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钱庄危机
连续走了好几分钟，依然看不到尽头。
这内堂，竟然比前院大厅还要大。
耳边，孟修明仍然还在讲解关于钱庄的基础规则，李欢的眼神中却划过一缕若有所思，轻声道：“直接带我钱仓。”
面露疑惑，原本孟修明以为自家堂哥不打算继续藏拙，准备逐步接手李家的基业。
出于一股子傲气，他就想看看自己和堂哥的各自能力，究竟孰强孰弱。
所以他才多说了些这方面的事情，希望对方能够尽早熟悉经营流程。
只有这样，双方的较量才算公平。
要不然，依照他平时的风格，怎可能一直这样喋喋不休。
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还揣着其他目的。
没有多问半句废话，就像刚才孟修明承诺的那样，现在的李氏钱庄，李欢便是大掌柜。
掌柜的这些小要求，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重新调整脚步，朝着右侧的方向走去。
转眼的功夫，两人便出现在了一间看起来并无特色的库房门前。
“钱庄总共有三处钱仓，这里是存放铜钱的地方。剩下的两处，距离这里稍远。堂哥你怎么看？”
一边做出解释说明，孟修明一边认真观察着李欢的微表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抢在对方开口之前，猜出其中想法。
在孟修明的心中，要是当真做到了，大概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无形较量，自己的一次小胜。
“就这里吧。反正最终都要一处处看过去。”
很可惜，孟修明没能预判成功。
甚至，就连这番语气，他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简而言之，第一场较量是自己输了...
打开铜锁、推开房门，钱仓内的气味不算难闻。看得出，应该有下人，经常来这里打扫卫生。
径直走到屋内，李欢仿佛有目的般，直奔钱仓的最深处。
与此同时，嘴边的话则是传进了孟修明的耳朵里。
“这里一般交给什么人打扫清理？”
“钱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能够进入其中的，至少也是评级甲等的下人。”
“先前我已经与你介绍过，钱庄的下人总共分为三等。丙等下人，只负责接待来往商客。乙等下人，收支财物记录账目。”
“至于甲等下人，除了需要本身能力出众之外，还会考核品行。之后更名改姓，入我李家。”
在大庆朝，宗族信仰甚至远远高出伦理道德、法规法制。
寻常府邸家丁，根本没有资格冠上主家姓氏。
孟修明主动强调“更名改姓，入我李家”，就是想隐晦的告诉李欢，这些人已经算是李家人。
摩挲着那一贯贯铜钱，李欢继续问道：“这里的铜钱，全都用麻绳串起，也是那些甲等下人做得吗？”
微皱眉头，孟修明隐约感觉，堂哥的状态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是回应道：“没错。有些商客前来寄存的，都是些散碎铜钱。”
“为了方便管理，放入钱仓当中的，都是以一贯为单位。”
将手中的铜钱颠了几下，李欢随即露出一丝慎重的表情。
另一边，孟修明看在眼里，也终于揣摩到自家堂哥，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堂哥走进钱庄内堂，账目规则全然不顾。
原来是怀疑起，仓内储钱的真伪。
弄清楚这些因果关系后，孟修明的心里没有羞恼，反而开门见山道：“堂哥，你是否在担心这些铜钱，掺杂着假铜钱。”
“实际上……”
刚刚接触这个行业，有这方面的担心并不稀奇。
孟修明打算稍微科普一下，相关常识。
当然这件琐事还称不上，两个人之间已经展开的无形较量。
毕竟，这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而对方却还未入门。
他就算胜了，也胜之不武。
“不是担心。”摇摇头，否定了对方的说法，李欢随即轻声道：
“而是已经确定掺假。掺假的数量恐怕还不少，最里面这几箱，假铜币的数目甚至高达七成左右。”
瞳孔猛缩，听到这声荒谬结论的孟修明，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铜币造假虽然简单，但辨别难度同样不高。”
“堂哥你根本不了解，我们李氏钱庄，在甄假方面花费了多少力气。”
默默叹了口气，“修明啊，是你太小，不明白堂哥我还有咱们李家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危机。当然，即便堂哥我已经有所准备，这场危机也仍旧远远超出意料。”
这句心里话，李欢并没有说出口，他重新换了一番措辞：“真假铜钱的鉴别方法，的确很简单。”
“一般的假铜钱，要么又小又薄，要么重量不足，又或者字不整齐、材质欠佳。即便稍微高明一些的仿制手法，铸造工艺也会存在瑕疵。”
“但如果，这些假铜钱比真的铜钱还要更加逼真呢。”
假的比真的还要逼真？
孟修明感觉自己快被堂哥给绕糊涂了。
话罢，李欢随手拿起两贯铜钱，递到自家弟弟面前，说道：“看看这两贯铜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作为钱庄掌柜，孟修明可以说经常和各种钱币打交道。
有时候甚至只需听个响声，他都能辨出真假，乃至具体数额。
但看着递过来的那两贯铜钱，他居然完全看不出，这其中能有什么问题。
若非之前已经认定堂哥确实藏拙，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耍自己。
要知道，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看出了孟修明不解的神情，李欢没有多说半句废话，他又重新走到钱仓最里面，拿回十几贯铜钱，继续递过去。
“现在呢？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吗？”
十几贯铜钱同时摆在面前，孟修明的目光扫视，来来回回看了好一阵。
许久，他终于发现了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脸上那份似有似无的天然傲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从这一刻起，已经完全被无以复加的震惊所取代。
“这里面的有些贯钱，为何串着如此多的新钱！”
新钱，指得就是那些几乎未经过任何磨损的铜钱。
然而由于铜钱本身极容易磕碰，所以一旦到了寻常百姓手中，出现缺角、或者纹路磨损的情况十分常见。
前来寄存的那些商客，再是小心珍视，也不可能同时冒出这么多的新钱。
哪怕孟修明再是不敢相信，也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家堂哥，先前一口咬定的那句话。
“是不是感觉有些铜钱，崭新的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目光诚然的望着眼前那一箱箱储钱柜，李欢随即又冒出了另一句，更让人惊悚的话语。
“刚才我试了试，这种假铜币的制作成本，恐怕比真币还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