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劫数
钟诚说完推了大伯一把,拽着顾情的衣袖一起往楼下跑。
待几人一口气来到客厅,保镖们看到钟夫人狰狞恐怖的模样,这次直接选择了放弃抵抗,丢下武器四散而逃。
而马仙师从二楼坠下,好在有草坪做缓冲没有大碍,他一瘸一拐绕回到门口,顺手从地上拾了把武器以保护钟岁寒。
只是与钟夫人过招没有三个回合,马仙师便败下阵来,即使逃跑也无力反抗,从前院追到后院,又从后院追到人工湖旁边。
一路下来,年迈的马仙师体力耗尽,别说对付钟夫人体内的邪灵,就是在地上爬都爬不动。
他张开手臂平躺在地上,死蛇烂鳝地喘着粗气,歪头看着左肩的伤口还在冒血。
可马仙师做好慷慨就义的准备,钟夫人却被几个逃窜的保镖所吸引,转过身追逐新的目标。
望着身边乌烟瘴气的情景,钟岁寒从未感到如此绝望,长叹一口气自语:“劫数!劫数啊!我钟岁寒究竟造了什么孽!”
钟诚也累得气喘吁吁,他搀扶住钟岁寒,压低声音耳语:“大伯别慌,我们身边还有顾医生呢!”
此时的薛夕颜已是半人半魔,她丧失心智,强悍可怖,绝非凡夫俗子可以轻易收伏。
对于侄子的提议,钟岁寒即便是信任顾情医术高明,也不确定她能否降妖除魔。
望着不远处的马仙师,他着急又无可奈何。
“还是先观望一下吧”
钟岁寒没有立即求助顾情,担心再有无谓的人被妻子打伤。
顾情却没有任何退却之意,冷扫着薛夕颜步步靠近马先生,只是轻叹一口气:“真是一场闹剧……”
说罢,她从口袋里摸出血玉,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钟岁寒见状下意识阻拦她,“小顾,你先别过去,我们商议对策再说……”
薛清颜一脸不屑,在旁边冷嘲热讽:“庸医,本事不大却喜欢逞强!”
“不自量力的蠢货,等下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女佣也小声议论:“薛小姐说得对,几十个保镖都拦不住夫人,她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马仙师都认输了,这女人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糟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连累咱们?”
……
听到身边人这么说,薛清颜也开始焦虑起来。
她上前一步,冲着顾情的背影呼喊:“拜托,你别去添乱了!你什么都不懂什么热闹?”
“你想死自己去找根绳子吊死,不要拉我们做垫背!”
可是顾情义无反顾,非但没有理会背后的声音,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下薛清颜更恐慌了,挽着钟岁寒的手臂叫嚷:“姐夫姐夫,你快把他叫回来啊,不然咱们全都要遭殃……”
然而她话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情景彻底惊呆。
薛清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瞠目结舌,满面愕然。
钟岁寒等人同样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亲眼看到薛夕颜张牙舞爪地扑向马天师,却因顾情的靠近停了下来。
双方距离三四米,经过短暂的对视后,杀气腾腾的薛夕颜忽然定在原地。
没过两秒钟,这个被邪灵控制的女人拔腿就逃。
这也太离谱了吧!
全场人彻底惊呆。
“想溜?”
顾情眸色一冷,握紧血玉紧随其后。
当然薛夕颜比她还要快,在黑夜中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我姐怎么会惧怕一个庸医呢?”
“没道理啊,顾情那点本事不可能懂得道术!”
薛清颜使劲揉了揉眼睛,她不敢相信眼见的事实,更不敢相信让人闻风丧胆的姐姐,被顾情像捉贼一般追逐。
话说被邪灵附体的不是薛夕颜吗?
怎么反过来像被鬼王追赶一样?
钟岁寒也是完全看不懂,马仙师也同样是目瞪口呆。
当前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有疑问又有羞愧,想不通一个年轻人为何比自己技高一筹?
而薛夕颜还在玩命逃跑,她的思维混沌不清,甚至说不出惧怕顾情的原因。
但潜意识驱使她这样做,哪怕心里想着把顾情大卸八块,双脚却不听使唤只顾逃跑。
那种逼压感太强了,如同小鬼见到鬼王……
其他人远远望着顾情和薛夕颜,两人绕着后院的人工湖你追我逃,这一幕既紧张又滑稽。
“跑什么跑!还不束手就擒?”
两方已沿湖追逐了几圈,顾情终于失去耐性,不想再跟钟夫人兜圈子。
话落,她目露怒色,以内力将血玉吸附在掌心,对准钟夫人轰了一掌。
“神归庙,鬼归坟,邪灵归山林。”
“天法清,地法灵,邪魔速现形!”
