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特斯胸口的皮肤之下,那朵蓝莲的印记,如同沉睡的星辰,在无人可见的深处,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唯有她能感知的冰凉。它不是意识的产物,而是烙印在血肉中的警示与指引。每一次汤姆·里德尔靠近,每一次他看似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蓝莲的微光便会无声地亮起,它穿透他完美的伪装,映照出深灰色眼眸下翻涌的冰冷算计和永不餍足的占有欲。这份感知,无关意识,是烙印在灵魂上的本能。
城堡高处的废弃塔楼,风声呼啸。卡珊德拉·布莱克将自己缩在冰冷石壁的阴影里,厚重的黑色斗篷裹住了她全身,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痛苦与焦虑的灰蓝色眼睛。她像一只受伤的、却依旧守护着巢穴的夜枭,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贪婪而痛苦地捕捉着下方庭院里的每一个瞬间。
她看到洛特斯抱着书本,沉静地穿过洒满春日阳光的回廊。看到她与拉文克劳的女伴说笑。
那笑容让卡珊德拉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看到那个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穿着深灰色校袍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洛特斯视野可及的边缘——图书馆的长桌另一端,温室花丛的间隙,甚至霍格莫德拥挤的街道对面。
卡珊德拉的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石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汤姆·里德尔对洛特斯展现出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守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不是爱!那是毒蛇缠绕猎物前的吐信!是恶魔精心布置的温柔陷阱!
“洛特斯……别信他……求你别信他……”无声的呐喊在她喉咙里翻滚,几乎要冲破紧闭的嘴唇。她看到洛特斯脸上那层仿佛被“善意”融化的薄冰,看到她对汤姆偶尔的点头和那转瞬即逝的浅淡回应,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真的……被打动了吗?她真的以为那个恶魔会改变吗?
格里莫广场的阴冷记忆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必须让洛特斯恨她!只有彻底的恨意,才能让汤姆相信那场绝交是真的,才能让洛特斯远离自己这个“危险源”!可看着洛特斯一步步走向那个恶魔精心伪装的怀抱,卡珊德拉感觉自己正在被活生生地撕裂。每一次看到洛特斯对汤姆露出哪怕一丝丝“软化”的迹象,都像是在她心口最深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冲下去将她拉走的冲动。
泪水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被呼啸的寒风吹散。
她的守望,是绝望的炼狱。
春日温室的暖意花香尚未从指尖散去,但洛特斯胸口的蓝莲印记却持续散发着冰冷的温度。
她探听到关于西奥多·诺特的消息,如同不祥的阴云,从未真正消散。
他被送入圣芒戈,但“精神彻底崩溃”、“魔力紊乱”、“需要长期封闭治疗”的传闻,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洛特斯的心头。
那个曾在图书馆角落偷偷放下一支蓝鸢尾的学长;那个因为她的名字而被汤姆·里德尔选作“净化”祭品的无辜者……他的命运,成了洛特斯蓝莲赌局上最沉重的砝码。汤姆的“仁慈”赦免,在蓝莲的洞察下是赤裸裸的利用和警示。
西奥多还活着,但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并且,他随时可能因为失去“警示价值”而被无声地抹去。
汤姆的耐心如同最精密的齿轮,缓慢而坚定地运转着。
他营造的“朋友”氛围越来越“舒适”,那份“温和”越来越难以拒绝。
他在等她彻底放下心防,等她带着被“温暖”融化的信任,心甘情愿地走到他身边,走进他早已准备好的位置,成为他计划中完美的附庸品。
洛特斯不能再等了。西奥多的安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不能将自己的赌局建立在一个无辜者可能随时殒命的等待之上。
打破僵局,主动出击,用她自己作为最锋利的矛,刺向汤姆·里德尔灵魂深处那道被她窥见的、名为“不忍”的裂缝。
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型。简单,直接,却需要巨大的勇气和精准的表演。
当然,其中还有她的真心。
她是真的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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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黄昏。落日熔金,将霍格沃茨城堡的塔楼染成一片辉煌的橘红。废弃天文台的入口处,风声依旧凛冽。洛特斯·怀特独自站在这里,背对着通往塔顶的螺旋楼梯,面朝着空旷的露台和绚烂的晚霞。
她没有回头,但蓝莲印记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股强大而熟悉的、带着冰冷压迫感的气息正在靠近。
汤姆·里德尔停在了楼梯口。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剪影,深灰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潭,倒映着天边燃烧的云霞和露台上那个纤细的背影。他看着她被晚风吹拂的发丝,看着她沉静地沐浴在暮光中的侧影。耐心是他一贯的美德,他等待着,像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洛特斯缓缓转过身。
没有预想中的疏离,没有小心翼翼的审视,也没有被“善意”软化后的温顺。她的蓝灰色眼眸直直地迎上他深灰色的视线,那里面没有了任何伪装,只剩下一种近乎剔透的、带着破釜沉舟勇气的平静。
