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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浪者:诸神陨落

第四章 复制永恒

破浪者:诸神陨落 水王子有点茫 269 2025-03-07 16:02:59

  “城中乱象与日俱增,匪患猖獗,现启动复制体第六十七组参与司法管制,群众不得抗议,罪犯不得反抗。任何涉嫌违反城区管理相关规定的行为,建议市民积极向总督处举报,举报者将获得额外的免费净化资格。”

  ——“蹊径”公司的网络社区公告

  1.

  树林,树林,岩石,还有鲜花,鱼缸。电梯在上升,皮肤与肌肉,尾巴,触碰,抚摸,潮湿的,潮湿的环境,那些不是真的树林,是墙壁,那也不是真的太阳,是电灯。眼睛,很多很多眼睛,蠕虫,钢板,剩下的某些细节,我看不清,我看不清。

  我尝试把思绪从层层叠叠的梦魇里拖出来,但似乎没有那么容易,仿佛成千上万双手抓住了我的大脑,指尖深深刺入大脑皮层的沟壑,把我朝着无尽的深渊拖去。地板保留着我身体的余热,原来我在睡梦中从沙发上翻了下来,所幸毯子仍旧在为我的四肢保暖。电视还开着,音乐频道正在播放一首经典歌曲的前奏,复古钢琴弹出和弦,配合意大利文的低语默念,我以前在那家快倒闭的唱片店里听到过,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销声匿迹的家伙要开始说唱了。

  赤脚穿过客厅,我注意到窗外的骚动和叫嚷,这是社区里司空见惯的现象,流浪汉们在屯放货物的仓库里度过夜晚,他们通常和猫的尸体睡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辛辣的恶臭味。社区的居民们会拨电话举报,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些戴魔鬼面具的士兵,他们不是警察,而是“蹊径”公司的走狗。那件事情之后,这些依靠克隆技术复制生产出的傀儡取缔了警察的存在。

  现在,傀儡们正代表“蹊径”公司的绝对利益用暴力逮捕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如同我们所知道的,这座城市的阶级结构决定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流浪汉们大多都是从城底的“掘壤层”来的工人,“蹊径”公司安排他们挖掘底层的月壤,从中提取出氦-3作为公司进行可控核聚变的发电燃料,这样既清洁又廉价。前些日子,“掘壤层”发生了一场由应力性断裂导致的塌方事故,不少工人亡命其中,剩余的则罢工逃来了中城区。

  他们的生活如何基本与我无关,我只替中城区的市民办案,尽量减少接触与牵扯“蹊径”公司利益的事情。所以我只朝楼下瞟了一眼,然后拿出一袋面包碎屑来到阿喀琉斯的玻璃缸前,将它们抛给这只憨态可掬的小乌龟,同时拨通语音信箱。

  “嘿,妈妈,早上好。我打赌你还在睡觉,所以只是跟你留言问个好。你寄来的那件格子衬衫非常不错,除了领口比较奇怪,我打算下周再穿它出门。昨晚接了个大案子,死者很有钱,我今天到现场看看,应该能小赚一笔。还有,少去内森的店里骗酒喝了,他还要做生意的。爱你的,迈克尔。”

  日常问候可能会让妈妈舒服些,过分酗酒很伤身体,导致她常常疯疯癫癫的,至少我这么认为。她一直住在另一座城市、我出生的地方,和这里被一整座高耸的碎块山隔开了,完全不可能以陆上交通往来。“蹊径”公司也派了复制体到那里,但总体来说,没有这座城区严格。

  我熟悉妈妈的思维模式,自从失去爸爸之后,我们俩的思维仿佛都被禁锢住了,记忆出现碎片,有时甚至记不清几周前或几天前的事情,渐渐地,我们甚至想不起来爸爸的样子、他的面孔、他的名字、他的葬礼,也想不起来什么地方存放着他的照片,假装那个人从没出现过。我们认为这是某种家族遗传病,不过这样也好,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喂完阿喀琉斯,我决定到卫生间洗漱。当我搓起袖子准备拧开水龙头,我右手内手腕处那道笔直的疤痕总是能博取我的注意,它从皮肤在褶皱处凸出来,像一根银针被缝进了我的皮层,如果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甚至会产生隐隐的痛感——

