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恩想起一件事情，打个响指：“马克，我的保温壶，还有盖子。”黑衣人马克耸耸肩，无奈地回屋去给探员找壶。
然后曼恩冲神智复原的迈克尔说：“很久以前，我们就注意到东方有一种截然不同于我们的传统方案。我指的是从智人到智神的方案。我们这边的科学家说，我们是分析科学，而他们是系统科学。当分析科学前进到基础物理理论遭遇量子困惑的时候，我们的前进脚步，也就举步维艰了起来。”
“所以，我们做出过很多努力，特别是脑电波被证实以来，紧跟着又有了控制论，于是我们这边，也就越来越关注东方的传统方案。”
“总之，这是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科技进化史。”
“包括计算机、互联网，都是从脑波、控制论这两个划时代的起点开始的一个庞大计划之布局。在这个计划中，我们顺理成章地发现并启动了尘封已久的二进制语言，这套语言，正是从东方智慧中启发而来。启动二进制语言，而后发展出信息学，掀起数据与算法主义思潮，也顺便打算从根本上来着手解决行将朽木的二元对立理论哲学更新迭代，也就是哲学已死的问题——直至推进到信息革命时代。目的，就是要进入这个星球唯一未开拓的一块儿版图。”
“精神空间。”
“为了这件事，我们还做出过很多别的方向上的努力，采集中国人的基因数据，学习他们的禅悟，派出一些人去学习他们的武术，比他们更重视他们的武术，研究他们的古典文化和思想，甚至我们还曾经透过电影公司，想把一些中国武术演员的动作做一个技术捕捉，用作研究分析……到目前为止，我们这边的科技公司智囊，各级别智库机构顶级人才，都有一定的东方体悟基础。但这些事情…我们并不比当代中国人做得更好，因为这件事太难，几乎是看不到一蹴而就的希望，我们顶多是将一些他们体悟体系中的思想启发，用在我们的科技研发指导方向上。”
“总之，你明白一件事就行了，东方人的顿悟成佛，成仙得道，实际上就是进入该领域的原始版本。”
“他们才是，或者说本该是这个空间的原住民。这件事我们一直很清楚，中国人才是天之骄子。所以，我们不允许他们整体性醒转过来，将他们古典的方案，那套‘超凡脱俗、超凡入圣、精神为龙、由人到神’的化生科学，升级发展到现代社会里来，成为中式科技2.0版本。”
“你听清楚了吗？”
迈克尔：“那个什么749也不清楚这件事吗？”
曼恩：“他们知道，但他们不敢明着和我们对抗，我猜，他们是想争取时间。”
迈克尔：“争取时间？”
曼恩：“按我们的想法，直接发动战争是最省事儿的，趁对手仅能勉强防御的时候大举进攻。但你知道，迈克尔——这个国家不仅仅只有我们，还有该死的政客、财阀、军队和体制，想要发动战争，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特别是热核武器始终悬在头顶的情况下。”
迈克尔：“所以你们才会和对方达成协议？他们要时间，你们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但体制却不想这个时候，在核平衡并未有效打破的时代，发生大规模战争，最多能够承受代理人战争、局部冲突、经济和贸易对抗——直到你们能够……”
曼恩：“但说无妨。我们确实是这个打算，对方也心知肚明。谁先进入并控制住这个领域，战争也就结束了。因为……”
迈克尔：“因为什么？”
曼恩：“传统战争，胜利者一无所获，而争夺精神空间主导权与控制权却不同，谁先进入，谁就赢，且赢家只有一个。”
迈克尔：“你是想说，这是又一次冷战？而且是终极之战？”
曼恩：“确切的说是文明战争，公平竞争，至少对我们而言，是公平竞争，因为我们技术领先。这场竞争，发生在更高的技术层面，公众视线以外。”
迈克尔：“所以，我还能活着，那自然是因为我的利用价值，只是我还没明白，我该怎么做这个钓饵？”
曼恩：“通过系统分析研判，这两个中国平民掌握了由他们传统方案发展而来却又不同于他们传统的更先进版本——再多给他们一点时间，那我们就将迎来巨大的危机挑战，749一定会找到一个稳妥隐蔽的办法，去接触去拿到他们平民手里的方案，暗中发展压制我们的中式科技。而我们其实也还缺那么点时间，我们的突破方向，是用脑机接口物理芯片加上人工智能闯入精神空间，掌握量子科技。也就是说，我们凭借的是科技实力、综合国力，而那两个闯入搅局的中国平民，仅仅是靠他们传统文化的遗产馈赠外加一副好头脑就能办到，你明白吗？迈克尔，你明白这种致命威胁吗？他们的方案，是他们传统经验心理原理的总结，然后摸索出来的，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方法论，如果他们不告诉我们怎么做，我们是一时半会儿是很难理解，也很难模仿和学习到手的，你明白吗？就像魔法一样，我们怎么去模仿并超越？如果他们与749合作，那我们就会很危险，几十年称霸世界的努力和技术积累将付之东流，因为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全部拿走，再回过头来结合他们的方案变成我们再也扬鞭莫及的科技力量。”