念完口诀,顾情对惊恐慌乱的薛夕颜毫不留情。
“轰——!”
万丈金芒如火炮般飞射而出,结结实实地击中薛清颜的胸口。
“啊——!”
薛夕颜发出凄厉的叫喊,身子一歪坠入人工湖。
“老婆!”
远处的钟岁寒看到这情形站不住了,推开小姨子和侄子拼命往前冲。
“钟先生,你稍安勿躁!”
顾情挥手拦住钟岁寒,心知他是怕钟夫人淹死在湖里。
紧接着她再度将掌心的血玉对准湖面,“起!”
只听“哗啦”一声,泡在水里的薛夕颜又被一道金光吸了出来,随后衰落在旁边的草坪上。
“啊……好痛!”
这时薛夕颜的声音柔弱无力,瞬时恢复了些许心志。
可顾情并未收手,一个跨步上前揪着衣领把她拽起来,反手将重拳砸向胃部。
薛夕颜又是惨叫连连,同时嘴也张得很大。
“噗——!”
她两眼翻白,扭着脖子喷出一口黑血,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恶臭咸腥的气味。
此情此景令旁观者心口缩紧。
随后薛夕颜又挨了两拳,嘴巴就像烟囱口,涌出一股灰黑的浊气。
这浊气在昏黄灯光下煞黑阴邪,飘荡在半空中逐渐聚拢成形,很快就能用肉眼识别出来。
钟诚惊恐地瞪大眼睛,钟岁寒也愣怔着止步不前。
他们分明看到黑雾幻化成一个古时武将的形象,隐约辨识出是蛮族的装扮轮廓。
煞气被逼出来之后,黑雾飘飘荡荡,在升高的同时随风飞散。
顾情在这时松开薛夕颜,左手如同打开一个无形的袋子,右手的血玉则面向空中。
“唰——!”
金光再次乍现,殷红的血玉散发着幽幽红光,转眼就扩散成一道半圆形的网,直接将蛮族武将笼罩其中。
此举过后,那团黑雾竟发出低沉的声响,尽管其他人听来仿佛风声,这低频声波传入顾情的耳中却变成实际的语意。
蛮族武将愤然反抗,在暗夜中发出声声吼叫:“大胆,你竟敢对契丹武士如此不敬!”
“你这中原贱妇,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将你祭祀给萨满火神!”
他怨毒无比,气急败坏,拼命想挣脱血网的桎梏。
顾情才不理会他的辱骂,以腹语默然与他对话:“可笑,你的契丹蛮子,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
说罢她收紧五指将血玉握紧。
随之而来的是光芒骤然消失,那道幽红的血网也囊括在顾情的掌心。
“嘶——!”
血玉开始震颤发烫,那是契丹武将的最后挣扎。
没过几秒钟,顾情掌中的幽魂就被血玉完全吸附,将其精魄抽干撕碎。
顾情在耐心等待,她能感受到极具灵气的血玉此刻如同孩童,贪婪而纵情地吸吮着煞气和邪能。
直到血玉逐渐恢复宁静,顾情才缓缓张开手,望着一缕灰烟徐缓上升,飘飘荡荡被暗夜吞噬。
魂魄分离,残魄飞散。
对此,顾情并没有横加干涉,反而任凭它随风飘荡。
她准备借着残魄寻找这起事端的源头,而后再将这契丹武将彻底打入炼狱。
静望数秒,顾情冷澈的面庞有所缓和,她将饱足的血玉放回口袋里,拿出手帕蹲在地上,给薛夕颜擦拭脸上的水迹。
“钟夫人,你已经没事了。”
她对着昏迷不醒的薛夕颜喃喃自语,抬眼望向钟岁寒示意他过来。
钟岁寒愣了愣神,语气不可思议地问:“顾医生,我太太她……”
见顾情微微点头,钟岁寒瞬间喜从心来,小跑着冲过来赶紧抱住妻子。
“老婆,顾医生说你没事了,你醒醒,快醒醒!”
望着他急切的模样,顾情的口吻不急不躁:“钟先生,邪灵已驱,先把夫人抱进房间吧,稍后我要给她做系统的治疗。”
一听“系统”二字,钟岁寒觉得顾情很专业,顾不上情深意切,赶忙召唤其他人:“你们别傻站着,快把顾医生请回别墅!”
这群张嘴发愣的人们醒了过来,钟诚也立马毕恭毕敬地招待顾情。
片刻,当女佣为薛夕颜简单沐浴并换好衣服,钟岁寒亲手抱着爱妻平放在大床上。
卧室里有不少人都在围观,但他们谁也不敢再轻视顾情,更不敢对她的能力有半点质疑。
一个能把发狂的钟夫人轻松制服,并驱散他体内邪灵的人,岂知马仙师那种二把刀可以比拟的?
