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门中

　　若问桃是一只桃花妖。得了桃林千年的精华修炼成人形。

　　自打记事那日起，若问桃就没有离开过桃林。这日实在是忍不住了。与同在桃林中的伙伴小凤凰寒音商量好，乔装打扮了一番，来到了人间。

　　走在街上，若问桃显然对人类的世界十分好奇，这里看看摸摸。好像什么东西都很有意思。

　　“寒音寒音，你看这都是什么？我们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若问桃指着一串桃花形状的风铃问道。

　　“这都不认识吗？这是风铃啊！”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若问桃耳边响起。

　　若问桃回过头去，只见对面站着一个男子。白衣似雪，目若朗星。眉眼弯弯，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真好看啊。”若问桃心里碎碎念，不由得看痴了。这些年她在桃林也不是没见过英俊的男子。但生的这样秀气的，真是第一次见。

　　“咳咳。”寒音无奈的在一旁提醒。若问桃这才回过神来。

　　“啊，是啊。没见过呢。是风铃啊！”若问桃尴尬一笑，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风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哈哈。”男子笑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眯起，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叫夜灵曜。你叫什么名字啊？”

　　“若问桃。”

　　“若问桃？”夜灵曜歪了歪头，“很好听的名字。”

　　“老板，这个风铃我要了，喏，钱给你，不用找了！”夜灵曜把银子掏出来给了老板，不管老板的反应，自顾自摘下了那串风铃。

　　“喜欢？送给你咯！”说罢把风铃递到若问桃面前。

　　“啊这…这是送给我的吗？”若问桃有些吃惊的看着夜灵曜，“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给你，你就拿着！”

　　说罢把风铃塞进若问桃手里，邪魅的笑了笑 ，留下个潇洒的背影。转身走了。

　　倒是若问桃愣愣的盯着夜灵曜的背影回不过神来……

　　人面桃花相映红

　　“柒楚……不要走……柒楚……”男子在睡梦中仍旧苦苦哀求着，突然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柒楚！”

　　可当他清醒过来，看清四周的情况。又无奈的躺了回去。她不是柒楚……她是若问桃。柒楚，早在五年前就死了。她怎么会是柒楚。

　　是的，这人便是夜灵曜。而柒楚……是那个他深爱着却已离他而去的那个人。

　　她真的好像柒楚……眉眼间的温柔与灵动，都带着柒楚的影子。让他移不开目光。让他想竭尽所能想对她好，想给她一切……可她不是柒楚啊……

　　“少主。查到了。若问桃……确实是……”那人的话有些犹豫。“是什么？”夜灵曜蹙眉。“是桃林的桃花妖，是得了桃林的千年精华修炼成人形的。”

　　“桃花妖？！”夜灵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

　　“叮铃铃铃…”

　　晚风温柔的拂过桃林，桃花风铃随风摆动，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若问桃躺在一株桃树上。脑子里回忆着今天与夜灵曜的相遇，目光不禁转到了叮叮作响的风铃上。那个少年黑曜石般的眸子和眼底掩不住的笑意在她眸子里挥之不去。

　　“桃桃。”寒音飞落在若问桃旁边，化成人形躺在树枝上。“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人了？”

　　“喜欢？”若问桃眨了眨漂亮的眸子，“什么叫喜欢啊？”作为桃妖，若问桃还不懂这种名为喜欢的情感。

　　“唔……”寒音嘟了嘟嘴，“喜欢就是…就是…不见到他会想他，见到就会十分开心。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也为了他能付出一切的感觉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人类。人与妖，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你知道的。食妖心者可得长生。修为高的妖更是可以用于引灵术。人类绝非善类。你可千万不要对人类动心！”

　　“嗯…”若问桃蹙了蹙眉，没再说话，眸子转向了渺远的星空，月光暗淡，星星却极多。几颗流星坠落夜空，划出漂亮的弧线。

　　清晨

　　白衣似雪，裙裾散落脚踝。披帛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这次若问桃没有同寒音一起出来。而是一个人来到了那天与夜灵曜相遇的地方。她承认寒音说的是对的。人类非善类。可那个少年的眸子那样干净明亮，一定不会是坏人。不是吗……她也承认，自那日初见，她再也没能忘记他如同盛满了星星的眸子。

　　“若问桃。”有个轻亮的声音喊她。她回头，却毫无防备的撞进那双她日思夜想的眸子。“夜灵曜？”她轻轻一笑，走上前去。

　　“嗯！”夜灵曜也笑了，“好巧啊，又见面了。”夜灵曜看着她，一身雪白的衣裙泠然似雪，暗红色的眸子，瀑布般的黑发，唇角含着笑意。真的像极了他的柒楚。让他一阵失神。

　　“怎么了？”若问桃看他失神，奇怪的问。“嗯，没事没事。既然这么巧，我带你四处逛逛吧。”

