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非要跟他争,能争到什么?
手下倏地一空,沈尘妄的原本就不安的心脏跟着下坠。
他低头,落在纪倾音原本牵住他的那只手上,眸底情绪深不见底。以至于,他都没太听清楚纪倾音说的话。
安静了会儿。
沈尘妄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纪倾音,低低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膜处,带起一阵清冽的气息。
“倾倾,不会生你的气。”
他只是不安。
不安于她说的那两个字——在乎。
她怎么能够在乎别人呢,即便是为了救那人的命。
可这些隐晦接近冷血的心思……
他没法说出口。
……
深夜。
卧室。
原本是休息的时间段,房间却亮得恍若白昼。
门外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时,戚冽正靠在床头。
不过两秒。
卧室的门,被打开。
一身白色休闲服的沈尘妄出现在门口。
安静无声中。
“……沈尘妄?”
戚冽抬眼看向门口的方向,眼底却没有半分的神色,下意识的猜出了声。
闻声。
沈尘妄并未立刻应声,而是将门关上后,朝前走了两步。
“是我。”
落下这两个字音的时候,沈尘妄一瞬不瞬的看着戚冽。
也是这个时候,沈尘妄才亲自确定了一件事情,
——戚冽,是真的失明。
这样想着的时候,戚冽也问了出来。
“觉得我失明,是在骗她?”
戚冽口里的“她”,除了纪倾音,再无第二人。
“你没骗过倾倾?”
沈尘妄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原本,这句话也就是沈尘妄随口一问。
却不想。
在沈尘妄的话音落下后,偌大的卧室忽地变得寂静。
刹那间。
沈尘妄落在戚冽身上的视线,带了微微的凉意,“你骗过倾倾?”
虽然是疑问,但沈尘妄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闻声。
戚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的落下了几个字。
“她信我。”
微微顿了顿,似乎是知道沈尘妄今晚特意来这里的目的,戚冽又刺激着他说了一句。
“她也在乎我。”
在乎。
今天白天,纪倾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的这两个字。
刹那间。
沈尘妄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戚冽的眼底也沁出些许的凉意。
“难道不是看见你瞎了,再加上你要死了,所以倾倾同情你?”
当时那种情况,谁都看得出来,倾倾说的那一句,不过就是为了安抚戚冽而已。
话音落。
戚冽脸上的表情,就微微滞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常,淡淡的开口。
“那又怎样?”
“她还是说了。”
其他人都看得出来的,纪倾音又怎么会不知道。
但她还是说了,还是给他编织了只有两个字的梦。
“呵。”
沈尘妄眼底毫无波澜,冷嗤一声,随后说了一句让戚冽心脏猛颤的话。
“其实倾倾给你的那颗东陵石,没有掉,是吗?”
“什么?”
在这寂静的空间内,饶是沈尘妄说的每一个字,戚冽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又重复性的问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
“东陵石在,你的病就会被治好。但同时,倾倾会跟你彻底撇清关系。”
沈尘妄看着戚冽一点点白起来的脸色,一字一缓,字字清晰。
“所以你才谎称——东陵石被你弄丢了,目的就是继续待在倾倾身边。”
字字缓缓的音落下,沁着无比的笃定。
刹那间。
戚冽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连同浑身的血液也凝固住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戚冽没再看沈尘妄,目光偏至一旁,眼底看似虚无毫无实物,“如果你今天是专门来问这件事情的,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
“不敢承认?”
沈尘妄接着他的尾音,讽刺出声。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尘妄就知道,他猜对了。
东陵石,根本没丢,还在戚冽的手里。
倾倾给他的任何一件东西,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虽然不想承认,但沈尘妄还是知道,戚冽对于倾倾的心思,不必他少。
所以,他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东西,戚冽又怎么可能会丢。
只不过——
戚冽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为了能够留在倾倾的身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沈尘妄的一颗心,又无端的向下沉了沉。
“东陵石丢了就是丢了。”
戚冽字字沉冽,毫无温度,“你再问一万遍,我也还是这个答案。”
话音落。
沈尘妄眼神沉沉的盯了他好半晌。
“看着她担心,为你寻找东陵石,你心里是满足了。但——”
“你从来没有为倾倾考虑过。”
说完。
沈尘妄就离开了。
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的时候。
戚冽才稍稍的回过神来。
【你从来没有为倾倾考虑过。】
沈尘妄走之前说的话,又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安静了好半晌。
戚冽才掩下眼底深处的晦暗。
要他为倾倾考虑?
