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审讯
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守世俗和规训秩序的人是会被淘汰的。
即便那规训是错的。
人类社会一直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一连好几天，木珞跟着鬼先生四处奔波。
（其实就是趁他们都在通天峰时，他俩去转了转整个青云门。）
木珞当时很无语，尽管鬼先生给出的理由很可靠，但她还是接受无能。
木珞：他根本不是正常人吧？
哪个正常人有热闹不看，非要去人家家里转一趟又一趟的，啊？
哦对，他就不是人。
木珞被自己噎住，更气了。
这一股子气也是延绵好几天，都被她带着上了大舞台。
大舞台通天峰上，玉清殿内
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马各占一边，青云门的人夹在中间，虽在自家，倒像是被排挤了一般。
张小凡垂着头，腰背尽弯，跪在大殿上，紧张得不能行。
解释了烧火棍的由来，却解释不了噬血珠的来历。更不论在座的这些大能们，他们自是都晓得噬血珠的邪戾，不用怀疑他们也能想到自己一个小辈弟子是万万不可能掌控的。
可如今所见，自己又确确实实掌控了。
这叫人如何不想到邪门歪道？
这般想着，上首的道玄真人已然开口，“好，我姑且信你这意外熔炼之说，但在这之前，却已然在你身上。”
“那时的你不过一个孩童，怎会有如此邪物？还有，噬血珠向来吸噬活物精血，而那时又未与摄魂熔炼，你又会安然无事？”
“说！”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他就有想到如今会面临的场面，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竟想不到其他，他想不到要如何去说。
想象和现实的差距有些大么。
如若当初他听了老和尚的话，找一处偏僻无人的悬崖丢了噬血珠，境况会不会不同。可一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就会回忆起那晚。
在那个惊险的夜晚，小小少年倔强又坚定地和老和尚说着：“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当时的场面犹在昨日，历历在目。
是啊，自己已经承诺过了啊。
张小凡的腰背越来越弯，这个承诺重得过分。
“说！”田不易一声怒喝，声震四下。
眼下这种局面，怕是要保不住他这小徒弟的命了。
只见他愤然起身，霍然上前一步，但还没等他做什么，一直沉默的天音寺主持普泓神僧突然睁眼阻道：“田施主，有事可慢慢商量，不用动粗罢。”
田不易一怔，没想到普泓神僧会突然开口为张小凡说话。
普泓神僧德高望重，便是连他这般青云门下一脉首座，也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当下只得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道玄淡淡地看了普泓一眼，眉头微皱想起什么，随即向张小凡问起，“还有，你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到底是从何处学来？”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立刻紧张起来，这其中关键，隐约牵动了当今正道两大派系私底的暗流。
可张小凡依然沉默地跪在原地，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道玄瞳孔收缩，冷冷道：“你还不从实说来？”
从头到尾，一直注意着张小凡的法相，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他。而坐在他前方的普泓普空，此刻也对望了一眼，眼光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周的气氛一片沉寂，仿佛有一堵冰冷巨大的无形之墙，将自己夹在中间，冷冷地挤压着。
张小凡慢慢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此时此刻，说是在生命尽头也不为过。他依然坚持。
“砰！”
一声骤响，众人吃了一惊。
张小凡猛抬头看去，却见是道玄真人重重把烧火棍往椅侧一拍，霍然站起，眉目紧锁，显然动了真怒。
只听他大喝道：“孽障，你莫要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
张小凡随声一颤，脸色苍白，矛盾至极，但终是没有开口。
道玄见此更怒，气极反笑，“好，好，好，你这个孽障，今日我就让你……”
“掌门息怒！”
突然，一声呼喊从青云门弟子中发出，顿时青云门中一片耸动，众人失色。
道玄真人坐镇青云已百年之久，威势向来无人敢当，不料今日竟有人胆敢阻拦于他，此刻连张小凡也转头看去。
在一片哗然声中，赫然只见陆雪琪与焦急的林惊羽决然排众而出，走到中间，站在张小凡身边，一同跪了下去。
道玄真人一阵错愕，苍松道人脸色韫怒，水月大师也是惊讶至极，慌忙站了起来，急道：“琪儿，你疯了？快回去！”
林惊羽与陆雪琪对视一眼，默了默没再动作。田灵儿被身侧的师兄们牢牢抓住，抽不开身，只能暂且停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人。
陆雪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她跪在张小凡身边，竟无丝毫退缩之意，那无双美丽的容颜之上，皓齿轻轻咬着薄唇，“掌门师伯，小竹峰弟子陆雪琪，有话要说。”
水月皱眉，喝道：“琪儿，张小凡乃是大竹峰弟子，身犯重罪，掌门自有定夺，你不要多嘴，快快回来！”
这一幕和当年何其的相像。不知是谁在此长叹一声。
陆雪琪嘴角仿佛抽动了一下，在她身边的张小凡，此刻也分明听到了她突然沉重的呼吸声。
显然在众人面前，此时此刻跪在他的身边，那份压力绝对非同小可。
只是，在这个庄严而肃穆的大殿之上，在所有人的凝视中，这美丽的女子依然不曾退后。
玉清殿外的山风，不知什么时候吹了进来。
掠起了她的几丝秀发，轻轻飘动。
张小凡凝望着身边这个女子，没有说话。
“掌门师伯，请容弟子说上几句。”
道玄真人向周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其他门派道友的目光纷纷飘来，只得冷冷道：“好，你说罢。”
陆雪琪点头道：
“多谢掌门。掌门师伯，诸位师伯师叔，我与张小凡张师弟并无深交，但在七脉会武之后，也曾与他一同下山。”
“在空桑山万蝠古窟和东海流波山上，亲眼见到张师弟与魔教余孽殊死缠斗，绝非是魔教奸细。此刻外人在场，张师弟或有难言之隐，请掌门师伯三思而行，千万不要……”
“等等！”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陆雪琪的话。
众人看去，却是坐在天音寺两位神僧下首，焚香谷那位复姓上官的老人。
刚才张小凡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天音寺两位神僧身上，没有注意看他，此刻看去，只见他面容瘦削，身材颇为瘦长，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尖锐。
“这位女弟子说的外人，多半便是指我，还有普泓道兄、普空道兄以及众位同道吧？
嘿嘿，青云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亏你们还自居天下正宗，难道连个交代也不让我们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