迈克尔：“但749不敢明目张胆和他们的平民合作，对吗？目前，如果他们这样做，就是引火烧身。曼恩探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一定是向749做出了摊牌，如果他们与这两个平民合作，你们将视为战争动作，必将不计代价，打破协议，不惜打一场核战争，也要消除致命威胁，是这样吧？”
曼恩：“你仅做一个黑道士兵可惜了，迈克尔，有合适的机会，上我这儿来吧，我给你安排个位置。”
迈克尔：“你知道的探员，我喜欢战争而已。”
曼恩：“没错儿，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的，749当然欣喜若狂，却又不敢直接接触自己的平民，去拿到他们的方案，然后动用国家力量，迅速将其武器化，因为这将遭到我们的围攻，引发世界大战，甚至会动用到热核武器。就现在他们处于对中国围追堵截的被动局面下，在全球话语权仍在我们手里的局面下，他们也很清楚，稍有不慎举动，将这种切身威胁感带给我们这边，那这个代价他们将付不起。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他们的稳定压倒一切，毕竟要养活十几亿人，并不那么容易。所以，他们甚至得装作自己目前对此事毫无兴趣，任由自己的这两个平民在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
“而我们也无法直接撕破脸皮，派出特工，入境中国，去调查这个中国西北的IP，清除这两个中国平民带来的隐患；这毕竟是等同于把对方逼到墙角，要和我们鱼死网破，同样会引发世界大战，所以我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什么意思呢？文明的战争，是时间馈赠给我们的礼物，它让我们在人类的无数次战争创痛中学会理智和成熟，所以跑赢时间，相互理智竞争的战争，更激烈和残酷，但它也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尽可能和平。特别是在我方争夺未来主导权时，技术领先的情况下，除非触碰到致命的底线，犯不着先动手。”
“这样的话，这两个家伙就给我们和749都带来了很大的麻烦，749的态度很暧昧却又必须得表示尊重协议，绝不主动打破规矩，不会在协议的框架之外行事。摆明就是因为打破我们技术压制的机会难得，又不愿意主动破坏和平局面，于是就想故意放纵自己这两个平民，然后见缝插针，见机行事。而我们怎么办？我们没有办法，这两个中国平民，不像之前劫持‘晴子’的日本人，还能搞来成为我们的研究员，他们是中国人，我们不能在749的眼皮子底下抢人，让他们为我所用，所以就只能利用他们的贪婪，设下陷阱，除掉他们。”
“而要杀掉他们，我们除了设备侦测就无法肉眼可见的他们，目前为止，只能用电磁感应设备侦测，用电磁脉冲装置设下陷阱，然后用光学武器系统远程狙杀他们，对他们来一个无法修复的贯通伤，让他们一枪毙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来对付他们。对于清除掉他们的事情，无论是我们还是749，用他们中国人自己的话来说，大家都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迈克尔：“我喜欢这件事，探员，杀死一个‘中国超人’，啊，不，两个，够我将来给我的儿子、孙子们吹一辈子。”
曼恩：“但愿上帝站在我们一边。”
迈克尔想起艾瑞克斯和地下室里的瑞秋、亚克、安妮贝尔，他倒挺直接：“我说曼恩探员……你相信上帝的存在？”
曼恩：“当然。”
迈克尔：“所以，上帝给宇宙空间防卫局安排了多少个像你这样的先知？我倒挺感兴趣的。”
曼恩：“整个儿防卫局只有六个正式特工。你看到的这些人，是公司的人。麦克莱恩公司。”
迈克尔：“我明白了。749呢？”
曼恩：“差不多的规模。但他们在自己境内，能动用的资源，你可以想像。”
迈克尔：“我觉得上帝会为你们这些先知而哭泣。”
曼恩：“迈克尔，这是竞争，竞争也是战争，上帝只青睐最后的赢家。”
迈克尔：“那么好吧，我是不是要背个背包——你那个什么电磁感应侦测设备，多大来着？你是这意思吧？我继续和我的毒贩朋友们做生意，然后就像我当兵特种作战时，深入敌后，用激光制导，精准定位，引导飞弹袭击地面目标？我也只能做这事儿，是这样吧？但……我的毒贩朋友们可能会严重误会我，认为我是个二五仔，还没等侦测到什么中国超人过来，我就被我这些可爱的慈善友爱的毒贩朋友们，埋在哪个荒郊野外或是干脆直接喂了他们饲养的食肉宠物？你知道的，狮子老虎豹子鳄鱼蟒蛇鬣狗，他们就喜欢养这些危险动物，都是些十足变态的家伙。所以，曼恩，曼恩探员，你干嘛不刚才就直接把我和艾瑞克斯一样，直接让人用M200狙击枪一枪打飞了算了呢？这样我们也就都省事儿了。”