　　“嗯，好啊。”若问桃笑起来。

　　天空中有几缕淡淡的疏云，微风中是浅浅的花香。两人来到一个小湖边。微风轻抚，日光微醺。湖面波光粼粼，湖边长满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桃花开满在两岸。正是一朝春色好。“这湖叫未央湖。”夜灵曜说。

　　“未央湖啊，好漂亮的地方。”若问桃看着湖面微微眯起眼睛。

　　“嗯。”夜灵曜望向远处，仿佛又看见柒楚的身影……

　　人面不知何处去

　　“灵曜，这里是未央湖，这里所有的桃花都是我亲手种的哦，这是我送给你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真漂亮。”夜灵曜环住柒楚，“楚楚送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嘻嘻，那，灵曜，收了我的礼物就是我的人了。你可不许离开我哟！”柒楚笑颜如画，抬手戳了戳夜灵曜的脸。夜灵曜失笑：“傻姑娘。我不会离开你的。”

　　“灵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再继续陪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夜灵曜怎么也没有想到。柒楚是溟幽阁的杀手。却因任务失败被追杀。不想溟幽阁阁主却翻脸无情，为了不暴露自己竟落井下石追杀柒楚。

　　夜灵曜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柒楚被追杀至千丈崖，他赶去救她。可为了保全他，她与他做了最后的诀别，然后纵身一跃……他追至崖边，她的一袭黑衣像一只黑色的蝴蝶上下翻飞，她跌出了千丈崖，也跌出了他的生命……

　　“夜灵曜，你在想什么啊？”察觉到夜灵曜久久不语，眼睛盲目的望着远方。若问桃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夜灵曜回过神来，“在想一个故人。”

　　“哦…”看到夜灵曜的神情。若问桃懂事的不再多问，而是向湖边走去，一点一点走进湖水里。还是春天，湖水有些冷，可若问桃并不在意。

　　“问桃你……”夜灵曜不解的看向若问桃，“水里很冷的……”

　　“没事。”若问桃回头朝着夜灵曜嫣然一笑，翻手折腰，在水中翩翩起舞。衣袂翻飞，带起湖中的水珠，折射出太阳的光芒，又滴滴嗒嗒落回湖中。没有音乐，确是无声胜有声。

　　夜灵曜看的入神，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觉又回到了和柒楚的回忆里。忽然，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想法……他是不是，可以让柒楚复活？

　　引灵术…………

　　一舞毕，若问桃从水中走出来，看着出神的夜灵曜，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转眼又恢复了笑容。“我们走吧。”

　　“啊，好。”夜灵曜收起刚刚的心思，跟若问桃说笑着往回走。

　　…………

　　“给我查查引灵术的使用方法。”回到家，夜灵曜向手下吩咐道。“是。”那人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夜灵曜看着外面的天空，又开始出神。也许用引灵术真的可以让柒楚回来，可……这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

　　第二天

　　“主子，查到引灵术的资料了。”

　　“说。”

　　“…@$》—&*¥%t……”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夜灵曜闭了闭眼睛。柒楚，柒楚……

　　接下来的日子，夜灵曜与若问桃愈发熟悉，两个人一起看月升日暮，策马同游，闹市漫步，或者弹琴跳舞，或者舞剑举弓 。或是……

　　“灵曜，给你尝尝，我新学的桃花酥，好吃吗？”

　　“灵曜，我给你做的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啊？”

　　“灵曜，你看你看，我在你的院子里种了棵树呢！桃树哟！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吃桃子咯！”

　　“灵曜 我给你做的流苏，好看吗？我给你挂上吧！”

　　……………

　　日子一日又一日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次年初冬

　　“灵曜 ，我们一起在树下埋几壶酒吧！以后可以一起喝！”若问桃期待的看着夜灵曜。

　　“好啊，走吧。”两个人一起把前两天酿好的酒埋在了桃树下。

　　“灵曜，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若问桃问 。

　　“嗯？”夜灵曜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有欺骗她，“有的。不过不能告诉你。”

　　“好吧。”若问桃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

　　“若问桃！”寒音怒气冲冲的冲若问桃吼道：“你这么久不回桃林，就是为了那个夜灵曜？我没有跟你讲过不要和人类相处的吗？你怎么就不听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啊？”

　　“寒音……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你还是爱上他了是吗？”寒音问。

　　“嗯。”若问桃抬眸看向寒音。“你说的没错。爱一个人，就是可以为他付出一切。所以我回来……”若问桃顿了顿，“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寒音愣了一下，若问桃转身看向远方，“去帮他……完成他的心愿。”

　　“他的心愿你怎么知……你用了桃花怨！？”寒音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度。“嗯。”若问桃淡淡笑了起来，“在我第二次见他的时候。”

　　“你……”寒音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算了。随你吧。这桃林……我为你守着。”

　　寒音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劝什么。只是给了若问桃一个承诺。这是她作为朋友，最好的告别。