  说实话,我不记得这道疤的来历,心理医生克里斯滕保存着我的治疗记录,她说我曾有严重的自残倾向,这是我试图用一把水果刀割破动脉时留下的,当时我的血渗出了门缝,吓坏了住在对门的陈太太,幸亏那些血只来自静脉,不然命也保不住。那真是一段可怕的记忆,我在治疗时对她说,好在我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而且也没准备好去死。

  这是个奇迹的时代,却实则是噩梦的衍生品。历史中每一个偶然的事件都在塑造着后来的一切。当我开车行驶在街道上,环顾这座建立于碎片之上的新城市,难免思考些什么。

  几乎每个街区都有一台用于吸收尘埃和净化空气的巨型装置,患了肺病的人戴着呼吸机,据说那能延长他们的寿命;

  大批的复制体士兵排成队列行走在街上巡视,他们佩戴统一的红色魔鬼面具,像是日本民间传说中的般若,头顶有两只锋利的犄角,嘴中露出獠牙;

  街头艺术家在建筑的墙面上涂鸦了“白无常”的画像,他是“蹊径”公司和这个时代的煅造者,他塑造了如今的社会——我通常怀疑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虚无主义右翼分子猜测他是个极端的沙文主义白人,但谁都没有依据——因为“白无常”所有的形象都是一个佩戴白色般若面具的男子。

  不得不说,人类的历史因为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走上了岔路口,那是在二十年前。长期为地球阻挡部分小行星撞击的月球被击碎了——那颗改变历史的小行星以八十二千米每秒的初始相对速度接近了地球的“俘获截面”,并将动量传递至恰好挡在前方的月球上,洛希极限被打破后,撞击释放的五千亿枚热核炸弹的能量以及地球引力的作用彻底撕裂了月球。

  之后,月球碎片被引力带走,散布到我们的天空中,坠落到地面上。数亿人类因各种灾难死去,海啸、地震、饥荒、交火、甚至是月壤尘埃导致的呼吸病,但人类文明并未消亡,生活总要继续下去。那一年,地球失去了唯一的卫星,失去了潮汐作用,失去了交替的昼夜、轮换的四季,人类几乎失去自己的文明;也是在那一年,我和妈妈失去了爸爸。

  八年前,“白无常”创办了“蹊径”公司,他接纳了流离失所的人们,在旧文明的废墟之上建立新的圣城,同时也接管了旧文明分崩离析的、社会的一切体制和责任,他意识到这个星球上充斥着饥饿、疾病和战争,还有狂热的宗教组织和危险的热核武器,他利用了这一点,掌控了属于人们的一切,给他的克隆复制体军团戴上面具、穿上哑光喷漆的碳纤维防弹甲,施行所谓的程序正义。至少,在我的潜意识里,事情就是这样的,一个趁人之危、雪中送炭、又将自己塑造成救世神明的可悲故事,我并不在乎。

  因为这是一个工作日的清晨,我需要清醒的头脑完成雇主的要求,然后赚走足够的信用点,给阿喀琉斯换一个新的玻璃缸。所以此刻的我只在乎一件事:

  究竟是谁杀了塔伦·尼莫哀?

  2.

  这是一座由独栋房屋分隔改建的商住一体楼,通体银灰色,就像一块银浆浇铸出的立方体,里面住的都是中城区收入可观的商业人士。厅堂和廊道金碧辉煌,天花板使用的是泡沫铝材料,看起来就像蜂窝,孔洞接连密布,延伸到电梯间才停止。

  苏小姐带领我上了电梯,她也是这个案子的真实雇主,她所提供信息资料里表示她是尼莫哀先生的传记代笔,负责记录企业家辉煌经历的那种人,我无话可说。苏的穿着十分雅致,那是一件漂亮的碎花长袖连衣裙,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材,但她却面露苦相,我注意到她眼角的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右眼的假睫毛也少了一截,显然是哭了很久。

  一闻到办公室门后传来的恶臭,我就明白里面的情况了。我们的城市没有警察,所以“魔鬼脸”们会来看一眼情况,向上面简单汇报情况,他们不负责断案和处理尸体,因为那是私家侦探和清道夫才会干的活儿。“魔鬼脸”多半在昨晚案发后就来过了,苏也是那时给我拨了电话。

  城里颁布禁烟令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只能在室内靠胳膊上的尼古丁贴片保持精神,其中的某些化学物质甚至能让我的味觉和嗅觉更加灵敏。苏将房卡贴到门锁上,门朝里打开,一股浊气从屋内涌出。

