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于是，被各种念叨的正身处会议的霍松陌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抱歉，祁会长请继续……”
摊破青天泻丹青，彤云暮色火流云。
一层彩色的余晖流连在防弹玻璃窗外，私密性极强的会议厅里，以唐翰瑞为首的四位家主位于上首，其他高层则按照职位级别分坐在U型智能商务会议桌两侧。
这时，祁仕凡呷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他自认讲解得简明扼要，从不拖泥带水，更不至于丢了祁家的脸面，但难保有人会趁监事长不在趁机对他发难。
故而，他手拿激光笔，看向前方投影仪，略显忐忑地总结道：“我的汇报暂且告一段落，不知诸位有什么看法？”
话落片刻，却听无人搭腔。
余光一扫，就见众人目光或坦荡或隐晦地望着眉心蹙起的唐翰瑞。
唐家在商会的话语权一直很重，可如今这份量变得又重了。
只因，中午时分监事长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了对唐慕之的友好与亲近。
所以，观望唐翰瑞，或者说观望唐家所有大动作小动作的人又多了……
唯利是图投机取巧者眼中噙着火热的激动和兴奋，殷切地期待着有效“点拨”。
成年人心中是有情爱，但成年人更关心自身利益。
或许，某一瞬间，他们有那么点想八卦大小姐与监事长关系的意思，但现在，他们更关心的是——随着监事长与大小姐关系变得越发密切，唐翰瑞得到的内幕消息将会更多更精准。
所以，他们要做的，也更加确定的一点是——紧跟唐翰瑞提出的建议或方向，不说未来几年，今年铁定赚个盆满钵满。
与此同时，南宫晟双手交叉的骨节隐隐泛白，虽面露疲惫，却始终保持沉默观望的态度。
那双暗藏心事的眼神在唐翰瑞和祁仕凡之间徘徊片刻后，脸上卷起一丝厉色。
现在，他可以充分肯定，老谋深算的祁仕文是被姓裴那小子拉下马的！
那个当初自己怎么都不看好的毛头小子，他的势力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京城各行各业，甚至掌握着大半本土经济命脉的？
南宫家在四大家族里一直屈居次位，他再有意扶持唐家的话，那两家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他和唐慕之持续发展，乃至走到联姻那一步……
以后，家主之位保不保得住另说，自己想在京城找一块立足之地都难如登天！
就在大家各打各的算盘时，唐翰瑞盯着中间那个特意留出的空位置，抿唇不语。
早些时候，那个年轻人端坐其中，面前放着台军工级电脑，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十分详尽地列出了下半年的产业部署。
然而，重点是，他明里暗里给唐氏企业开了不少绿色通道，如此……
想到这里，唐翰瑞犹如醍醐灌顶，却故作平静地说出一句“此中细节，稍后再详尽讨论。”才慢悠悠地晃出了会议室。
而在晃进隔壁小型会议室的下一瞬，唐老板便立刻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
也因此，正任由男朋友牵着手在雁栖湖码头栈道上踱步的唐慕之忽然就接到了来自老父亲的各种念叨。
须臾之后，大小姐颇为怨念地睨了眼裴子羡，又微微咽了下嗓子才对着手机听筒慢悠悠地反问：“听爸的意思，您拿人手短？”
唐翰瑞没想隐瞒，絮絮叨叨地阐述了商会下半年的战略规划路线，然后着重强调了唯珺集团有意和唐氏建立长期稳定合作这事。
唔，唯珺？
好小子，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商会的监事长，原来是手握唯珺这张好牌！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且不说他身居高位龙章凤姿，唯珺旗下的产业链更是横跨了多个不同领域！
就冲这份担当和魄力，在座几家所谓出类拔萃的小辈无一人敢和他相提并论！
或许是很久没接触到如此优秀的人了，又或许是冥冥之中某种亲切感使然，唐翰瑞不仅对这位年轻的监事长颇为信赖，更是看好他对唐家抛出的橄榄枝。
可以说，此时此刻唐翰瑞对裴子羡的欣赏早已大于忌惮。
于是叠起腿，便继续跟闺女交心，“唯珺产业布局涵盖了传统行业和新兴行业，其广度已然高于唐家。”
“现在，企划书就在爸手边。一旦我们决意与他做生意，互联网、教培、生物医药及文娱的市场份额占比必然会大幅度提升……”
到目前为止，唐翰瑞依旧蝉联京城首富之位。
这番话他虽说的含蓄，但其实心知肚明——
