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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飞

第七章 爱子情深

江南飞 公子木落 7015 2025-08-14 01:06:51

  徒单朗命人将单照裳等押在聚英场边缘,随后朝江南飞与萧波递了个眼色。三人步出大厅,门外数名劲装卫护按刀而立,不时扫视厅内,严防再生变故。

  “两位兄弟可有眉目?”徒单朗低声问道。

  萧波道:“单照裳称单照衣严令赤焰门今日不得显露武功,多半怕烈火刀法为人所识。”

  徒单朗又问:“单照衣的死因,可已确定?”

  萧波摇头:“具体死因,还须剖验。眼下猜测,十有八九是中毒而亡。”

  徒单朗沉吟道:“查案缉凶非我所擅。有劳两位兄弟仔细推敲,有时不妨大胆设想,再小心求证。”

  “大胆设想?”江南飞若有所思。

  萧波抚掌笑道:“徒单兄虽非刑名老吏,这‘大胆设想’四字却是一语中的。厅中诸人,皆在嫌疑之列,需得逐一排查,方能确保无有遗漏。”

  江南飞接口道:“凶手定在厅内,或许还不止一人。明知今晚高手云集,仍铤而走险。何不在别处,甚至潜入赤焰门下手?那多半是与单门主有血海深仇!想让他当众惨死!”

  徒单朗颔首道:“江兄弟所言甚是。单照衣此人性情暴戾,近年仗着赤焰门声势日隆,目中无人。除无忧门、飞鹰派外,其余各派,多多少少与他有些过节。”

  江南飞道:“方才徒单兄提及大胆设想,那我等不妨假设单门主确为飞针所害。现场能使飞针的,自然首当其冲。”

  萧波道:“花坊主不似杀人凶手。蒙庄主更有几位武林前辈力证清白……”

  徒单朗追问道:“除花、蒙二位,厅中谁还会使飞针?”

  江南飞正欲作答,瞥见姬萋与叶轻絮结伴出厅,看方向似往茅房。他环顾四周,虽见灯火通明,终是放心不下,对徒单朗、萧波告称内急,便快步跟上。萧波则走向单照裳,让他再细思其兄近日仇家及异常举动。

  江南飞步履轻捷,悄然追上两人。只听叶轻絮低声道:“自少林一别,好容易在明烟山庄重逢,却又遇见凶案……”姬萋温言安慰:“有按察司萧大人全力查办,还有……还有江副使从旁襄助,定能水落石出。”

  叶轻絮轻笑:“江副使才在少林连破两桩奇案,此番在开封又要大显身手了。”

  “我宁愿多喝几杯,也不愿在这上头大显身手!”江南飞在转角处出声。他轻功超绝,两人丝毫不察。

  两人不约而同转身,齐问道:“你怎么来啦?”都很欣喜。

  江南飞笑道:“我随处走走,看看能否找着蛛丝马迹。你们这是……”

  叶轻絮拉着姬萋便走,回头嫣然一笑:“女儿家的事,无可奉告!”

  江南飞含笑跟上。三人转过一座小院,来到茅房。江南飞称在外等候,见院中一大滩水渍,水瓢弃于桶外,怕两人滑倒,连忙提醒当心。姬萋随口道:“好端端的,怎地泼了一地水?”江南飞闻言细看水桶,果然空空如也,提桶去旁边水池汲水。叶轻絮拍拍姬萋道:“只怪此处灯火昏暗,谢神医说他方才不慎打翻了水桶,衣衫湿了大半。”说话间,两人步入茅房。

  江南飞以右臂发力,沉桶入池,几乎盛满,再以水瓢添加。心想涉及私隐,灯火不宜过亮,倒也合理。将水桶置于茅房近处,不经意瞥向桶内,见一黄色碎屑浮于水面,好奇心起,拾来细看,喃喃道:“怎么有片黄芪?”黄芪可补气提神,他虽不擅医道,一则自小习武,二则难免生病,自然一眼认出。但此处水池只做清洁之用,突现黄芪,实不寻常。

  思索间,姬萋、叶轻絮并肩出来,正要穿鞋,江南飞捏住黄芪,提起水桶道:“你们在外边稍候,我来冲水。”此时一阵香风拂过,并无异味,二女乐得清闲,含笑步出院落。

  江南飞麻利冲罢,放好水桶,目光扫过水桶与水池方位,疑窦顿生:“谢神医席间饮酒不多,随叶姑娘敬苏兄时不过浅尝辄止,其后多饮茶水。水桶放置甚远,他未醉酒,何以失手打翻?”一念及此,脑中忽地闪过一个画面,“除了单左使,第一个接触单门主的,正是谢神医!”此念一生,更觉事有蹊跷,向叶轻絮求证:“稍后我让人来清理积水。谢神医席间喝了很多酒么?”