　　若问桃站在桃林里，手指拂过那串桃花风铃。听着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对于妖来说，爱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

　　“灵曜，我回来了。”走到夜灵曜面前，若问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嗯，累了吧。喝点水。”夜灵曜看着若问桃，若问桃看见夜灵曜复杂的神色，带着几分怜惜，几分不舍，几分……歉意。

　　若问桃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桃花依旧笑春风

　　若问桃刚放下手中的杯子，就觉得眼前一阵阵模糊，再也站不稳。摇摇晃晃跌倒在地。夜灵曜过去扶住她，“对不起…问桃…对不起…”

　　若问桃眼中却仍是淡淡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便沉沉睡去。

　　夜灵曜把若问桃抱到早已准备好的房间里。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法器”。是的……夜灵曜要用若问桃的元神来做最后一件法器，使用引灵术，让柒楚复生……

　　手已经抬起，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若问桃，他只要挥挥手，引灵术就可以开启。他的柒楚就可以回来了。可是，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为什么，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

　　一年来日日夜夜的相伴，若问桃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的刻在他的记忆里。他知道她喜欢他，可他从不回应。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棋子”。他也曾想过，这样是不是对她不公平。可柒楚重生的诱惑力太大，他没有忍住，把她引进了棋局里。可是在她昏迷前，她眼里没有一丝震惊，而是淡淡的笑意……她根本什么都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只是一直配合他演戏，从不说破。可……这是为什么啊！

　　望着沉睡的若问桃，他终于忍不住了。他不能，不能牺牲她来让柒楚重生。不能……不能辜负她……

　　夜灵曜转身走出了房间。

　　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若问桃眼睛也慢慢睁开。笑容再一次抚上眉目。夜灵曜，你舍不得牺牲我。是不是？真好……真的。

　　第二天清晨

　　一整晚没睡的夜灵曜决定去看看若问桃，跟她道个歉。即便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可当他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屋里，已然空无一人……

　　“问桃？若问桃？”

　　没有人回应。

　　走到桌旁，砚台下压着一封信。

　　夜灵曜：

　　展信安。你该猜到，我什么都知道了。不要好奇。还记得第二次见面那天我跳的舞吗？那是我们桃妖的特殊能力——桃花怨。水珠弹到你的身上，我就可以获悉你心里的想法。我就知道，你想让她回来。

　　引灵术想要施展，必须要用妖的元神。可这妖，却必须是真心爱你的。我不懂什么叫做爱。只能在你身边陪着你，慢慢体会这种感觉。我知道对我来说，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当我真心愿意为你去救回那个女孩子时。我想，我真的懂了。什么叫做爱。

　　可是你知道吗，我舍不得。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而是在你身边赖了一年。

　　我好开心，这次的事情，我们居然想到了一起。我这次回来，正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我更开心的是，你居然也舍不得伤害我。

　　所以我自己来。

　　元神我已经封印在旁边的小盒子里。你可以直接用引灵术召唤那个女孩子的魂魄归位。只是，你得先为她寻个身体。

　　至于我，可能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种树喝酒了。桃树你不许砍。等你和那位姑娘大婚的时候，在桃树下把那酒喝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还是很爱你啊，夜灵曜。

　　祝你们幸福

　　若问桃

　　夜灵曜看完信，泪水早已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打湿了纸上的墨迹。墨迹晕开，晕出了桃花的模样……

　　旁边的小盒子，泛出了淡粉色的光芒。

　　下雪了。

　　夜灵曜坐在干枯的桃树下，无声的望着远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女孩子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表达她的爱。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可是，若问桃。你又怎知，我没有爱上你……

　　若问桃坐在桃林里，手里紧紧握着那串风铃，终是忍不住埋头流泪。她有多爱他，就有多舍不得他。

　　“值得吗？”寒音来到若问桃旁边，轻声问。失了元神，若问桃会慢慢消失，最后化作一缕风，消失在这个世界。

　　“值得的。”若问桃没有抬头，只见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一点点，一点点散开，消失。最后……再也不见。

　　寒音抬眼望天……“桃桃。祝你幸福”

　　“呼呼呼……”一阵清风吹来，让夜灵曜愣了神，只见早已凋零的桃树上不知何时又开满了桃花，随着微风，花瓣蝴蝶般翩翩起舞，飞落。夜灵曜伸手接住，只觉得这花瓣，似是温暖的。

　　雪越下越大，和粉色的桃花混杂在一起，格外美丽。夜灵曜失神的看着，“问桃，这是你跟我最后的告别吗……”

　　问桃，我可不可以告诉你，我爱你？

　　他没有复活柒楚，他将装有若问桃元神的盒子埋在桃花树下

　　“我陪着你。”

　　……………………………………

　　桃树下，那年落雪为你唱一段乐府

　　信了人不如故

　　只如今，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谁回顾

　　明知无人回顾

　　从来无人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