那谁来为他考虑呢?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痛不欲生而已。
……
主楼。
卧室。
察觉到怀里空了,纪倾音闭着眼,下意识要将沈尘妄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
伸手触及到的地方,空荡荡的。
刹那间。
纪倾音睁开了眼。
也是在那瞬间,主卧的门被轻轻的打开了。
纪倾音又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
推门进来的——正是戚冽那里回来的沈尘妄。
进来的那瞬间,沈尘妄首先看向的,就是床的方向。
见纪倾音没有醒来,他从推开门就提起的心,才稍稍的落了下来。
微微静了静。
沈尘妄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准备装作从来没有出去的样子。
却不想。
沈尘妄才刚刚躺下去,还没来得及盖被子——
“去哪了?”
清清淡淡不辩情绪的话音,在隐隐有光影流动的卧室内响了起来。
瞬间。
沈尘妄的身体僵住,连带着他伸手要去盖被子的时候,也蓦地顿住。
“……倾倾?”
沈尘妄僵硬着身体,转过头,在黑暗中去寻找纪倾音的那双眼睛。
也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啪的一声卧室的顶灯亮了。
璀璨明亮的灯光倾泻了下来。
沈尘妄跟着看清了纪倾音的容颜。
微微顿了顿。
沈尘妄似乎才想起,还要回答纪倾音。他低声开口,“就去楼下喝了口水……”
难得的,说这话的时候,沈尘妄没有去看纪倾音脸上的神色。
下意识的。
沈尘妄不想纪倾音知道,他去找过戚冽这件事情。
而沈尘妄话音落下后,偌大的卧室,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沈尘妄以为自己没说清楚,正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就听见纪倾音淡淡的声音落下。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去哪了。”
顿了顿,纪倾音又轻描淡写的补了三个字,“好好说。”
从头到尾,她的语气都是一如既的没有任何波澜。但就是莫名的,裹夹着强烈的压迫感。
静寂了好半晌。
沈尘妄细密的眼睫轻颤了下,才低声开口,“去戚冽那里了。”
闻声,纪倾音如画的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意外。
“得到什么结果了?”
能够让沈尘妄深夜去找戚冽的,除了东陵石,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纪倾音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很肯定这一点。
话音落。
沈尘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戚冽说过的话。但不过一秒,转瞬即逝。
“他的失明,是真的。”
低低的说完这句后。
沈尘妄就移动身体,稍稍靠近了纪倾音,伸手揽住她的细腰,埋首在他怀中。
低沉清冽的声线,问出了一直令自己忐忑不安的那个问题。
“倾倾,如果他的病一直治不好,那你是不是一直要对他负责?”
同样的话题,他之前也问过,也得到过肯定的回答。
但沈尘妄心底,约莫还是有些许不甘心在的。
闻声。
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的纪倾音,低眸,看着她怀里的人,一贯波澜不惊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不会治不好的。”
即便没有东陵石,她也会想其他方法。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那瞬间。
沈尘妄的眸光就滞了滞。但不过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明明早就已经听过类似的回答了,但他的心脏,还是会隐隐作痛。
安静了好一会儿。
纪倾音瞥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到“3”。
“以后不要这么晚出去了。”
说完,纪倾音带着沈尘妄朝下躺,说话的声调无端温和了些许,“如果有其他事情,第二天一早再去找他也不迟。”
对于沈尘妄会去找戚冽这件事情,纪倾音好像有所预料,并未责怪他分毫。
两人都躺下后。
偌大的卧室内,重新恢复一片寂静。
就在纪倾音以为,沈尘妄也要睡过去的时候,才听到他低低轻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倾倾。”
沈尘妄低声唤她的名字。
“嗯?”
纪倾音伸手将他朝怀里拢了拢,闭着眼,淡淡的应了一句。
又是静寂几秒后。
沈尘妄才继续开口,低沉的声线中,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东陵石,根本没有丢?”