  叶轻絮道:“至多一两杯而已。你问这干嘛?”

  江南飞笑称随口一问,随后道:“衣衫当真湿透啦!”

  叶轻絮点头:“湿了大片不止,他还一个劲儿地喝水。”

  姬萋亦道:“不错,我也瞧见他频频喝水。”

  江南飞心中一动,将黄芪揣入袖中,又问叶轻絮:“叶姑娘怎么遇见谢神医的?”

  叶轻絮对他知无不言:“谢神医与家师乃是故交,数年前曾做客剑宗,治好了几位师兄的宿疾。说来也巧,我和三姐本打算明日去栖云谷拜望,不想今早在城外便遇上了。”

  江南飞暗忖:“谢神医医术通神,用针施药自是看家本领!”转念又想,医家所用细针与杀人飞针迥异,何况当时他与赤焰门之间隔着数派人马,要一针毙命,谈何容易?

  沉思之际,三人已近聚英场。叶轻絮又道:“对了,谢神医之子谢远,和你一样也善查案。那年他们父子一块到剑宗,谢神医治病,谢远则助师父揪出了门中叛徒。”

  姬萋道:“谢神医在栖云谷好几年了,我还不知他有个擅长查案的儿子。”

  江南飞道:“如此凑巧,若他儿子也在,此案或已告破。”叶轻絮续道:“听闻他在中都任职,难得和谢神医团聚。那年也是因为公务才到大宋,顺便在剑宗盘桓了几日。”

  “中都任职?因公办案?私盐案?”江南飞竭力串联线索。此时徒单朗走来,对姬萋道:“事出仓促,蒙家庄若有吩咐,在下立时安排。”姬萋道:“徒单将军费心。眼下当务之急,是速擒真凶。”

  江南飞目送姬萋与叶轻絮回厅,疑云更重,转身亦入大厅。厅内众人虽仍窃窃私语,目光却多聚焦于被押的赤焰门人,气氛压抑,几无欢笑。他扫过席间,见谢回春独坐一隅,脸色发红,手握酒杯,不知盛的是酒是水,手指微曲,指尖在烛光下竟有星点微芒闪动。

  “面色红得异常,莫非?”江南飞与王屋三剑、欧阳虎、欧阳蜓等人略作交谈,便缓步走近谢回春,抱拳道:“谢前辈,晚辈忽觉左肩臂酸麻不已,可否劳烦瞧瞧,是否伤了经脉?”谢回春不疑有他,起身笑道:“江副使客气。”伸手搭他脉搏。江南飞只觉他指尖似有极细微的薄茧。

  “经脉略有郁结,但属外伤,依老夫先前所言,少饮些酒,数日可愈。”话音方落,喉间溢出一声轻咳,忙举杯倒水入口。江南飞瞥见他身上确有水痕,正与叶轻絮所言“衣衫湿了大半”相符。

  “水桶平放,除非打翻时自己摔了一跤,否则上衣怎会打湿?”原来江南飞发现他衣衽附近也有水痕。

  江南飞辞过谢回春,往外踱步,暗忖道:“水桶,水瓢,水池,黄芪,水痕,黄芪?”想到黄芪,侧首一扫,陡见玉绣坊花织云与谢回春隔远对望,眼中饱含情义。

  江南飞在脑海中迅速构想,旋即有了七八分把握,径直出厅寻到盐使司公差头领,询问如何锁定赤焰门涉案。

  那头领知他受克术邀请同查凶案,客气答道:“我等接获密报:赤焰门勾结山东官吏走私官盐等。此报虽来得蹊跷,却件件属实,连那账房隐秘处都标注分明。说来惭愧,五年前司里便曾派专使密查此案,奈何……奈何那位专使竟离奇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江南飞惊问:“至今杳无音讯?敢问那人名讳?”