照这么评估，展望未来的话，不仅家族事业蒸蒸日上，他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估计跻身福布斯排行榜前十也无法衡量他的财富！
“唐老板，”这时，唐慕之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某位大金主，可说出的话却直击祝景天灵盖，“合作可以，记得谋定而后动，咱们争取利益最大化！”
“在商言商，利润分配六四开……”
听到这话的瞬间，唐翰瑞立刻激动地拍了下大腿不说，还心情格外舒畅地笑着应声，“不愧是我女儿，清楚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祝景继续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唐翰瑞这买卖到底亏不亏。
这是肥水，可这好像也是您掌上明珠给您挖的大坑？
您这时候跳的心甘情愿，也不知等反应过来，不间断向唐氏集团输送福利的裴监事长是您女儿的男朋友时该何去何从？
是该为这准女婿真有本事感到高兴，还是该为自己今天“见钱眼开”而变相卖女儿感到懊悔，甚至埋怨自己立场不坚定？
两位大佬这是把爹当小日子整呢？
也就在这时候，身为父亲的唐翰瑞在天大的利益面前为难了。
因为，在他心里，女儿的事高于一切利益。
是以，唐翰瑞敛了敛笑意，便脸色稍显严肃地对女儿吐露出了自己的担忧，“爸现在担心的是，他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对此，唐翰瑞其实早前根本没反应过来。
还是先前会议室里祁仕凡的表现才让他猛然意识到——监事长意图和唐家建立合作，以及中午那般讨好慕之都是有预谋的！
任他再优秀，但闺女有男朋友是事实！
所以，如果这些合作要建立在对女儿不利，甚至要牺牲她感情的前提下，唐家是一百万个不答应。
再多的合作，不就是钱的事？
而他唐家多的是钱！
即便隔着听筒，唐慕之也瞬间明白了老父亲的言下之意。
可她并未直言，不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还顺便语气幽幽地抛出了一个灵魂二连击，“所以，您不仅要卖女儿，还要棒打鸳鸯？”
瞳孔地震的祝景：“……”
不，不是您自己上秤的？！
与此同时，会议室玻璃窗上也倒映着唐翰瑞疯狂摆手的动作。
人前威武的唐总此刻已然化身为女儿奴，急得差点结巴了，忙解释道：“闺女，这话、可不兴说啊，咱家从不做有伤风化之事！
赚钱归赚钱，爸绝不会拿你当跳板，更不会盲目掺和你的婚姻大事！只要是你自愿的选择，爸定当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当然并非真要老父亲的保证，唐慕之也不欲把人急出个好歹来，遂捏着男朋友的指骨在结束通话前同时给了两边一颗定心丸，“放心，有能耐的姑娘会把爱情和所爱之人带回属于自己的城市。”
余音飘散，裴子羡如雕如琢却悄然缀上一层疏薄暮色的脸庞没什么变化，以至于让人无法揣测他的真实想法。
倏尔，却见他一边懒散地抬手召来祝景，一边用耐人寻味的语气吩咐道：“慕小姐这番话言之凿凿，情之切切，令人感动。
裴某本就高攀在先，而今更经不住女朋友威逼利诱，便——
重新拟方案，分配比改成八二开。”
祝景：“？”
这和白送没区别了吧！
行，无所谓，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只是，两位考虑过——现如今你俩轮流给唐翰瑞铺的台阶有多高，等他得知真相时血压飙的就有多高这回事吗！
而唐翰瑞惬意地哼着小曲儿时，霍松陌推门而入，并带来了一个让人诧异的消息，“就刚刚，那几个老家伙，被谢特助一人一封邀请函请走了。”
“我戴着老花镜仔细对比了，正是早前对慕之无礼的那几家……”
不消霍松陌再具体解释，唐翰瑞已然明白了其中深意。
可他并未点点头说“知道了”就了事，而是看着霍松陌，接着莫名骄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上还要炫耀不炫耀地暗暗显摆了一把，“好啊，年轻有为，孺子可教也。”
霍松陌被拍得沉默了。
精明之人早就从中嗅到了异样气息，但他也无能为力。只叹息着摇头惋惜，到底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没福分呐！
但凡他有点出息，不说和慕之谈婚论嫁，不说学言倾跟大小姐处成好朋友，跟着大小姐当小弟不也是一份美差？！
蠢东西，送到滇城挖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