尾音落。
纪倾音原本闭着的眼,瞬间睁开。但眼底深处,仍旧是毫无波澜。
“你想说什么?”
纪倾音淡淡的开口,语调没有任何波澜。
但几乎是她出口的那瞬间,沈尘妄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下意识的出声,“你知道?”
知道东陵石根本就没有丢。
知道东陵石还在戚冽的身上……
“原本是猜的。”
纪倾音又继续闭上了眼,语音沉了些许,“刚刚看见你的表情,再加上你问出的这句话,就确定了。”
东陵石。
先不说其他人怎样。戚冽明明知道这个东西对于他病情的重要性,怎么可能随意丢弃。
而就算是已经丢弃了,但就刚刚那样恰巧,在她需要的时候丢了?
虽说有的事情会有巧合。
但纪倾音不相信,刚好就有这么多的巧合撞在了一起。
除非是——有人有意为之。
然而。
听见纪倾音的回答后,躺在她怀里的沈尘妄,瞬间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自己的心口,不上不下的。
“那你之前还动用整个云暮间的人力、物力替他寻找东陵石,还……还说了那样的话……”
什么在乎之类的……
戚冽想听,她就说了。
他也想听,但她从来没说过。
闻声,纪倾音眉梢微微挑了挑,惊讶于沈尘妄话音里的委屈。
她再开口时,清越的嗓音含了薄薄的笑意,“觉得对你不公平,还是吃醋了?”
静了静。
“……都不是。”
沈尘妄低低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
末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控诉力不够,亦或者怕纪倾音察觉不到自己的委屈,沈尘妄又低低的补了一句。
“不敢。”
不敢。
纪倾音微微勾唇,笑了笑,“明着不敢,暗里委屈到不行了,对吧?”
话音落。
沈尘妄不吭声了。
只是,他手下,无端的将纪倾音抱紧了很多。
静寂几秒后。
在黑暗中,纪倾音低首,循着熟悉的气息,在沈尘妄额头上吻了吻,温声哄溺。
“在我心里,你才是独一无二的。”
……
鉴于昨晚睡之前,沈尘妄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第二早上醒来的时候,生物钟都已经乱了。
他下意识的朝身侧一摸,没有摸到熟悉的人。
瞬间。
沈尘妄被惊醒了。
“倾倾?”
偌大的卧室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起身的时候,灰色的薄被顺着滑了下去,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又是接连唤了好几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还是守在外面的男佣,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动静后,恭敬的应道,“纪小姐在楼下,沈先生要起了吗?”
顿了几秒后。
里面没有传来拒绝的声音时。
男佣才推门进去,服侍沈尘妄起床。
……
楼下。
原本静谧的气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凝滞了起来。
锻炼完才洗漱出来的纪倾音,刚走到客厅,就看见戚冽在管家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大概是因为还没有习惯失明的日子,所以戚冽走得很小心。
短短的一段距离,他走了五六分钟才停止。
“倾倾?”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时,戚冽忽地停住了脚步。
“纪小姐。”
直到身边搀扶着他的管家恭敬打招呼的声音一出来,戚冽心底的那点犹疑,才变得确定了下来。
“倾倾。”
“来这边干什么?”
纪倾音看了戚冽一眼,随后走向吧台,如往常般,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烈酒,一口饮尽。
这一次。
戚冽挣了管家的手,没有再让他扶。而是自己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一步一顿的,慢慢摸索着朝纪倾音的方向走去。
“过来看看你。”
戚冽一边走着,一边温声开口,“不然我在那边一个人。”
当然。
还有一个真实原因,戚冽并不打算告诉纪倾音。
——应该是从今天开始,他见她的次数,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所以,趁着现在能够接触的时候,他想多看看她。
闻声。
纪倾音如画的眉梢微挑,淡淡的开口,“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云暮间的管家去安排。”
“只要不是很不合常规的要求,他都会处理。”
“所以,你就可以不管我了?”