  苏一阵作呕,踉跄着退到我身后。

  同样是泡沫铝材料的天花板,满墙的证书、油画和相片下是一把厚软舒适的转椅,转椅前是宽敞的带有抽象美学风格的办公桌,而办公桌前面躺着一具尸体。他仰面朝天,皮肤惨白,双手抬举,交叉在胸前,鲜血浸染了周围湖绿色的地毯,凝块将毯毛恶心地糊在了一起。

  我蹲下来仔细观察尸体,这几乎成为每位私家侦探的必备技能,因为我们的社会不培养职业法医,也没人需要职业法医。“身上没有额外的擦伤,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我说,接着凑近塔伦·尼莫哀的面部,“没有中毒——好吧,除非晚餐喝的格林纳达朗姆酒也算毒药,这股甘蔗香气真令人陶醉。”

  塔伦·尼莫哀的死因简单至极,没有人会注意不到尸体腹部的弹孔和随之渗出的大量鲜血。我贴近那个弹孔所在的位置,解开塔伦白色衬衣的扣子,用精度尺扫描了那个骇人的孔洞。

  六十二毫米,典型的消音手枪做派,外借泡沫铝环境降噪,很聪明,除此之外,还有烟灰和灼烧后的毛发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见凶手当时就站在塔伦·尼莫哀的面前,朝他肚子上狠狠来了一枪,而塔伦背后的窗户开着,子弹穿过他径直飞了出去,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

  我站起身,发觉苏又在旁边泣不成声,她用手捂住上半张脸,泪水从脸颊滑下来,她几乎整个人都在疯狂颤抖。“所以,你说你发现他时,事情就已经是这样了。”我说。

  “是的,我最后见到他还是昨晚在楼下举办的宴会上,当时人很多很杂,尼莫哀先生喝得很醉,没打招呼就独自上了楼。宴会结束后我来办公室找他,就已经……就……”苏单手倚住那张桌子。

  “苏小姐,你说你和尼莫哀先生——是什么关系来着?”

  “我在你给的信息表里填得很清楚了,我是他的传记作者。”她接着俯下身,抚着塔伦·尼莫哀的尸体哭泣。

  我想,如果你是他的传记作者,我还是他的弗农姨夫呢。不是侦探也能看出苏远不止是传记作者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塔伦·尼莫哀是中城区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接手父辈留下的军工厂房后挥霍无度,后来公司也被“蹊径”兼并,只是奉旨办事,这样一位将近六十岁的花花公子,难免会为这样一个拥有东方面孔、身姿动人的传记作者倾倒,甚至毫无抵抗力。

  “你知道会有什么人想要伤害尼莫哀先生吗?”我接着询问道。

  “你是说除了对头弗朗茨·桑托斯、整个十四街工会、那几百个他每天吃早餐时通常收到的死亡威胁,还有之外的人想要伤害他?”苏抹干眼角的泪水,斜着目光看我,那表情充满鄙夷但却又令人该死的心疼。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继续低头端详塔伦·尼莫哀逐渐肿胀的尸体,我盯住那个弹孔,忽地想到些什么,“等等,你刚才说十四街工会,我有朋友在那里工作,据我所知工会的打手会使用六十二毫米的消音枪械,全城唯一的MSP枪械生产线是受十四街工会管制的。所以他们和尼莫哀先生有什么过节?”

  “他们主要是在‘密钥’的所有权上起争执,那是一个额外的超算力人工智能系统,由外地公司开发,尼莫哀先生花高价将其拍下,原本是用于投资预测、市场评估和建立生产线模型。但尼莫哀先生表示‘密钥’的功能远不止如此,它产生的人工智能具有超启发功能,我不明白这些,只知道他提过十四街工会对这个系统觊觎已久,他们以网络资源共享协约逼迫尼莫哀先生交出系统。”

  “那么‘密钥’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技术人员今早检查了根服务器主机,通知我存在着大量的信息泄露和文件丢失。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密钥’被窃走了——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但十四街工会的人怎么可能进入这里的主机房,那里的门设置了严格的权限识别。”

  “是吗?那很有意思了。我能看出你对凶手来自哪里有显而易见的想法,但我是侦探,我们不能妄下定论,还需要足够的线索来佐证。不过——看来我在十四街有约了。”我转身离开办公室。

