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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亦无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北原之约

九州亦无路 夏夜飞雪. 4738 2025-08-13 10:28:19

  北境:雪原

  昼邈的发丝被寒风带起,雪花落在扑朔的睫毛上,十日之期已到,他一定要带言儒生回去,万年执念,终于可以画上句点了。

  感受到特殊气息波动,昼邈扭头。

  手持树杈,风尘仆仆的秣谷从缓坡爬了上来,身后留下了一串串脚印,昼邈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微微皱眉,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使用灵力,却独以人力攀爬,多此一举!

  但他无意追寻秣谷的行为动机,他来了就说明他不再排斥自己带他回魅族的决定。

  秣谷坐在雪地上视线飘向远处,伴随着身体气力消耗大口喘息。

  昼邈的脚步随着踏雪声咯吱作响,弯腰伸手想要扶起对方“为何不用阵法?”

  秣谷抬眸看了他一眼,昼邈僵在空中的手指尖落上雪瓣,雪花在指尖的温度中消散。

  “现在做不到从南部瞬间移动至北原!”秣谷探手从身侧抓起一把雪,随着指间传来的声音,被攒成雪球,伴随着手臂挥起,抛物线划向了深不见底的峡谷。

  昼邈扯起嘴角,将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两人一站一坐,雪花飞扬,昼邈余光看向肩头的飞雪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您时,也是这样的大雪,但现在魅族已无雪景了!”

  “不一样,人族的雪会为山峦大地覆上银装,待到光照之时再次消融,汇成泉水溪流,所经之处滋养土壤,届时草木荣发,生灵绵延!”秣谷的眼睛穿过皑皑白雪看到了稷山国东部草原,此时正值七月,草长马肥,隐隐约约恍若薛秣牵着马站在光中冲他挥手大喊,他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读不出他的唇语。

  昼邈没有反驳,因为魅族的风雨雷电自然之景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幻影,不会有草木因此而生,也不会有魅者因而产生情绪“您这十天做了什么?”昼邈垂眸打量着秣谷,眼神瞟过他的头顶,黑丝之中竟然掺杂了白发,他不由得皱眉,那是秣谷作为人的证明吗?

  “吃饭,喝酒,睡觉,喂鸡,带娃……”秣谷叙述着这些天他的重复生活,乍一听好像要做很多事,再一听却发觉无非都是琐事,日子仿佛流水账一样循环往复。这十天是这样,过往的一万年却比流水账还要乏味无趣,可就在这样不足乐道的岁月里他认识了善良的薛秣,为薛秣他愿意抛弃过往无上的身份和荣耀,只为帮他完成药师之梦。

  后来他将自己彻底活成秣谷,准备去实现薛秣游医的畅想或者说身为秣谷想要的自由时,又遇到了龙楚。

  如果说毁掉蓝瞳带着对薛秣之死的愧疚,冲动和难以释怀,那重返古刹,抱起躲在床角哭泣的龙楚时,他已然做过了取舍和深思熟虑,他愿意舍弃自由,留在古刹继续做药师,只为陪着龙楚长大,看着他从懵懂孩童成为稚气少年,从少年一步一步成为现在独立,自由肆意的小修士!

  “听起来还真惬意,人族也不错!”昼邈的言语里带了一丝羡慕,他的万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秣谷撑地站起伸了个懒腰。

  昼邈平静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雀跃,他终于肯回去了,万年的找寻有了着落,自己的心仿佛也有了归宿。

  秣谷扬起笑意,伸手竹子化剑,昼邈温柔的笑容逐渐僵硬“您这是何意?”

  秣谷最后看了一眼南部,手握剑柄递向昼邈“这里!”另一只手扬起指向自己的额间,蓝色图腾出现,那是魅主的印记“将灵力凝于剑端,刺向这里,此处乃魅者命门,我亦是如此!”这是魅族之人的弱点,只有言儒生知道,他甚至没有告诉昼邈,强者需要忘记身上的弱点,才不至于被抓住把柄,所以曾经身为魅主的他,将这个秘密一直藏了下来,而六界之内也不会有人知道强大恐怖的魅族也有弱点。

  秣谷嘴角带笑,眼里满是赴死的淡然。

  昼邈眼眸泛起迟疑,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发飘“你……你说什……什么?”其实每个字都钉在了他脑子里,只是自己不敢信,不信他竟然为了不跟自己回去,愿意付出生命。

  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

  昼邈的眼神聚焦在那柄泛着寒光的兵刃上“这就是你的答案?”雪落在昼邈扑朔的睫毛上,世界像被罩上了层毛玻璃,他用力眨了眨眼,想看清眼前的人,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人陌生到让他心间泛起酸涩。

  “对,杀了我或者毁掉我的图腾,褫夺我的元灵为你所用,供你驱使!”秣谷的眼底带上深沉,魅者蓝瞳若是毁掉,便可以驱使对方的元灵为己所用,这是另一个秘密,原本他作为魅主应当永久隐藏这些,但他知道昼邈在意魅族民众,他会和自己一样带着这个秘密直至消亡。

  他也清楚昼邈难以从万年的执念中脱身,世间难有两全法,他如万年前一样再次选择了死。

  要么慷然赴死,要么任其抹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和记忆,成为供昼邈驱使的元灵,这是秣谷能想到的最决绝,也是最轻松的赎罪方式了!