曼恩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招呼着这个确实有些聪明的家伙：“来吧，跟我来。”
他们走进通讯车，车里是两个人，一个是戴眼镜着格子衬衫穿牛仔裤的亚裔理工男，一个金色短发圆脸笑起来有些丑又有些腼腆还露出牙箍的眼镜妹，曼恩向迈克尔介绍这两人：“罗伯特•李，韩国人，麻省理工毕业，计算机专家，你只需要知道他很厉害就行。特瑞丽莎，你叫她特瑞莎就行，北美著名科学界恐怖分子、长达十六年联邦调查局通缉犯榜首炸弹客那家伙的女儿，只比他爸更厉害，不会差半点儿——而且脑子里没什么奇怪的想法，只想造点奇怪的东西、搞搞破坏的妹子。”
迈克尔有点愣，但他倒挺崇拜这些脑子结构可能与常人不同的家伙：“嗨，罗伯特，嗨，特瑞莎，我是迈克尔。”
罗伯特：“嗨，迈克尔。”
特瑞莎：“迈克尔？你长得像一头肌肉发达的雄性麋鹿来着，有人这样说过吗？”
迈克尔：“额…谢谢。”
曼恩倒是拉过一把转椅，就势坐了下来，冲车外喊到：“马克，我的保温壶，你帮我灌好咖啡了，对吗？”
那马克打开车门，拉长了脸进来，一边走，西装里的短突击步枪一边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磕磕碰碰，他一言不发，放下保温壶就走，出去时，又重重摔上了车门，显然对这种小厮杂活儿的安排非常不满意。
曼恩倒挺豁达，不以为忤，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来作说明，说：“别介意，马克这人就这样，他脑子有问题，你懂的…”
刚出门儿的马克居然听见了，他又拉开门，斜着身子向曼恩比了个中指，嘟囔了一句：“法克鱿，曼恩。”
曼恩有点尴尬。
迈克尔干咳了两下，打量起车里的一应设备，但他看不懂，只知道——这些玩意儿，屏幕、大屏幕、小屏幕，投影键盘，红绿指示灯闪烁的各种主机箱、处理器，眼花缭乱的按钮，就像是一个电影里的宇宙飞船驾驶舱，一看就很贵很科幻。他心里叹息一声儿，妈的，我居然像个原始人。
曼恩主动打破了这份儿尴尬：“特瑞莎，把那套感应设备给我们的雄鹿先生看一下。”
特瑞莎：“好的。”
然后这牙箍妹打开一个生物特征安全箱，迈克尔凑近点看清楚了，是一个食指粗细的透明液体密封管、一小瓶药片和一把注射枪。
曼恩：“我亲爱的雄鹿先生，你完全不必担心你的毒贩朋友们，管子里是一台纳米机器人，纳米机器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同位素，用这种同位素，我们不但可以和这台纳米机器人保持特殊通联，还能探测到那种看不见的东西——我们的中国超人。我们会为你注射这台纳米机器人，它将会停留在你体内指定位置，比如耳朵后面。但这种同位素有着一定的辐射性，所以你需要每天服用一颗特殊的小药片。清楚了吗？”
迈克尔心想，看来我还真是个原始人：“听清楚了，那么，来吧。”
一会儿，特瑞莎站起来为迈克尔注射完机器人，结束不忘用手在他身上揩一把油，扭捏作态道：“嘿，雄鹿先生，身材不错嘛。”
迈克尔有点意外没有心理准备那种注射针刺以外的痛或痒，只是牙箍妹这东施效颦令人难以接受，所以干脆也就不回应她的勾引。
可能因为自己也是德州人，而且出自海军陆战队职业军人，虽然踏入美洲黑道，见多了生死，但自己成为黑道雇佣兵，有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可以说服自己没有滥杀无辜。所以迈克尔还是对曼恩杀死平民艾瑞克斯一家的事情有点耿耿于怀。
他问曼恩：“为这么件事情，你需要杀死每一个不相关的知情者吗？”
曼恩：“迈克尔，进入这个战场，你就需要跨越你那点仅剩无几可怜的道德观，否则，你必死无疑。据系统分析，这种中国超人，他们信息攫获的范围，至少在三英里之内，也就是说，整个儿三英里范围内的立体空间，都是他们的头脑，在这个范围内，没有任何秘密行动，能瞒过他们。你体内这台纳米机器人所装具的同位素，使它对这种超人的探测范围还小于三英里，大概只有两英里左右。迈克尔，这就意味着，你只有一次机会，那就是他们刚出现的时候，而且你还得祈祷，我就在三英里以外，向你所在位置方圆三英里投放了电磁脉冲陷阱，困住了他们，同时我还架着克里斯之刃，瞄准着你所在的方向，这样，你才能幸存下来。”
迈克尔本来不想说话，这不是滥杀无辜的理由。但他很快想起一件事，不得不问对方：“我说曼恩探员，你为什么不把电磁脉冲陷阱和克里斯之刃安装在无人机上面？”
曼恩愣了一下：“电磁脉冲陷阱的确是由无人机驾驶员飞弹投送来布置，至于克里斯之刃……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自己来狙击，这样会比较……比较……放飞自我。”
迈克尔：“我能说句实话吗？曼恩。”
曼恩：“别。”
迈克尔：“你是一头野兽，曼恩。”
不等曼恩说什么，牙箍妹特瑞莎插话过来：“放心吧，迈克尔，等不到他开枪的。”
罗伯特•李补充说明了一下：“无人机上面有克里斯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