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沈柚喃撑着伞抵达沈府的时候,仔细扫了一眼,并未看见回府的马车。
她心中暗松一口气,还好姐姐没回来。
淡墨色的天刮着微寒风,落下的红枫叶在空中打着转儿。
“姐姐。”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年撑着伞从巷口的拐角处走来。
“俞栋?”沈柚喃挑眉道,有些惊讶。
“姐姐,我是特地来寻你的。咱们能不能移步另谈一会儿?”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扬起一堆笑容,眸子熠熠生辉,可爱的过分,他停了半晌,又小声补充道:“关于,秋猎那天的事。”
沈柚喃饶有兴致地打量过他一下,勾唇一笑,红唇轻启:“你先等一下,我跟管家说一下外出的事。”
来了?正好去聊一聊。
***
因为受伤和偷跑出来玩的原因,沈柚喃被勒令只准在就近的琴霜阁同俞栋谈话。
“姐姐你放心,这家酒楼是我开哒,不会出问题的。”少年骄傲地拍拍胸脯说。
沈柚喃警惕地环顾一周,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跟着他上了二楼。
“如你所见,我中了蛊毒。”沈柚喃坐在雅间内的小凳上,淡定地摊牌道。
俞栋似是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所以……”沈柚喃危险地眯起一双灵动的琉璃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尧城那次之前我跟你根本就不认识。”
虽然,她向来不喜欢对奶狗般的小弟弟动手,但事关自己的生命,必须问清楚。
别人不知道,可手握剧本的她清楚,俞栋后期是黑化了的,他如今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之前她并未顾虑那么多,也没有往这边想,可倘若俞栋脱离剧情,提前黑化,那她只能先对他下手。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俞栋咬了咬唇,抬起无辜的眸子,小声道:“姐姐,我们见过的。”
沈柚喃闻言皱了皱眉。
“就是那次裴家在苌乐楼的琴会,我也恰巧参加了,有幸听你弹过一首《棐韵》。”俞栋委屈巴巴地解释道,“姐姐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就是那个一身蓝衫崇拜得冒星星眼的少年啊。”
沈柚喃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这一段记忆,嘴角狠狠地一抽,好像确实有那么个人,但是不是俞栋她不能确定,毕竟……
能知道她身患蛊毒,又怎会不清楚她参加过那场琴会?而且那人的脸也不符。
沈柚喃那双漂亮的琉璃眸中充满了警惕,“可这并不能洗清你的嫌疑,你身为大理寺卿应该清楚。”
俞栋嘴角扯出一笑,似乎是清楚她会这样回复。
姐姐,还是那个姐姐。
“姐姐认不出我自然不奇怪,那日我画了面皮。”俞栋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不过我将要说的事,一定可以做为佐证,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琴会过后,我其实是想去找你的。可你弹完琴后走得很快,也绕了许多道,奈何我不太认得路,没跟上。”俞栋表现地有点惋惜。
沈柚喃有点不好意思,那次她怕别人看跟上,不免走得快了些也绕了许多小巷才回咏宅,确实如此。但也不免让她怀疑俞栋的跟随,她刚要开口问,就听俞栋先道。
“姐姐不要误会了,我平时也很沉迷乐艺的,那时候听你弹得如天籁之音,其实是想问姐姐收不收徒弟的。我在乐艺这块没有多大造次,现在想来,姐姐应是不收我的。”俞栋自嘲一笑。
这是事实,整个余国的百姓都清楚年少有为的探花郎不通音律。甚至还有人传言:若是俞栋通晓音律,澈京二公子就成三才子了。
“我没有跟上姐姐你,就在四处转了转,后来又回到苌乐楼附近。听说那晚要放烟火,可以买河灯寄愿,便想在那边等等。”俞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感伤,又转瞬即逝。
“应该也算是缘份吧,出了酒楼,我又在街上遇到姐姐你了。”俞栋说到这有些开心,俊朗的面容上挂上了笑容。
“虽然只是与姐姐你擦肩而过,但是姐姐,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姐姐你几眼。我小时侯接触过蛊术,了解过一些关于蛊毒的症状。然后我就发现了些不对劲。”俞栋面上的笑又消失了,换上了严肃。
“好歹也是对姐姐你有崇拜之意过的,我就跟了一路,又在你们之前到了尧城。发现姐姐你确实中了蛊毒。”说到这里俞栋面上有些讪讪,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尧城那次是你出手帮的我?”沈柚喃纤细的手指敲着小桌子,若有所思。
俞栋点点头。
“秋猎那次你也是有备而来的吧?”沈柚喃抬起眸子,正视他。
那阵忽然响起的笛声,她记得清清楚楚。
“是的。”俞栋极为坦诚,“我怕姐姐你出事,为了防备祸患突来,姐姐你出事,就带了笛子。”
沈柚喃心中一涩,没想到俞栋这么为她考虑。
这是自己中蛊毒以来的将近三个月里,理解她的人里给予她的最大的温暖。
沈柚喃对于这番说辞信了八分,也留了两分疑虑,但看向他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笑意,“谢谢你啊,可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又该怎么回报你呢?”
俞栋怔愣了一下,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认真地缓缓道:“我希望姐姐你好好的活着。”你走后,哥哥真的很难过的。
沈柚喃失笑了,他们都知道,中了蛊毒的人,活着真的不易。
“这没什么的,我还经历过更苦的呢。”沈柚喃面上风淡云轻,似乎是不在意这些,转而目光里除了笑意以外又多含了几分戏谑,“不过,小孩儿,这么关心我,姐姐真的怀疑你——”
“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哦。”
沈柚喃故意延长了声音,就是为了看他的反应。
俞栋赶忙解释,面色不带一丝红,他认真地道:“姐姐,我是真的把你当姐姐,不要这样说好吗?”我怕哥哥他误会啊。
沈柚喃只是为了调戏调戏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转移话题道:“真的只要我好好活着就行?没有别的啦?”这只小奶狗真的可爱爆表,也许她也可以试着让他不要黑化。
“还可以吗?”俞栋闻言眸子亮亮的,“那,我想要姐姐教我弹琴。”
沈柚喃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想起快到三月之期了,便问:“过几天可以跟我去见个人吗?”
俞栋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姐姐说的他都听。
“竟然知晓蛊毒,那毒医你听说过吧?”沈柚喃试探道。
“知道啊。”俞栋点点头,忽然有些暗然神伤,他这一身蛊术就是她教的。
“我要带你见的,就是……”
“她的朋友。”沈柚喃胡乱选了个掩饰的。
“嗯,我会和姐姐去的。”俞栋收起了黯然,又笑得很灿烂了。
所幸的事,他赶到得及时,姐姐她还好好的。
这就足够了。
窗外的小雨下得淅淅沥沥,是秋意的寒,却又独存一份暖。
少年撑着伞,听一样撑着伞的少女道:“上次听也大人唤,你的表字是淇瀚吧?姐姐可以这么叫你吗?”
少年眨巴眨巴着眼睛:“可以啊,不过姐姐不要在外人面前唤哦,我会害羞的。”其实他是怕哥哥吃醋啦。
少女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长街上飘下枫叶,人来人住,不知它落在谁的伞上或莅临在谁的窗前去说悄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