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与过去的对话
营帐外，太阳已经在地平线边缘缓缓升起。
林顾生走到营帐外，他看着这在大漠上升起的朝阳，他长叹了口气，这几日的经历一度让他感到绝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看着周围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们，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但他错了，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是人类，他也是。
“看来你找到了自己的路。”
一道熟悉的气息在他的身后出现，他缓缓转过身看去。
“早上好啊，同胞。”
林顾生脸上浮现出一抹轻笑，回过头看向了太阳，“嗯，早上好啊。”
很多人说，当你不知道脚下的路怎么走的时候，停下来回过头去看一看。
他回到了战场上，找回了战斗的意义，为了守护，为了救赎，为了更多的生命。
在那个岔口，他没有走上任何一条路，他找回了自己的道路，做回了真正的自我。
玉门城一号模块，指挥塔。
“昨天的战斗使我们失去了一艘小型慢速舰，阵亡一百二十八人，信使九人，我们的行程整整晚了一天。”
士兵正在对昨晚的战况进行汇报，虽然他们消灭了四千余人，但将领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城里的受损情况如何？”
“不是很好，二号模块重度损伤，移动区块区块正常使用，三号和一号倒是可以正常使用，但具体情况我们不进行运行作业的话，我们也不清楚。”
陈城主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一个个营帐，问道：“将士们怎么样了？”
“阵亡和受伤人员的名单已经整理成册，但重伤员不能做大的移动，医师仅仅只是做了紧急处理，他们需要就地静养至少一周时间，而且，至少三成人员因为这场天灾成了感染者。”说到最后，那位士兵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好像他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一样。
“怎么了？成了感染者又如何？我玉门城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吗？我们不是乌萨斯那群战争狂徒。”
就现在而言，感染者的问题是小事，真正的问题是那个人。
“感觉怎么样？”朔坐在林顾生的旁边，将一个水壶递给他。
他接过水壶，打开瓶口喝了一口，“感觉好奇怪，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倒不如说，是我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么们也想了很久，我是最早想出来的人，所以去变成了兄长，看着我那些弟弟妹妹们朦胧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不禁开始思考我们的未来又在何处。”
“知道自己来自那里，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林顾生看着天上太阳，思绪翻涌，“我们人类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近万年，但我们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何处，你们从诞生便知道自己的答案，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人生十分的短暂。”
“会有一点，虽说我们这些岁兽碎片的生命远远长于普通人类，但我们也有和人一样的精神，不，应该说，我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学习了人的一切，现在的我们也会害怕，会迷茫，会留恋，甚至迷惘。”朔看着那些正在营帐之间不断穿行的人们，脸上有着看不见的情绪，“所以我十分珍惜接下来的时光，以及过去的回忆，我的兄弟姐妹中，有些人已经安于现状，有些人则是害怕的将自己藏了起来，可无论怎么做，我们都无法逃避我们的命运。”
林顾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样的事他也见过，“代理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表明了一切，你们不属于自己，终究属于本源，但回归又如何呢，倒不如好好的活一场，不是吗？”林顾生站起身，向着朝阳向前走了几步，“我很庆幸，现在的我能够再次拥有第二次人生，所以我也将继续活下去，剩余的三千年的时光，足够我挥霍了。”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的力量来源于自身，但为何处处透露着剥离感。”
“我的力量的的确确来源于自身，但你还记得吗？我们之间相互称呼同胞，除了我们诞生的年份几乎相近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我们这些在战场上与眷属作战的战士，体内流淌着眷属的血液，单单依靠人类的身躯是无法和那些来自星空的生物对抗的，我们需要做出改变，在做出了众多尝试后，我们选择了一项最安全的方法，将眷属的一部分器官或者其余的东西嵌入我们的身体，让我们拥有和他们对抗的能力，按照地球时代的古语解释的话，这叫做‘以毒攻毒’。”
将一部分器官嵌入身体之内......
朔的眉头微微皱起，“所以你才说我们是同胞。”
“是的，就像我，我的嵌合物是血液，所以我在身体上没有多少异样，但只有这样我才能使用我的那把武器，它想吃掉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林顾生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躯，“我们这类存在是注定要在世界上消亡的，我们不是自然的产物，会被自然之母回收，到时候我们也将回归本源。”
“你的‘活着’，十分痛苦。”
“不，以后的我都将不再痛苦了，我已经找到了全新的自己了，我的命运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错，人类就是那样奇怪的物种，渺小，无知且傲慢，但也有不少奇怪的特性，不为自我而堕落，为荣耀而战斗，舍弃生存的希望，只为未来的活着。
但自我岂是那么容易被舍弃的，过去的一切最终会找到自己，回到原处。
这片大地之上，处处埋藏着前文明的痕迹，只要他这样的存在还处于这个世界上，就避免不了与这个时代进行接触，但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早已有所觉悟了吧。
林顾生的眼睛注视着那些洒落在大地上的，由流寇血肉之躯形成的源石丛。
你依旧在哪里是吧？
是的。
她依旧在那里，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这片大地，我想，看到这个世界的他们，脸上一定带着笑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