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距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
晚风吹动她的袍角,也拂动着他额前的黑发。胸口的蓝莲印记无声地灼烫着,清晰地映照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被她主动靠近带来的意外和一丝……被她反向靠近的、冰冷的审视。
洛特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种决绝的味道。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
“汤姆·里德尔。”
她没有用“学长”。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毫无距离感地叫出他的名字。
汤姆的瞳孔猛然地收缩了一下,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沉凝。他沉默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洛特斯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蓝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挣扎,有孤注一掷的勇气,甚至……有一丝被她刻意放大、揉碎了展现在他面前的、真实的恐惧和期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天文台入口。
夕阳的霞光似乎都为之凝固了一瞬,汤姆·里德尔脸上的平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深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起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风暴——是惊愕,是难以置信,是瞬间被点燃的、近乎狂喜的占有欲,还是……一丝猝不及防的、被这直白告白击中的、灵魂深处的悸动。
我也喜欢你。
不,我爱你。
他想。
洛特斯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在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因这爆炸性的告白而剧烈波动的瞬间,她紧接着抛出了更沉重、更尖锐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向他: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蓝灰色的眼眸里那份恐惧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厌恶的情绪取代,“——我讨厌杀戮!我厌恶鲜血!我痛恨那些将生命视为草芥、随意碾碎的行为!”
她向前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的目光死死锁住他深灰色的瞳孔,仿佛要穿透那层冰面,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黑暗。
“西奥多·诺特!”她几乎是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愤怒,“他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他喜欢过我?仅仅是因为他送过我一支花?就要落得如此下场?生不如死?!”她的质问如同鞭子,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汤姆·里德尔,我喜欢你。”她再次重复,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绝望和玉石俱焚的意味,“但我无法喜欢一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人!如果你所谓的‘力量’、‘掌控’,需要用毁灭他人来证明……”她顿了顿,蓝灰色的眼眸里涌上生理性的水汽,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破碎感,“那么,我宁愿……永远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你。而不是……走到你身边。”
她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却没有移开目光。她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连同那份被蓝莲洞察到的、对他灵魂深处“不忍”和“爱”的赌注,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她在用“喜欢”作为诱饵,用“厌恶杀戮”作为条件,为西奥多的命运作为抗争,进行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风声呼啸,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交织在冰冷粗糙的石地上。
汤姆·里德尔站在原地,如同被石化了一般。
他深灰色的眼眸里,那剧烈的风暴从未停歇——惊愕、被冒犯的暴怒、被“喜欢”点燃的灼热浓烈的占有欲,还未微微炸响的爱意,因她尖锐指控而产生的冰冷杀意……以及,在那翻腾的黑暗漩涡最深处,一丝被蓝莲精准捕捉到的、因她眼中那份绝望的泪水和她对“杀戮”的痛恨而产生的、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
他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
整个天文台只剩下风声和他们之间无声的、激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对峙。
洛特斯胸口的蓝莲印记灼烫得如同烙铁,清晰地映照着他内心那从未有过的、剧烈的挣扎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