  公差道:“因专查大案,凶险莫测,惯以假名挂职。只知他姓谢……”

  江南飞“啊”了一声,“谢远……”

  谢过公差,江南飞转身走向正盘问单照裳的萧波。

  萧波对江南飞道:“单左使已列出他兄长继任门主后所有结怨之人……其中能以细针隔空取命的,似乎仅有花坊主与蒙庄主。”

  江南飞拍了拍萧波肩头,转向单照裳,声音陡然转冷:“单左使,如今你大哥主使走私官盐、贩卖私盐乃至通番卖国,尔等皆是从犯。依大金律法,实是死罪难逃。可惜你大哥尚有一子一女,你倒还好,并无子嗣……”单照裳闻言面如死灰,朝萧波哀告:“萧将军!冤枉啊!盐案我等实不知情,请萧将军明察!”

  萧波目光如刀,厉声道:“萧某提点一方刑狱,通番卖国、走私官盐之案,实非职责所辖。不过区区萧某,或可替你等向大人求情,妥善安置你那侄儿侄女。就看你是否肯吐露实情!”

  江南飞暗赞萧波机敏,能够瞬间明白自己的用意。

  单照裳涕泪横流:“我说!我说!但求放过我等,放过我那苦命的侄儿侄女!”

  江南飞环视大厅,压低声音:“五年前,究竟发生何事?”

  “五年前?”

  “不错,五年前!曾有人来查过盐案!”

  “啊!五……五年前?”单照裳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几欲瘫倒。

  江南飞步步紧逼:“你仔细回忆,向萧将军交代清楚!五年前,你们做了甚么好事?”萧波声如寒铁:“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

  单照裳面无人色,由官差搀扶着,断断续续道:“你们……你们都知道了。五年前,有个姓谢的中都商贩,大哥与他称兄道弟。后发觉他偷入账房,原来他是盐司专使,专为查盐案而接近大哥。大哥设下圈套,在郊外,在郊外以烈火刀法将其砍伤。最终他被烈火吞噬而亡!”

  萧波闻言怒发冲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害朝廷命官,还是中都专使,简直无法无天!”江南飞恐打草惊蛇,忙拉他到聚英场另一侧。

  萧波强压怒火:“原来案中有案!单氏兄弟为一己私利,竟卑劣至此!”转念问道:“江兄弟你如何得知此事?”江南飞道:“盐司公差说五年前曾遣人来开封,后离奇失踪,我料与赤焰门脱不了干系。”萧波追问:“究竟是何关联?”江南飞附耳低语数句,萧波眼中精光暴射,对江南飞佩服不已。

  此时徒单朗自厅中走出,萧波将前情详述。徒单朗听得心惊肉跳,却觉丝丝入扣。三人计议已定,将单照裳带入大厅。

  克术及各派见三人去而复返,忙问端倪。萧波指单照裳道:“你若将五年前的事当众原原本本说出来,本将军定替你向大人求情,保你兄长妻儿无虞!”

  单照裳形容枯槁,眼中交织着绝望、恐惧与悔恨,想起兄长平日待己点滴,侄儿侄女又乖巧可人,哀叹一声道:“我说……我说。五年前,有个姓谢的中都商贩找到我大哥。大哥起初与他来往甚密,后来发现他暗探账房。原来他是查盐案的专使。大哥以提供线索的名义约他到城北山谷,而后……而后突施烈火刀法。那姓谢的虽然武功不俗,却中了大哥事先备下的奇毒。最终全身焦黑,面目全非而死……”

  “够了!”一个凄厉悲愤的怒吼打碎了大厅的死寂!

  众人骇然望去,见说话之人须发戟张,目眦欲裂,不是别人,正是名医谢回春!

  萧波示意单照裳继续讲述。单照裳颤声道:“全身焦炭,死状惨烈!”

  谢回春身形骤动,如一道狂风直扑单照裳!

  “住口!”他右掌挟毕生功力,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拍向单照裳天灵盖!

  苏一莽反应如电,一声暴喝,身影如大鹏般掠至,铁掌疾出,硬生生格向谢回春手腕!几乎同时,徒单朗亦如猛虎下山,一拳捣向谢回春肋下空门!两人一左一右,配合无间,硬是将谢回春这夺命一掌架开!

  砰!劲气四溢!谢回春被二人合力震退数步,身形微晃,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魔。单照裳吓得魂飞魄散,但谢回春方才那快逾鬼魅的身法,却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失声尖叫:“是你!你就是那晚盗走赤焰神刀的蒙面人!”

  此言一出,大厅一阵哗然!无忧门、飞鹰派、铁车镖局、北五行门等曾见过蒙面盗匪的各派人士,仔细回想当日身法,无不动容。

  乐不归厉喝:“原来是你!”

