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家老母亲看不上未来媳妇儿（九）
“你在这里呀。”
背后传来声音，莫颜能够清楚感受到，心，为之一颤。
莫颜撩起鬓边碎发，对着走上前来的人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没有。你不想见我，那就不见吧。”
莫颜轻轻叹了一口气“与其说怕你，倒不如说，我怕自己。我的一生，我似乎能看得到头。”莫颜缓缓上前去，脚边被江水打湿也无所谓。
陈远想要拉手止住，但只在一刻他错开手，只是跟着莫颜走上前去。
“我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做，想去看巍峨的泰山，想去看一望无际的沙漠，想夜半醒来时候有人在我身边告诉我不要怕，想忙忙碌碌的人海中转身就有个人在身侧。我也想陪着一个人去看他想看的千山万水，想在他累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热茶。只是……”
“不要怕，我会陪你。这样，我也不会怕。”
莫颜微微一笑，弯腰掬一把江水“我刚才和几个孩子钓鱼了。一个女子，学老人家或者男子钓鱼，多么荒谬。”
散开手，莫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莫颜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只觉得身上被温温柔柔的东西慢慢渗透，尔后是水花融入江水。
“我喜欢你，是因为我知道在你面前我能像一个孩子，不是陈尚书，也不是陈公子，就是我这么一个人。就像，我看到过你爬墙摘李子一样。”
莫颜看着不远处掬水泼自己的陈远，后者目光坦诚。
“你这个人，脸皮比我还厚。”莫颜忽地一笑，尔后乘其不备掬一把江水就报复去了，一把还不够，索性把人给浇湿。
远远地见着自家主子和人姑娘玩的高兴，小厮背过身去：幸好这里是自家地盘，不然传出去，可劲儿有的闹。
最终，还是陈远带莫颜去吃了一顿好的，换了一身衣裳，才看着莫颜爬墙进去了。
莫颜一进去，略收拾就躺床上去了。
待莫羽来检查时，看到莫颜也没多说。
这是因为，莫颜不在的功夫，莫羽和陈远略有交集，莫颜觉得有望，也就不多说什么。
这么一闹腾，休息一二日，莫颜就回归现实了：她身边不该有人，家人、同伴与爱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需要。
五六天后，莫颜借莫大人之口邀约。
两人行过一片还未染红枫林时，陈远撩开帘子，一片枫叶就飘了进来。
“停车吧。”莫颜忽地开口道。
陈远诧异的看着莫颜，尔后眸子里渐渐燃气欣悦之喜。
“停车。”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刚站定莫颜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亭子，随后就这小路走入林子。
“你们在这里等着。”吩咐一声，陈远跟着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逐渐变成了并排而行：有陈远疾步而上，也有莫颜缓缓而行。
莫颜想着，陈远就是个读书人，等走累了，找个地方坐下，他也没精力叨叨。
两人走上高处凉亭，莫颜觉着脚断了，一屁股坐在栏杆处脑袋搁在手背上俯瞰景色。
陈远虽有喘息，但还不至于累倒。但他倒是很安静。
风吹过，叶落下。
“这个时候，要是有才情的，吟诗一首，倒是美的很。”
“我倒是觉得，这凉亭中有个睡觉的地更好。”
“……”莫颜不想听陈远唠叨。
很多时候他说的话，就是她心中想但是一时间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要真是在这里睡着了，只怕是会着凉。”
临了一句，让有些困意的莫颜立刻惊醒：要不是你说睡觉，我也不会打盹儿。
思量一会儿，莫颜继续倒头闭眼“我知道在你面前故作姿态是白费力气的，但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委实不该跌下凡尘。”
“那，阿颜觉得我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吗？”
“你绝对是，”叹了口气，莫颜道“但我算不上。我有想过，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够和其他人一样，成婚生子。但是，这几天来，我发觉，还是自由自在的好。”
“如果阿颜想要自在，那，我陪你。”
“你陪不起，我也赔不起。临出门前，我已经告知我名义上的阿姊，说我们来了这里。眼下，她大约到了。”
“我甘愿被你利用，如果你希望的话，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莫颜略略一笑，带着十足的冷漠“我阿姊，也是有打算的，由她闹到陈夫人那里，更快些。”
轻轻叹了口气，陈远无奈道“看来你对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诚然，我绝大多数不会违背母亲的话，但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孝道，和你的坚持终将对峙。”
“和我对峙的，是你的不确定。”
莫颜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轻轻一笑。
尔后，在莫羽的操作下，以及陈远的默许下，陈夫人终究是知道了自己宝贝儿子和一名身份低贱的庶女厮混在一起。
虽然，莫颜身份有隐情，但陈老夫人没有那么多功夫去了解，直接就把人给请到了府上。
这么一闹腾，她是打定了与陈远断了关系。
但是，这个人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
“我原想着，我伤了他，给两支金簪子算是补偿。”
“你的东西，不应该落在别人手里。”
莫颜笑笑“我觉得它值钱还可以伤人，所以拿了。”
“要伤人，可以用匕首。”说着，陈远点点头“下次我带个匕首来。防身用也好。”
“好。”
这次陈远回去，倒是开心不少。
莫颜说的三件事，第二件只一两天就解决了。
第三件事，他做了二十年。
二十年间，前十年，陈夫人还在坚持着给自家儿子娶个贤妻良母，尤其是后面知晓陈远还与带着寡妇身份的莫颜厮混在一起，更是殷勤。
只是，终究是未能如愿。
眼看着自家儿子要孤独终老，而陈家没有后代后，陈夫人开始松口了。
但陈远自宗族中过继了一个孩子，便也没有其他动作。
后十年，陈夫人完全放弃了，她索性将所有的期望放在了孙子身上。
好在，孙子很听话。
之所以只有二十年，因为莫颜生命定格于三十九岁。
莫颜病故的那几天，陈远倒是陪着，只白日在园中看栀子花落时，莫颜闭眼便再也没能睁开。
彼时还很康建的王寡妇，也不料莫颜走的如此之急，正筹划着莫颜的身后事。
陈远一把火烧了，抓了一把骨灰撒在江海里，只立了一个无字碑的衣冠冢。
后七年间，陈远倒也怎么出城，只教习教习继子。
莫颜所说的第一件事，陈远用二十七年去证实。
因为，陈远在莫颜死后七年病故。
继子依据遗言，火焚后撒一把灰烬于江海，立了衣冠冢而已。
彼时，陈夫人精神灼烁，只悲恸哭了几场略憔悴了，待孙儿成婚后，陈夫人逐渐恢复了气色，得百年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