纪倾音的话音一落,戚冽就跟着接了一句。清冽的嗓音中,好像沁着微末的委屈。
但他朝纪倾音慢慢挪动的步伐,并未停止。
“把我一个人留在副楼,有什么需要就找管家。”
“你不会再管我。”
戚冽自问自答般的道。
像是控诉,可又没有太大的底气。听在耳朵里,渐渐的失去了原本的意思。
纪倾音听着,目光锁在戚冽优越的一张脸上,并未应答。
但——
戚冽看着就要靠近纪倾音的时候,不知道是腿抽筋,还是没看到清楚前面的路。
他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倒下去的时候——
在管家的担忧声中。
离戚冽最近的纪倾音,身形一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戚冽。
等待他站稳后,纪倾音就立刻松开了手。
“眼睛不方便的话,以后就少出来。”
刚说完。
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纪倾音抬头,朝楼上看去。
旋转楼梯口,一身纯白休闲服的沈尘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纪倾音看过去的时候,刚好对上他的眼神。
暗涌翻涌,深沉,一副克制也压抑到极致的模样。
见纪倾音看过来之后,顿了一两秒,似乎是在缓和自己看到的。沈尘妄眼睫才轻颤了颤,随后垂下了眉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沈尘妄。”
纪倾音沉着声叫他,用一种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情绪。
闻声。
沈尘妄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然后,走到纪倾音的面前。
但他只是看着纪倾音,也没说话。
“……”
顿了顿,纪倾音主动开口,“他要倒了,我伸手扶他一下,就这么简单。”
沈尘妄明显是想问,但又怕问了她生气,还不如自己先开口说。
说完。
纪倾音拉过沈尘妄的手,语气温和了几分,“早餐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安静了半晌后。
知道纪倾音这是在哄他,沈尘妄细密的眼睫颤了又颤,随后才说出几个字,“跟你一样。”
纪倾音看了眼他脸上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沈尘妄伪装得太好了,纪倾音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
随后。
纪倾音招来一旁的佣人,吩咐他们给沈尘妄准备早餐。
语毕。
戚冽在一旁补了一句,“我也要一模一样的。”
闻声,纪倾音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佣人去准备了。
……
吃早餐的时候。
也不知道沈尘妄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顾还有外人在,非要坐在纪倾音的怀里。
除了不伤害自己,基本上沈尘妄的所有要求,纪倾音都会满足他。
即便她知道——可能是为了来气戚冽的,但纪倾音还是依了他。
“……倾倾,以后就不能我们两个人单独吃早餐吗?”
吃到一半,寂静无声的餐桌上,突然响起了沈尘妄的声音。
纪倾音递到他唇边的勺子,忽地顿住。
但停顿不过一秒,纪倾音就把勺子里的一口粥喂进沈尘妄的口里。
“先吃饭。”
纪倾音淡淡的道。
而另一旁,拒绝管家喂食的戚冽,听见沈尘妄明显针对的话后,手下的动作忽地顿住。
“一顿早餐而已,你就这样在意?”
戚冽的语调漫不经心的,但听起来就是有股凉意。
闻声。
沈尘妄抬眼,深黑的眸子看着他没什么温度,“怎么不在意?”一字一顿,“毕竟,看见有的人就影响食欲。”
沈尘妄话里的“有的人”除了戚冽,就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听见这话的戚冽,当场脸上就沉了下来。但也不过是一瞬,他脸上的神情就恢复如常,继而再次懒漫的开口。
“只要不影响某个人的食欲就行。”
“……”
瞬间,沈尘妄的眼神恹了。
戚冽说得没错。
估计只是影响到了他,而影响不到倾倾分毫。不然,她刚刚也不会顺着戚冽的心思,给他安排了一份早餐。
但说起来,这又是一件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若真要论起来,倒是显得他的肚量小了,容不得人。
可看着戚冽在倾倾眼前晃,一口气就不上不下的堵在了沈尘妄的心口。
闹心。
餐桌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纪倾音看了戚冽一眼。因为他暂时失明,又拒绝了管家的帮助,所以他面前的那份早餐,基本上都没有动过。
“你又何必。”
纪倾音收回目光时,淡淡的开口,“非要跟他争,能争到什么?”
话语落。
戚冽漆黑的瞳孔,就骤然一缩,近乎是不可置信的问出了声:
“是不是在你心里,除了治好我的病,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关系?”
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不是朋友,也不是可以说得上话的关系。国外那三年相识的时间,也可以被她轻描淡写的抹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未免也太冷血了些。
但——
戚冽却相信,这是纪倾音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果然。
如戚冽所想,在他近乎质问的话音落下后,纪倾音只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
“纪倾音!”