  克术猛地站起,声如寒冰:“盗取各派至宝者,竟是谢神医!”

  江南飞万没料到谢回春竟是身怀飞天疾行功的盗匪,不禁望向姬萋,见她亦是满脸难以置信。

  谢回春强压心神,嘶声道:“老夫行医济世,见不得如此血腥,一时激愤才出手阻止!至于甚么蒙面人,甚么盗匪,更是无稽之谈!”

  江南飞乘各派议论之际,心念电转,已明其盗宝动机。待声浪稍平,他排众而出,走到谢回春面前,朗声道:“前辈留书窃宝,非为珍宝本身,实乃欲借各派武功路数,追查五年前杀害中都专使的真凶!”

  此言一出,厅中霎时落针可闻。欧阳虎、欧阳蜓相视一笑,姬萋知他必有妙招,直直凝望于他。纪霜晚轻声问叶轻絮:“难道杀人案与谢神医有关?”叶轻絮望着江南飞挺拔的身影,想起当日他在少林时的风采,心如小鹿乱撞。

  谢回春在徒单朗与苏一莽钳制下,虽无法脱身,却对江南飞的话置若罔闻。

  江南飞步履沉稳,续道:“在座皆知单门主好勇斗狠,何以今晚比武,赤焰门始终藏锋敛锷?只因单门主心怯,怕暴露武功路数!若在下所料不差,前辈仗此轻功绝技,早已潜入赤焰门,一面暗中查访盐案线索,一面制造恐慌,令单门主疑神疑鬼,精神恍惚!”

  谢回春冷哼道:“笑话!这些都是你凭空臆测,何来半分实证!”

  江南飞点头道:“以上确是在下大胆设想。方才在下于茅房外见满地积水。听说是前辈失手打翻了水桶。”

  谢回春道:“不错。老夫眼有隐疾,一时失察。”

  江南飞道:“前辈上身怎的也湿了?莫非前辈先摔倒在地,接着才打翻水桶,水因此打湿了全身大半?”

  各派抬头细观,果见他衣袖、衣襟、衣祍、衣领皆有水痕。

  谢回春冷笑道:“打翻水桶而已,何必管怎样打翻的呢?”

  江南飞从袖中拿出那片黄芪,举手向各派展示:“这黄芪碎片,是在下于茅房外的水桶里发现的。在下看水少,就拿水桶去水池打水。恰好这黄芪就浮在了水桶里。”

  克术听得云里雾里,问道:“黄芪?水桶里怎会有黄芪?”各派也都懵然不明。

  江南飞走近谢回春道:“水桶里的黄芪来自于水池。前辈说打翻了水桶,是因眼疾。我看未必!”

  吴振鹰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小兄弟你别卖关子啦!”其他人也连连附和,让他赶紧揭晓。

  江南飞顿了顿道:“只因前辈急需大量清水解毒!”

  “解毒?”克术忙问,“谢神医解甚么毒?”

  江南飞道:“烟花炸响之际,单左使突然毙命,第一个近身查看的,除单左使外,就是谢神医。”

  众人纷纷细想,不久有人应道:“没错!那时单门主生死未卜,大伙都盼谢神医即行施救!”

  江南飞又转向谢回春,字字铿锵:“前辈正是借查看之机,拔除单门主喉间毒针!不料失手,反被针尖刺破手指!针上剧毒侵入体内,你深知此毒必以大量清水方可缓解!于是你借如厕之故来到茅房外,立刻跳入水池,在下手中这片黄芪,正是那时从你身上落入水池的,在座除你之外,谁身上会有黄芪?不久你听有人靠近茅房,只得跳出水池,但你全身湿了大半,未免惹人怀疑,只得假装是打翻水桶所致,之后你也是这么跟剑宗的纪姑娘和叶姑娘解释的!你中毒之后面色渐红,以防被人察觉,不得不连续喝水来解毒。”

  各派朝谢回春望去,果见他面色较常人红润,即使天生饮酒即变脸之人也略有不及。

  纪霜晚和叶轻絮相视后心头也即了然。

  有人应道:“我瞧谢神医面色异常,料他喝酒过多,才没去敬酒。”

  又有人道:“我去敬了酒,可他几次以茶代酒,好生没趣。”

  接着好几人起身作证,要么称早发觉谢回春举止异常,要么称的确看见他一直喝水。

  喧哗声一阵盖过一阵。

  克术喝止之后,谢回春笑道:“你手上的确是黄芪,在座虽只老夫一个医者,断定是老夫携带而来,未免武断。此外,老夫早年遍尝草药,喝一点酒就会脸红。再要多喝,实在力不从心。小兄弟,推断也能当做证据么?”

