个更黑的怪物!黑炭!眼睛冒火!!”
她彻底疯了,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混乱的人群里。
关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推开搀扶的下人,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踉跄着再次冲进主卧。
眼前的景象,让他本就破碎的心神彻底坠入深渊!
另一个老嬷嬷抱着另一个襁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襁褓中的婴儿……体型竟比寻常婴孩大了整整一圈!
一张小脸黝黑如锅底,仿佛被浓墨浸透!
更骇人的是那双眼睛,不仅睁着,而且眼白极少,瞳孔巨大,漆黑深邃得如同两个无底深潭,此刻正隐隐透出两点摄人心魄的、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红芒!
她的嘴巴咧开着,竟真的如同稳婆所说,大得异乎寻常,仿佛能塞进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
而她的身上,同样覆盖着细密的鳞片,颜色却是深沉如夜、泛着金属冷光的——墨黑色!
“嗬……嗬……”
关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球因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暴凸出来。
他指着那襁褓中的黑鳞女婴,手指颤抖得如同痉挛,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妖孽!都是妖孽!!”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憎恶与毁灭欲。
“快!快把这黑炭怪物给我扔出去!扔到雨里!让天雷劈死她!劈死她!!现在就扔!!”
“老爷!使不得啊!!”
抱着黑鳞女婴的老嬷嬷,一个在关家伺候了四十多年、头发花白的忠仆赵氏,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倒在关靖脚下,死死抱住他的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小姐!小姐再怎么样也是您的骨血啊!是夫人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老爷!您怎么能这么狠心!虎毒尚不食子啊!老爷!!”
她哭得肝肠寸断,额头在冰冷的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瞬间一片青紫。
“求求您!求求您开恩!您要是真容不下二小姐,老奴……老奴愿意!老奴愿意带着二小姐走!走得远远的!老奴这把老骨头,做牛做马也把她拉扯大!绝不让二小姐辱没了关家的门楣!只求老爷您……您给她们娘仨一条活路啊!老爷!!”
她的哀求声嘶力竭,充满了卑微的绝望。
“滚!!”
关靖猛地一脚踹开赵嬷嬷,眼中只有疯狂的毁灭欲念,再无半分人性。
“抱着那孽障给我滚!滚出关家!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永远不许提她是我关家的种!滚!滚得越远越好!现在就滚!!!”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的命令,身体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剧烈摇晃。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疯狂骤然凝固,双眼猛地翻白,一口黑血狂喷而出!
“噗通!”
关家老爷子关靖,这位刚强了一世的河东豪族家主,带着无尽的恐惧、屈辱和未能亲手毁灭“妖孽”的愤恨,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气息全无!
“老爷——!!”
“爹——!!”(屋外闻讯赶来的关家子嗣的哭喊)
主卧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关夫人本就油尽灯枯,闻此噩耗,再次昏死过去,气若游丝。
关家长子等子嗣冲进来,抱着父亲的尸体嚎啕大哭,咒骂着那两个“带来灾祸的妖孽”。
仆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混乱中,无人注意角落。
老仆赵嬷嬷,脸上泪痕未干,额头的伤口渗着血。
她看了一眼床上昏死的夫人,又看了一眼襁褓中那瞪着幽深黑眸、不哭不闹的黑鳞女婴,眼中闪过无比复杂的痛苦与决绝。
她猛地一咬牙,趁着无人注意,迅速用一块厚实的粗布将女婴仔细包裹好,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出了混乱的主卧,顺着仆人逃散的路径,一头扎进了门外那吞噬一切的、狂暴的风雨黑夜之中……
风雨如晦,很快吞噬了她佝偻的身影和那微弱的婴儿气息。
仿佛从未有人离开,也从未有一个黑鳞的女婴降生。
后山之巅,狼婆将关家庄园内发生的一切惨剧尽收眼底。
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骚乱必须平息,人心需要安抚!
更重要的是,青蟒神关禹,绝不能像她的妹妹黑蟒神一样,被这愚昧的凡俗所遗弃甚至扼杀!