大概这便是真人不露相!
顾情了解薛夕颜的病情,知道她身体虚弱拖不得,直接在众目睽睽下施展仙脉神针。
之后的时间,她在床边寸步不离,也是重生后第一次给病人针灸这么久。
一个半小时后,顾情拂去额角的薄汗,回眸看向大气不敢出的钟岁寒,唇角轻勾起淡笑。
“钟先生,我已经把夫人治好了,请问有笔吗?”
“啊……”
钟岁寒还在发愣,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有有有,顾医生请稍等。”
他救妻心切,以至于忘记使唤佣人,亲力亲为跑到书房拿来纸笔。
顾情没多赘言,在纸上刷刷写下一副药方。
“钟先生,你立即派人去按药方抓药,从今晚开始算起,每日早中晚三次,连续服用半个月即可治愈。”
“至于夫人的现状,她被邪灵侵入身子太虚,预计明早才会苏醒,在此期间你不必担心。”
这边钟诚已经备好茶水,像个小跟班恭敬地递上来。
顾情没跟他客气,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钟岁寒听到顾情的叮嘱,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深情地望着床上的妻子,见她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眼角不禁湿润。
随后钟岁寒把药方交给佣人,激动地握住顾情的手,哽咽开口道:“小顾啊,除了谢谢我不知还能说什么……”
“从我们认识以来,你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治好了我妻子的病,这份大恩我来世都还不起你。”
他边说边抹眼角的泪痕,言辞中透着欣喜若狂:“我们两夫妻欠你两条命,我真的很感激你,找不到任何词语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噗通!”
情难自抑下,钟岁寒表现出性情的一面,直接跪在顾情面前磕了一个响头。
虽然身边有很多人看着,但他毫不介意。
“钟先生不必这样,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好歹这是京都的书记,顾情还真有点受不起,赶紧把钟岁寒掺扶起来。
她爽朗地笑笑,随口一句缓解气氛:“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我怎能做事不理?”
“只不过,假如钟先生早点让我给夫人治病,也就不会出后来的乱子了。”
“哎,都怪我……”
这话让钟岁寒惭愧不已,他身子站得笔直,苦笑着自嘲:“是我目光短浅,还误信他人之言。”
说完他忽然低下头,对准自己的脸扇了两耳光。
“小顾,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白天那样怠慢你,你还不计前嫌赶来就我们一家,这份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早在火车上偶遇之初,顾情就看出钟岁寒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所以他的真诚也是自然流露。
“钟先生不要自责,这件事错不在你。”
顾情大方地给了钟岁寒一个台阶下,“白天有马仙师坐镇,以他德高望重的身份,确实让人难以明辨。”
“当然马仙师也是有真本事的前辈,可惜夫人体内的邪灵煞气极重,能收伏他的人少之又少。”
钟岁寒憨声一笑:“小顾说得在理,只怪我肉眼凡胎,差点害了全家人和手下。”
说到这里他想起马仙师,窝火的向保镖下令:“那个马仙师还在后院吗?把他给我带过来!”
本来在傍晚薛夕颜性情大变时,钟岁寒对束手无策的马仙师就有过质疑。
但当时又没人顶得住,家里又乱做一团,他也只能暂时让马仙师应付。
很快保镖把马仙师从后院押到走廊里,钟岁寒因沉着脸离开卧室。
看到只剩下半条命的马仙师,他气不打一处来,摇头怒斥道:“想当初我那么信任你,一再确认你能否治好我夫人,而你也信誓旦旦说没问题。”
“结果呢?”
“若不是顾情及时出手相助,只怕此时所有人都小命难保!”
马仙师的腿摔断了,身上也是遍体鳞伤,他倒了两口气,恹恹无力地道歉:“对不起钟先生,是老朽道行不够,差点害死大家,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虽然与钟岁寒接触过不多,但马仙师看得出他是说一不二的男人。
如果惹怒了这位大人物,只怕会被乱棍打死在这凄冷的寒夜中。
“补个屁!”
果然钟岁寒怒不可遏,愤然打断马仙师的哀求。
“你夸下海口又闯出大祸,我没说你招摇撞骗已是留情面,你还有脸和我讨价还价?”
瞥见钟岁寒满脸怒火,马仙师吓得直哆嗦,他无助地望向薛清颜,哭丧着脸求助。
“薛小姐,你帮我说说好话吧,我不是骗子,真的不是啊!”
“我师傅是一代高人,我也是正经八百的茅山传人,我是真心想为钟夫人驱邪……”
白天的马仙师不可一世,此刻他卑微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