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露珠儿！我的露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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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姑臧县，太医署内，杜清晖所住的院子里，气氛凝重如铁。

　　李三娘如同一尊石雕，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她面前的石桌上摊开着凉州及周边地区的详尽舆图，上面已被朱笔勾画了无数可能的方向与线索。

　　这图当然不是凉州刺史给的，而是不良人那边送过来的。

　　这三天两夜，她几乎都未曾合眼，眼底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如纸，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那种平静之下压抑的疯狂与决绝，让所有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不自觉的放轻脚步，唯恐招了她的眼，而引来训斥。

　　院内院外，人影憧憧。

　　官府的衙役、身着皮甲的镇军士兵、以及形色各异却眼神精亮的江湖人士，不断进出院子，带来各式各样的消息，又领命匆匆而去。

　　黄金千两与“救命承诺”的悬赏，足以让整个凉州地界都为之震动。

　　“报！北门三十里外废弃驿道旁发现疑似车辙印，通往野狼谷方向！”

　　“报！江湖路十三传来消息，三日前有一伙形迹可疑的西域商队曾在野狼谷附近的村落补给过清水！”

　　“报！不良人暗桩发现，府城中‘福满楼’客栈的掌柜与一伙近日消失的驼队往来甚密，已将其控制审讯！”

　　一条条信息汇拢，又迅速被分析、排查。

　　李三娘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舆图，不断的缩小着杀手可能出现的范围。

　　而姑臧县的县衙大牢里头，就这不到十日的功夫，抓进去了少说要有百人之多。

　　大牢深处，凄厉的惨叫声不时响起。

　　为了撬开那些亡命之徒的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李三娘她甚至违背了医者的规矩，主动给凉州镇军校尉陈勇提供了各种药物，并非致命毒药，而是能放大痛苦、瓦解意志的奇特药方；

　　配合着镇军老手们的大刑，这些被抓进来的人里，该说的不能说的，尽皆都说了出来。

　　“说！那小女娘到底被你们带去了哪里！”

　　“是……是在野狼谷的北边......跑了的......”

　　一个血肉模糊的杀手终于崩溃，断断续续的吐露了一些话出来。

　　“你们的头领是谁？受何人指使？”

　　“......不，不知道......只知是长安来的贵人......给楼里许了重金......要阻......阻挠救人......”

　　大牢里审问出来的消息被火速传回院落，到李三娘的耳朵里。

　　李三娘她猛的站起身，眼中尽是寒冷：“秋香，老十，点齐人手，即刻出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人马即将出动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度急促、几乎要撕裂夜色的马蹄声，以及守卫兵士的高声喝问与一阵激动得变调的呼喊。

　　“让开！快让开！是李医正的女儿找回来了！！”

　　“什么？找到了！”

　　“快！快去禀报李医正！”

　　整个院落瞬间一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院门。

　　马踏青石，当先一人，正是风尘仆仆、衣袍染血的唐大郎，而他身后，正是那个让李三娘肝肠寸断的身影——露珠儿！

　　“岳母！”唐大郎勒马停下，对着院子里头李三娘大喊。

　　“阿娘！”

　　露珠儿看到李三娘，眼泪瞬间涌出，挣扎着下马就想要扑入到李三娘的怀中。

　　这一声呼唤，嘶哑，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院内所有的紧张与肃杀，直直刺入李三娘的耳中，更狠狠撞在她的心上。

　　李三娘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小小的、狼狈不堪的身影，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下一刻，那强行支撑了数日的冷静外壳轰然破碎！

　　“露珠儿！”

　　李三娘发出一声近乎泣血的呼唤，那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恐惧、担忧、绝望瞬间爆发出的最强音。

　　她像一支离弦的箭，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因为起身太猛，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但李三娘的眼中只剩下她的女儿——露珠儿！

　　李三娘她几乎是扑跪下去，张开双臂，将疾跑过来的露珠儿狠狠的、紧紧的、用尽全身力气的拥入怀中！

　　李三娘紧紧的抱住露珠儿，双臂用力的几乎要将露珠儿揉碎。

　　抱了数息，李三娘她才放开露珠儿，她伸出手快速而仔细的检查露珠儿——发丝凌乱，衣衫破损，脸上手上有擦伤，眼神惊惧未褪；

　　但好在，四肢完好，神智清醒，没有明显的重伤。

　　“没事了......阿娘在，没事了......”

　　李三娘的声音带上了难以抑制的颤抖，她反复摩挲着露珠儿的后背，像是在确认这失而复得的真实。

　　“露珠儿！我的露珠儿！”

　　李三娘她这时候有些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

　　确认了露珠儿没有受重伤，李三娘她再次抱抱紧了露珠儿，仿佛要将露珠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分毫。

　　她的身体因为后怕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的一直在战栗着。

　　“阿娘......阿娘......我好怕......我好想你......”

　　露珠儿把头埋在李三娘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闻着那淡淡的药香，连日来所有的坚强、机智、恐惧和委屈，终于全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放声大哭起来，小手紧紧的攥着李三娘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女二人就这样在院中，于众目睽睽之下，相拥痛哭。

　　那哭声里，是失而复得的极致庆幸，是劫后余生的无尽后怕，是这数日以来煎熬折磨的彻底释放。

　　秋香和老十也红了眼眶，默默的守护在一旁。

　　唐大郎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也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李三娘一遍遍的抚摸着露珠儿的后背，感受着怀中真实存在的温度和心跳，那颗悬在半空、几乎要碎裂的心，才一点点的落回到实处，被巨大的庆幸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所填满。

　　“好了，好了，没事了，珠儿，阿娘在，阿娘在这里，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不怕了，不怕了......”

　　李三娘她哽咽着，一直在重复着这几句话，这既是安慰露珠儿，也是安慰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