狼婆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双手再次紧握魔杖。
这一次,她口中念诵的咒语更加古老、更加宏大,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引动着空间的涟漪。
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身形在光芒中扭曲、变化。
同时,她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风雨,笼罩了整个陷入恐慌和混乱的关家庄园上空。
这是千里传音之术,亦是幻惑人心之法!
关家庄园内,众人正沉浸在老爷暴毙、夫人垂危、妖婴降世的巨大恐惧和悲痛中,哭喊声、咒骂声、议论声嘈杂一片。
突然!
一道圣洁、柔和却无比宏大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在关家正院上空亮起!
光芒驱散了部分雨夜的阴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光芒之中,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只见此人:鹤发童颜,面容清癯,身着朴素宽松的月白道袍,手持一柄流光溢彩的玉柄拂尘,周身仙气缭绕,祥光隐隐。他脚踏虚空,立于风雨之上,衣袂飘飘,不沾半点凡尘雨水。
那悲天悯人、洞悉世情的眼神,正是名震江东、被无数百姓奉若神明的活神仙——于吉!
“于神仙!是于神仙显灵了!”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混乱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敬畏所取代。
关家子嗣、仆役、甚至闻讯赶来的部分村民,无论先前如何惊恐悲痛,此刻都本能地跪倒在地,对着空中的仙影顶礼膜拜,口中高呼。
“于神仙救命!”
“于神仙慈悲!”
“众生勿惊。”
空中的“于吉”开口了,声音温和清朗,如同春风化雨,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瞬间抚平了他们心中的狂躁与恐惧。
“此二女婴,非是妖邪,实乃天上星宿临凡!”
“于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主卧的屋顶,落在襁褓中的关禹身上。
“其母所感异象,非为灾祸,实乃神将降世,引动天地元气所致。尔等肉眼凡胎,不识真神,故生惊怖。”
他手中拂尘轻轻一摆,指向西北天际尚未散尽的血色雷光余韵。
“如今天机示警,三界不宁。域外天魔蠢蠢欲动,人间妖孽借机横行,朝纲败坏,人心浮动,社稷危如累卵,天下大乱之兆已显!”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庄严而充满力量,如同黄钟大吕,震人心魄。
“此二女,乃应劫而生!身负天命!青龙关禹,掌东方乙木生机,涤荡妖氛;黑蟒张菲(狼婆感应其名),镇北方癸水玄煞,肃清寰宇!她们降世,非为祸乱,实为扫除群魔,廓清玉宇,安定江山,再造太平盛世而来!此乃苍生之幸,社稷之福!”
“于吉”的目光扫过下方跪伏的众人,带着无上的威严。
“尔等切记!当善待神将,悉心呵护,助其成长,切不可再生妄念,行悖逆天命之举!否则,天谴立至,悔之晚矣!”
言毕,“于吉”的身影在白光中渐渐淡化,如同水中之月,最终消散于无形。
漫天的风雨似乎也在仙影消失的瞬间,变得柔和了几分。
那笼罩庄园的恐慌和绝望,竟被这番话语神奇地驱散了大半。
“谨遵仙谕!”
“定当善待小姐!”
“原来是星宿下凡,错怪了,错怪了!”
众人对着“于吉”消失的方向连连叩拜,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恍然。
只有主卧内,关夫人依旧昏迷,气息微弱。
关靖的尸体躺在地上,无人再将其暴毙归咎于“妖孽”,只余下失去顶梁柱的悲恸。
关家长子关平强忍悲痛,指挥家人收敛父亲遗体,又命人速请名医救治母亲。
他看着襁褓中那浑身覆盖着翡翠般青鳞、口中依旧咬着绿豆枝的妹妹,眼神无比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老仆赵嬷嬷抱着黑鳞女婴张菲,早已消失在茫茫雨夜。
无人知晓她们的去向,也无人再敢提起那个被“于神仙”称为“黑蟒神”却已被家主遗弃的“二小姐”。
只有少数心腹下人,隐约知道赵嬷嬷抱着“不祥之物”离开了,这成了关家另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
关靖的丧事在沉重的气氛中草草操办了三天。
这位曾经叱咤一方的豪强,最终带着满腹的惊疑、恐惧和不甘入土为安。
关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成了解良街头巷尾经久不息的谈资。
“听说了吗?关老爷子是被那长绿鳞的大小姐吓破了胆,一口血没上来,活活气死的!”