  江南飞向徒单朗、萧波使了个眼色,随即对谢回春道:“前辈身上除了黄芪之外,定有其他药渣,你既不承认,也不必强行查验。前辈自己说喝一点酒就会脸红,喝多了,实在力不从心。换言之,即使前辈喝多了,也不会有性命危险。何况除前辈之外,山庄尚有其他医者,到时可立即施救。”

  谢回春皱眉道:“立即施救?阁下这话甚么意思?”

  江南飞道:“前辈若想自证清白,除非连喝三杯烈酒!倘若身体并无不适,在下所说指尖被毒针刺破、以水解毒、遗下黄芪、打翻水桶等设想,皆不攻自破!”言毕,已有庄丁端酒上前。

  大厅数百道目光,也瞬间聚焦于谢回春一身。

  谢回春手指不自觉蜷缩。徒单朗、苏一莽欲强执其手察看,他奋力抗拒,奈何两人功力深厚,终被擎住双手。近处灯火下,只见其右手五指指尖,果然密布着细如星点的针孔!

  萧波验罢,朗声道:“此乃前辈近日苦练飞针绝技,兼之仓促拔针所留!”

  徒单朗、苏一莽松开他手。

  “哈哈哈!”谢回春悲怆长笑,声震屋瓦,对江南飞道:“阁下如此自负,这三杯烈酒,老夫便喝给你看!”说完猛地抄起桌上一壶烈酒,拔开塞子,仰头便灌!

  “不可!”

  一人惊座而起,扑向谢回春后,死死抓住他手臂,“你不能喝!喝了你也会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玉绣坊花织云。

  厅内顿时沸反盈天。

  “原来花坊主知晓内情!”

  “果然中了毒针,喝了酒就要死么?”

  “喝一点不会死,中了毒,又喝多了,就会死!”

  “啊!那在座都喝得不少!”

  各派担心他一言不合再施毒针,厅内霎时陷入沉寂。

  花织云情难自已,虽是一片赤诚,这话无异于证实了江南飞的推断,亦坐实了她知情人的身份。

  江南飞深吸一口气,指着谢回春,声音沉痛而笃定:“正如萧兄所言。前辈指尖针孔,定是为求一击必杀,日夜苦练花坊主所授‘天女散花针’绝技所致!既要练就隔空刺喉的准头,又要掌握瞬息拔针、不留痕迹的手法,岂料一个不慎,还是被自己所淬的毒针反噬!前辈冒险于混乱中靠近尸身拔针,是怕留下‘天女散花针’的铁证,以免连累花坊主!”

  花织云泪眼婆娑,猛地抬头,决然道:“不是他!人是我杀的!是我以天女散花针取了单照衣性命!与他人无干!要拿便拿我!”她皓腕一翻,指间已扣住数枚寒芒闪烁的绣花针,竟欲当众施为!

  “织云!”谢回春一声断喝,饱含痛苦与怜惜。他轻轻按下花织云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环视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克术、徒单朗、萧波与江南飞身上。眼中的悲愤与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苍凉。

  “够了……不必再为我开脱。”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老夫如此周密的计划,竟被你等轻易勘破。不错,人是老夫杀的。毒针是老夫借烟花掩护射出,这位神剑门的江兄弟心思缜密,明察秋毫,此前推测一如亲眼所见。哼哼,老夫练得再多,看姓单的毙命当场,也做不到心如止水,这才失手。没想到江兄弟居然找到了老夫身上的黄芪,说来也巧,老夫今早离开栖云谷时,救治了一个樵夫,走得太急,没把黄芪等药物放回去,这……兴许就是天意。老夫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替我远儿报仇!”

  谢回春缓缓走向大厅中央,每一步都似重逾千斤。

  “远儿不喜歧黄,独爱查案。他寒窗苦读,终于考取功名,入刑部供职,后因私盐猖獗,调至盐使司。他公务再忙,总抽空来看我。约莫五年前,我有半年没见到他,寻至盐使司,才知他早已失踪。多方打探,获悉远儿最后调查的地方是在开封。所以我在栖云谷开设医庐。近日……哼哼!终在城北乱葬岗寻得一具焦骸,周遭土地焦灼,显是生前遭烈火焚伤。而那焦骸之旁……”他声音哽咽,字字泣血,“便有……哼,便有我儿随身佩戴的羊脂玉佩!”