戚冽蓦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无神的眼睛一直看着纪倾音说话的方向。虽然他看不到,但也刚好,他的视线落在了纪倾音的眼睛上。
“你对我,就这样绝情?”
低沉压抑的字音,从戚冽的喉骨深处,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
但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说完那几个字后,纪倾音就低下了眸,去看她怀里的沈尘妄。
静寂半晌后。
“忠叔!”
等不到回应的戚冽,冷厉的一声吼,“我们回去!”
“……好,好的。”
忠叔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神情淡漠的纪倾音,又看了眼她怀里的沈尘妄。
随后才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扶已经站起来准备朝外走的戚冽。
“……小少爷,您慢点。”
“不走快点,在这讨人嫌?”
戚冽愤愤不平而又冷厉的声音落下,完全没有以往的不羁跟散漫。
“……”
等他们两人走出餐厅,直至看不见的时候。
纪倾音清越如水的声音,才在沈尘妄的头顶落下。
“满意了?”
尾音落下的时候,纪倾音很清晰的感受到了沈尘妄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专门说给我听的?”
沈尘妄低沉清冽的声音响起,但意外的,尾音微扬了扬。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听到倾倾那样说的时候,他心底,确实是很开心的。
沈尘妄的话音一出口,纪倾音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随即微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道。
“说给空气听的。”
“倾倾?”
沈尘妄没计较她话里的调侃,而是抬起头看她,很直白的告诉了她自己的心情。
“我很开心。”
这是第一次,倾倾完完全全的跟他站在一起,偏心至极的维护着他。
话音落。
纪倾音唇边的那道弧度就愈发的深了,意味不明的出声,“就这次开心?”
以往的哪一次,她没有维护他了?
至少在纪倾音的记忆力,是这样的。
“以前……以前能够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
沈尘妄重新抱住了纪倾音,选择了一个很折中的说法。
他不想让她生气。
不想让她,为了那些已经被她遗忘了的事情生气。
闻声,纪倾音落在沈尘妄身上的神色,微微深了深,清越的嗓音中含了微末的笑意。
“沈尘妄,你还真是好哄。”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之前的所有,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安静几秒后。
沈尘妄也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深深沉沉的开口。
“只要你还愿意哄就行。”
只要倾倾还愿意哄,那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自愿回到她怀里。
就像一只狗一样,只要它的主人还愿意朝它招招手,它就可以不顾一切的奔向她。
……
几天后。
听见戚冽暂时性失明的消息后,戚家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夜从K国飞到了凉城。
戚冽没有跟纪倾音说,而是带着管家两人就去见了面。
约在一处偏僻的郊外。
戚冽一下车,早就等在原地的黑衣人,立刻恭敬的打招呼。
“戚少。”
“戚少。”
……
……
简短的打过招呼之后,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才上前一步,“家主让我来接您回去。”
“不回。”
戚冽淡淡的落下两个字。
毫无温度。
“家主让您尽快回去,有关东陵石的下落,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几天前,纪倾音让管家带给戚家的话,他们已经收到了。
也知道,东陵石现在是能够治好戚冽脑癌的关键。也是因此,他们在收到消息的第一瞬间,就已经组织人去帝欧大陆寻找东陵石的下落了。
“倾倾会处理。”
提及纪倾音的时候,戚冽的眉眼,都微微暗了一瞬。
即便她都那样对他了,但他还是想要,将他的命交到她的手里。
戚冽话音落下后。
黑衣人的脸上,明显闪过为难。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主要就是将戚冽带回K国。
【只要能够让他回来,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
想到那位家主说的话,微微顿了顿,黑衣人又开口。
“如果纪小姐愿意,她也可以跟您一起回K国。”
却不想。
黑衣人的话音一落。
戚冽的眉眼间,就掠过几分自嘲的神色。
让倾倾跟他一起回K国?