  临行前,我又向苏调来公保系统的权限名单和前一天晚大楼内为数不多的监控记录,从宴会厅、走廊、电梯到主机房,但都看不出丝毫异常,我很清楚大多的信息记录都可能被恶意覆盖,暂且不论能否取得有用的线索,看一遍也总比不看要强得多。

  我恍惚地走到车旁,此时已经是正午了,尸体那潮湿阴冷的恶臭味还迟迟不肯散去,随着气温的升高,它混杂着空气中的月壤尖埃变得愈加刺鼻。我被迫戴上一副口罩,撕下胳膊上的尼古丁贴片,随手丢在路边(如果佩戴时间过长,它会产生明显的致幻效果)。然而脑袋里还在不停回想上午看到的所有细节,但发现毫无头绪。

  我驾车至临近的街区买了一杯焦糖咖啡填腹,而几乎吃不下更多的食物。分隔十三街和十四街的“月球破碎”纪念碑广场旁停着一队“蹊径”公司的装甲车辆,十几盏车侧灯轮流闪烁。我摇下车窗,扭头望望窗外,发现广场上聚集的人群数量众多,躁动不安。

  站在外围的人使劲往里挤,意图靠近中心,而中间的人则使劲往外挤,就像一窝蚂蚁围着一只鸟的尸体涌动。最后我才确定,是“魔鬼脸”们在镇压一支示威抗议的队伍,他们刚刚拿燃烧弹将纪念碑炸成了两截。

  多么可悲的世界。我心里想,然后扭头望向前方,摇上车窗。我用力一踩油门,轮胎发出一阵令人颠栗的尖啸,我的车一下蹿了出去。

  穿过十四街的铁轨隧道后,我把车停在路边,翻出手机通讯录,找一个名叫“山崎信弘”的人的电话。

  3.

  十四街工会(或称北海道新城工党)会长,岛津彻,正襟危坐在榉木制成的木桌的一侧,桌面雕刻着猛虎和恶鬼纠缠的浮世绘纹样。岛津彻的面前依次摆放着三碟菜,分别是生鱼片、汁腌菠菜和烤菜花,浓口酱油淋在上面。岛津彻持起筷子,将一片菠菜夹入口中。而我则坐在木桌的另一侧,我没有和十四街工会会长直接打交道的经验,直觉告诉我,非礼勿动,所以我只能盯着面前的一小杯吟酿清酒,静静等待岛津先生完成他的大快朵颐。

  我的身后站着两个身材匀称的侍者,腰间都有佩枪,都是典型的德林杰枪型,他们究竟是司机还是打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山崎信弘,我的老朋友,则站在岛津彻的身侧一米处的位置,他也手持一把相同的佩枪,相较于十四街工会的二当家,他在这个情景中的模样仿佛更像会长的贴身保镖。

  沉默的三十分钟后,岛津彻才将筷子整齐放置在餐巾上,并接过其中一名侍者递来的柠檬茶漱口。很难想象,对于这样一位肥胖的中年男人,要回味多久这少得可怜的减肥餐才算满足。

  “你是一名侦探?”岛津彻斜着眼打量我,又再次舔舔残留在嘴角的酱料。

  “是的,岛津先生,我受私人雇佣,负责一般的实情调查。”

  “所以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调查,挺有胆量的。通常没有人愿意跨过纪念碑广场。”岛津彻随意地敲了敲桌子,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调查什么,情报网都是通透的,我与塔伦·尼莫哀先生的不幸离世没有任何关系。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向你保证,‘密钥’不在我这里,如果你想的话可以随意搜查我们的电脑——哪怕是一块小小的硬盘。”

  “感谢您的配合,先生。”我的汗珠从鬓角轻轻滑下来,肾上腺素似乎在体内缓缓流动,血液也在慢慢升温。十四街工会及其衍生黑道的暗潮汹涌使我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危险,这就是认识山崎时让我明白的,岛津彻靠着操纵金融和司法体系飞黄腾达,人前光鲜亮丽,人后又让双手沾满鲜血。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了解我的目的,预测我的行动。

  我感到氛围的紧张,山崎朝我递来几个眼神,希望我能尽快将对谈继续下去。口水卡住了我的喉咙,我只能试图摇晃那杯已经凉了的清酒缓解尴尬。我并不懂日式酒,但据说工会的精酿名不虚传,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我都能嗅到杯中浓郁的木瓜香。

  “如果没有别的事,叫山崎带你去办公区看看吧。现在是我午睡的时间。”岛津彻的双眼里充满浓重的冷漠,他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正视过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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