  回去,是不可能的,他回不去了,偏执的疯子不会因为年月推移而有所改变,骨子里依旧是疯子,万年之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昼邈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是哭,是眼球被血压撑得发胀,看什么都蒙着层红雾,他第一反应是否认“不可能!”他在心里吼了一声。

  随即又被更大的茫然淹没“为什么?为什么不愿跟我回去?人族有什么好,就因为有你带大的一个孩子吗?”

  昼邈发狠般一把打掉秣谷手里的长剑,大手拽住秣谷的衣领,随着手指渡上蓝色的光圈灵力,他真想死死扼住对方的喉咙,逼他跟自己回去!

  “是!我不愿意回去,我也放心不下龙楚,所以命给你,要么带走没有记忆的元灵,要么带回这具人的尸骨!”秣谷毫不避讳内心所想,他其实多少不想死,最起码目前不想死。

  他想活着守护龙楚,他不认为天道良善,神明悲悯,他看到的是有人篡改了他的孩子的命运,所有人将他养大的小孩推上了一条不归路,话语堂皇,理由充分,他怕他的龙楚下场比龙复还要万劫不复。

  昼邈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嗬嗬的气音从齿缝挤出来“住口!”他如同被捏住喉咙的困兽。

  昼邈手指已经绷紧,举起的另一只手却在空中僵住,对方额间蓝色的印记似乎也在提醒着他这人是将他捧上高位之人,没有他也没有今日的自己,昼邈红着眼眶松开秣谷的衣领。

  他如同被扔进幽暗的深海,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呛咳,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嘶鸣和质问“那……那我呢?为何你当年不愿对我稍加辞色,为何复活之后不愿见我一面?我在漫长的万年踏遍各族,只为寻找一丝你还活着的证明,你被困于混沌之虚,我又何尝不是受刑万年,即使步入神明,我也无法光明正大走出魅族,他们敬我,又何尝不忌惮我?

  我也想过放弃,放弃这虚无的权利地位,可是这是你给我的,我得守着;我也有过好友,有过想要溺爱保护的小孩,可是我没有选择,我得承担做魅王的责任,我只能亲手封印那个唯一会来寻我的横刯,我只能冷冰冰对待阿谣,然后又如你一般带出另一个魅子,妄想让他成为新的昼邈,去接替这顶沉重的王冠,你怜薛秣,你爱龙楚,何人怜我,爱我?”昼邈呼吸越来越急,鼻翼张得老大,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的抽痛,像有人用钝器在里面搅动。

  他不是不能接受言儒生的寡情,他只是不能接受他翻天覆地的转变,巨大的亲情差异让这个坐在王座上看遍了战争、生死的魅王开始存疑和崩溃,伴随着“嘭!”一声,他的膝盖重重砸在了雪里,他连的执念都不配拥有吗?

  秣谷默默垂眸,视线落在昼邈身上,眼底带上了一丝怜悯,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根针在里面一下下钻,可是错过的愧疚注定无法弥补,即使强大如他们。

  秣谷伸手,在昼邈肩上拍了拍“抱歉!”

  昼邈的眼泪打在雪地晕染开来。

  两人一高一低宛若当年从蓝血林中挣扎求生而出的魅子和那位面无表情身着藏蓝色华贵长袍的魅主。

  刺骨的寒风扫过两人,原本温和的雪瓣被狂风席卷成为白色漩涡,似乎要将他们吞没。

  撑在雪地中的指骨传来凉意,昼邈看着身前眼泪晕染开的花纹,心死般闭上了眼睛,他这一生过于可笑,他的执念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敬爱之人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重拾那个身份,他背着叛徒之名封印了唯一对他敞开心扉之人,他亲手带大的孩子现在也正他的这条路,偏执疯狂,无疾而终!

  蓝瞳重开,时间再次停滞,这次包括秣谷也被定格,此刻的世界只有昼邈一人,他缓缓走进三万年前,从他被选为魅子进入蓝血林的那刻起。

  【“代号四十七!”魅者的高音在林间回荡,蓝叶缓缓坠下,落地成花,蓝色的花——窥素,可起死回生,但却救不了任何一个魅者。

  杀伐,掠夺,保命,躲避……

  蓝血林中千年拼杀,他爬了出来……

  天阶之穹“日之出入,以夜为界,邈若山河,神高驰之!叫昼邈吧!”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从此刻起,无需向任何人行礼,……你不一样,你是我万中择千,千中择优而出的魅王!”