他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她肯定不愿意。
毕竟。
她现在恐怕连见,都不想见他了。
“我不回。”
静寂几秒后,戚冽再度开口,“你告诉他,要是找到了东陵石,送到这里来。”
似乎是知道黑衣人会说什么,顿了顿,戚冽又补了一句。
“姬如风在这里。”
有关他的病,东陵石和姬如风,缺一不可。
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随即拿起通讯设备,立刻请示戚家家主。
就在戚冽要上车的那瞬间。
戚家主古老如钟的声音响起。
“戚儿。”
低沉苍老,犹如从远古上空传来。仅仅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称呼,就沁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刹那间。
戚冽正要上车的动作,忽地顿住。
他转头,听着从黑色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原本漆黑无澜的眸子,陡然凉了几个度。
“你去凉城,是因为纪倾音。如今不愿意回来,还是因为她?”
戚家主沉沉缓缓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戚冽的声线冷淡,几乎没有任何的温度。
但戚家主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也没有丝毫的恼怒,只是淡淡的道。
“那个人我查过了。”
“他身体不好,体内还有一种病毒。想要让他消失,很简单。”
“你想干什么!”
几乎是戚家主的声音一落下,戚冽的冷怒的声音就跟着响了起来,“我告诉你,你别乱来。”
“不准动沈尘妄!”
冷着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戚冽自己也愣了一下。
按理说,只要沈尘妄消失……
但也几乎是这个念头,才刚刚在戚冽的脑海中响起,就被他立刻否认了。
沈尘妄不能动。
更关键的是,纪倾音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
却不想。
戚冽的话音落下后,一声低沉苍老的冷嗤声忽地就响了起来。
“我从小就把你当成是继承人来培养,就培养成了现在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戚家主的言语间,皆是不齿。
话音落。
戚冽的眸光暗了暗,但他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道。
“不要动他。”
“除非你想跟纪倾音为敌。”
说完,还不等戚家主回应什么,戚冽就砸了通讯器。
一旁的黑衣人感受到他身上陡然凛冽的气息,也纷纷垂下了头,当即并不敢多说什么。
……
戚冽上车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纪倾音这件事情。
但……
现在沈尘妄基本上无时无刻不黏在纪倾音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想了又想。
戚冽还是放弃了将这件事情告诉纪倾音的念头。
有她在,沈尘妄不会出任何的事情。
却不想。
在几天之后,戚冽就已经后悔没有早点告诉纪倾音了。
……
因为上次沈尘妄说过退圈,纪倾音劝他再好好考虑一下。沈尘妄也就只是发了声明,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演任何电影,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而席清珩被纪倾音暗地里控制着,席家家主又对沈尘妄很是愧疚。
于是席家主对于当初沈尘妄夺权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管的,就尽量不管。
也是因此,现在席氏集团的大多数事务,都是递到沈尘妄面前的。
但他经过输血一事,再加上他体内还潜伏着不知名的病毒。往往送到沈尘妄手里的文件,基本上都送到了纪倾音的书房。
纪倾音在处理完NK的事情后,还会把关席氏要紧的项目。
……
某天晚上。
沈尘妄在卧室等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还没有等到纪倾音回来。
当即。
沈尘妄就随意披了一件浴袍,起身朝纪倾音的书房走去。
果然。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没有敲门,沈尘妄直接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倾倾,我等你好久了……”
随着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沈尘妄低低闷闷的声音也跟着落了下来。
偌大的书房中,吸顶水晶灯灯光明亮。
将书房里的所有一切,照得恍若白昼。
坐在书桌后的纪倾音,还是白天去集团时的那一身白色小西装。
在沈尘妄没进来之前,她闲适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神色懒懒,似乎正在听着什么汇报。
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那瞬间。
纪倾音忽地抬眼,朝门口的沈尘妄看去。
静寂间。
沈尘妄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如往常一般,习惯性的坐在了她腿上,环住纪倾音的脖子,“倾倾,我……”
啪的一声。
纪倾音来不及出声提醒,直接撤掉了电脑电源。
“……”
才说了几个字的沈尘妄,话音突然止住。脸上的表情,也几乎是在那瞬间滞住。
静滞几秒后。
沈尘妄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他僵硬的转头,去看身后已经完全黑掉的屏幕。
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沈尘妄又转过头看向纪倾音,向她确认。
“席氏所有高层会议。”
看懂了沈尘妄眼底的意思,纪倾音轻描淡写的落下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