  谢回春强抑悲声,继续讲述:“老夫一生悬壶济世,活人无数,却救不了亲生骨肉……此仇不报,枉为人父!”眼中血泪交织,却无半分悔意,“我知远儿必是死于开封某名门之手。对方武功高强,势力盘根错节,凭我一己之力,硬拼无异螳臂当车。我日夜苦思,如何寻出真凶?如何亲手雪恨?如何令他身败名裂?”

  “两年前,老夫在秦岭偶遇‘黑面大盗’姬破虏姬兄弟。彼时他神智昏乱,疯癫无状。老夫为其疗伤,姬兄弟感念恩情,将赖以成名的绝技‘飞天疾行功’倾囊相授。老夫本无意习武,想到要查访远儿下落,有轻功傍身或可便宜行事。遂苦练不辍,得其中六七分精髓。待寻得远儿遗骸,确证其为高手所害,报仇之念更深。冥思苦想,终得一计——盗窃各派镇派之宝!逼对方显露看家本领,由此推断谁是凶手!老夫故意留下几家不盗,只为混淆视听,制造恐慌。仔细验看远儿骸骨,确定他生前为带火利刃所伤,天下虽大,除赤焰门烈火刀法外,更有何人?正如江兄弟所料,老夫潜入赤焰门,于单照衣书房留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字束,正是要令他疑神疑鬼,便于老夫搜寻远儿当年查案的线索!皇天不负有心人,前日终寻得关键铁证,老夫立时密报了最近的盐使司!”

  克术等人恍然道:“原来如此!”各派或扼腕叹息,实在无从劝慰;或觉他手段酷烈,却也不敢指责。

  谢回春目光仿佛穿透时空,回到那烟花璀璨的一刻:“护龙会广邀群雄,值此盛会……天赐良机!老夫岂能错过?老夫苦练天女散花针,只为那雷霆一击……借烟花炸响,毒针离手。看着他倒下,看着他因大量喝酒而七窍流血,看着作恶多端的赤焰门顷刻覆灭!哈哈哈,大仇得报!远儿泉下……终可瞑目!”

  克术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令郎为查盐案,深入虎穴,以身殉职,堪称忠烈!本官……深为感佩,来日定当奏表朝廷,追封褒奖。你爱子心切,为子复仇,其情可悯。然国有国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来人!”他声转凛冽,“将凶犯谢回春拿下!玉绣坊花织云涉嫌包庇,一并收押!”

  护卫轰然应诺,上前锁拿。

  谢回春对克术道:“大人,老夫多次医治花坊主及玉绣坊众人,日前求她教老夫天女散花针绝技,恩情裹挟之下,花坊主无从拒绝。至于老夫报仇一事,她与玉绣坊更是毫不知情,还望大人明察!”玉绣坊各人按住花织云,听谢回春慨然求情,无不感恩戴德。

  克术问道:“既不知情,何以见你喝酒立马制止,还称你喝了也会死?”

  谢回春道:“只怪江兄弟言辞真切,让花坊主深信不疑。”

  克术望向徒单朗、江南飞以及萧波,三人微微点头,克术只好令人先将谢回春关押。花织云面色痛苦,欲纵身再出,谢回春摇头皱眉,教她切勿冲动。

  护卫押着谢回春。

  “等等!”一直紧张关注的姬萋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抢到谢回春面前,急声问道:“谢神医!两年前你在秦岭见过家父,他当真神智昏乱?前辈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谢回春道:“令尊外伤易愈,心魔难除。他时常喃喃自语,除了念到你娘和你之外,说得最多的便是‘对不住江兄’几个字。后来他执意出走,说是要去寒山寺找莫伤大师作个见证……老夫自然知晓他是蒙庄主的东床,奈何苦劝无果。”

  “寒山寺?莫伤大师……”姬萋喃喃念着,眼中燃起希冀之光。蒙婷亦追问道:“谢神医两年前何不告知此事?我也好即刻去找我夫君。”

  谢回春叹道:“只怪老夫报仇心切,闻得何处有无名尸首,便奔赴何处。时日一久,想着告知亦无甚助益,索性不提。”蒙婷黯然点头,将姬萋轻轻拉回身边。

  江南飞自听到“对不住江兄”五字,浑身便是一震。“原来姬叔叔一直挂念着爹!”望向姬萋,眼中有说不出的怜爱。

  克术整顿现场,安排各派陆续离开明烟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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