  他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我可以喊你师父吗?”

  “不要对任何人产生情感,叫我主上!”

  他没有了作为普通生灵的感情。】

  昼邈站在时空领界点看着掐着自己脖子的言儒生,而另一面的秣谷正温柔蹲在一个稚童跟前耐心询问: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师父吗?”

  昼邈的喉咙仿佛被再次扼制,自己八千年得到的温存远不如龙楚一日所得,言儒生八千年对自己开口言语的次数还不如秣谷给龙楚讲的某个睡前故事。

  他的幼年只敢远远看着言儒生,而龙楚却可以在他的怀里长大。

  “为何偏我是那魅王,为何偏偏是我!”昼邈发抖的指尖缓缓穿透时间屏障,想要触碰秣谷,却在无限接近时,消散不见。

  昼邈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身为王的自尊和教条让他下意识想压下喉间的哽咽,却泄出更重的气音,像被堵住的风箱。

  此刻的他站在浩瀚无边的时空里,万年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在他身侧一闪而过。

  他第一次觉得蓝瞳并非祝福,而是枷锁,将他的灵魂永远困在了魅王的高位,他以为做好魅王就能换他回来,可现实却将他们的回忆撕成碎片,他的心脏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原来比起不能接受死别,一方有意的生离才更加痛彻心扉!

  他扬起清瘦的面容,抬指蹭过滚烫的眼角,沾了满手的湿意,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被濡湿。

  “我带不走你了!”随着泪水止住,清冷无奈的声音在偌大无边的空间回荡。

  “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昼邈和龙楚都像一颗种子,在不同的时间被同一个人埋在了土壤里,本应生息相同,然命运之手,却只为一边倾注温存,另一旁任其枯萎,被呵护的那棵长成了漫山的桃花,绚烂夺目,另一个落地成了窥素,听起来珍贵无比,却饱含背弃的风霜和世人的觊觎!

  蓝瞳散去,时间继续!

  随着一声叹息,风掀起昼邈的衣袍,也掀起他压抑之后释然的双眸,他的眼里再无希冀,平静地如同万年不变的蓝血林,这是他自从登上魅王之位第一次失控,也是唯一一次,他原本以为在那个人跟前,自己也可以做一回孩子,可惜,他们认识在了错误的节点!

  言儒生教他不要存人欲,现在看来,他确实不该存人欲,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我认错人了,返途还望珍重!”当昼邈的执念不复存在时,言儒生教他的那些反而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抽离了困住自己的执念,原来他早就成了另一个言儒生,也是可笑!

  藏蓝色的衣襟和长发被风雪席卷而起,修长的身影下是孤独到极致的灵魂,如果灵魂也有颜色,那昼邈的灵魂必然一半如寒冰幽蓝,一半如腥血压抑!

  秣谷看着地上脚印渐行渐远,双指一动,掉在地上的长剑一击穿过了他的额头,伴随着痛苦倒地。

  昼邈回眸间闪过慌乱和困惑,原本相悖的脚步开始往返,却在靠近对方时戛然而止。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不逼他了,他为何执意这般。

  灵剑化为竹子,绿色的竹节染上血色,秣谷踉跄起身,伴随着额头蓝色灵印的彻底消失,他长达十几万年的神识灵力都凝聚在了竹节之上,自此他不再拥有永恒生命,也从此刻开始,他将要承受普通人族的生老疾病,痛苦挣扎,按他现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可能勉勉强强再活二十年左右,他灵力也在快速削弱,当年给薛秣修复的这具身体,会渐渐出现不同的伤口。

  额头上的血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秣谷的白衫上,洇出一片血色。

  秣谷挥手,竹子缓缓飘向昼邈。

  昼邈扯起一抹牵强的笑,他早该料到的,早该料到他费力隐藏身份,就不再愿意回魅族了,他料定自己不嗜杀,不会动龙楚一分。

  从始至终十日之约就是他为了彻底斩断与言儒生的一切,三次,三次的殒命,言儒生现在彻底死了,留下的只有秣谷,而自己所有的不甘也只能化为一场虚无,除了放手,他别无选择。

  昼邈伸出手,竹子落在掌心,灵神附着在了他的身上,绿竹消散,就像万年前坠入混沌之虚的魅主,多年前自毁蓝瞳的言儒生,如今又毁掉灵印和神识的秣谷!

  伴随着一声绝望压抑的叹息,昼邈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多情自古伤离别!

  世间再无言儒生!

夏夜飞雪.

唉!昼邈又该如何释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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