“不对不对!分明是中风!那晚又是雷又是闪的,上了年纪的人哪经得起这个?”
“哼,我看就是克死的!那怪婴一出生,红光劈了猪圈,接着老爷子就没了!不是克星是什么?”
“嘘!小声点!没听于神仙说那是星宿下凡吗?别乱嚼舌根,小心遭报应!”
各种流言蜚语在暗地里发酵。
关家内部,亦有不少旁支亲眷和保守的老仆,对关禹的存在充满排斥和恐惧,私下里不断劝谏刚刚丧夫、本就悲痛欲绝的关夫人冯氏。
“嫂子,不是我们心狠。这孩子……这孩子实在……留不得啊!”
一个族叔苦口婆心。
“看看这身鳞片,听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大哥已经……难道您还想让关家成为众矢之的?趁早……送走吧,找个稳妥的人家……”
“是啊夫人,大小姐这模样,将来如何议亲?如何见人?关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一个老嬷嬷抹着眼泪附和。
病榻之上,关夫人冯氏形容枯槁,脸色蜡黄,短短几日仿佛老了十岁。
丧夫之痛如同毒蛇噬心,次女被弃、下落不明的牵挂更是日夜煎熬。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旁边摇篮里那个安静沉睡的绿鳞女婴身上时,一种源自母性的、无比坚韧的力量支撑着她。
摇篮中的关禹,身上的青鳞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口中的绿豆枝不知何时已被取下,但那股清新的草木之气依旧萦绕在她周围。
她睡得很沉,小拳头微微握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全然不知自己身负的惊世骇俗。
冯氏伸出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女儿覆盖着细鳞的脸颊。
那触感冰凉而奇异,却无比真实。这是她的骨肉,是她与亡夫血脉的延续。
她抬起头,看向劝说的族人和仆妇,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必再言。禹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人是妖,都是我冯清的女儿。我夫君……已因此事……若再弃她,我冯清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至于关家的脸面……若连自己的骨血都容不下,这脸面,不要也罢!”
她看着女儿,眼中充满了温柔与期冀。
“我只愿她……能平安长大,顺遂一生。她既降生于我关家绿豆田中,口衔豆枝,便唤她……‘禹’吧。禹者,疏浚河道,安定水土,愿她一生……通达顺畅。”
她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在感应什么,轻声道。
“再给她取个字……‘氲昶’。氲者,天地和气;昶者,白昼绵长。愿她此生……如春日和煦,光明永驻。”
“氲昶……关禹,关氲昶……”
旁边的老嬷嬷低声念着,只觉得这名字里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冯氏为女儿定下名姓,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对次女张菲的刻骨思念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
“我的菲儿……”
她望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眼神涣散,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
“娘对不起你……娘好想你……”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浸湿了枕巾。
几日后,关夫人冯清,这位承受了丧夫、失女之痛,却以柔弱之躯护住了“妖女”关禹的母亲,在无尽的牵挂与遗憾中,溘然长逝。
解良关家,一日之间痛失家主主母,只留下一个身覆青鳞、身世成谜的长女关禹,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地开始了她宿命般的人生。
而千里之外,亦或是某个不为人知的荒僻角落,老仆赵嬷嬷紧紧抱着襁褓中那浑身墨鳞、眼瞳幽深的女婴,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之中。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离关家越远越好。
怀中的女婴异常安静,只是偶尔会睁开那双燃烧着幽暗红芒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冰冷而陌生的世界。
她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
狼婆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乌鸦,悄然立于关家后山的古松之巅。
她看着关家挂起的白幡,看着那失去双亲庇护的青蟒神关禹被乳母抱入侧室,看着老仆赵嬷嬷消失的方向,枯槁的脸上无悲无喜。
只有手中的魔杖顶端,那颗浑浊的黄玉,在雨夜中,幽幽地闪烁了一下。
白虎、青蟒、黑蟒——搅动未来乾坤的三颗煞星,已然降世。
这腐朽的皇洛王朝,这涂炭生灵的乱世,终将被她们的神锋,彻底撕裂、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