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陷泥淖

　　又是一年三月，BJ沙尘肆虐，甲流也很严重，她发消息问徐霁维是否还健康，想让他去打疫苗，他一直没回。

　　有人给她买了药送到楼下，但她不知道是谁。后来因为自己一直没事，她又把药送到徐霁维住处去了。

　　舍友说她有个音乐学院的朋友最近在排练，是大四的，准备毕业演出，有她特别喜欢的曲目，所以一定要芊芊陪她去看。

　　偌大的演奏厅，没有开灯，很暗很暗，也许是因为没有沟通好，音响之类的效果也不好，练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就去和负责设备的人沟通了。看了一上午文献的芊芊累得不行，那个座位又很软，所以她直接就在观众席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舍友人也不见了，她仔细辨认了一番，还有一个人在调试设备，她想过去问问怎么回事，但又觉得自己毕竟不是要正式演出的，也不好意思过去。就偷偷从侧门出去了。

　　哪知道会在外面遇到齐靥，他笑着跟她打招呼，说是也来盯着家里一个妹妹练习，芊芊觉得既然已经出来了，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所以并没有留下来陪他一起的意思。

　　她就这么走掉了，他心里想着，好不容易遇到一次，竟也没说上几句话。

　　她本来想着买个咖啡回去继续肝文献，付完钱之后又看到徐霁维发信息说他现在不是很舒服，她着急忙慌地拨过去，叮嘱他体温计在架子第几层的哪个盒子里，又说了药的摆放位置，却还是不放心。咖啡没等拿她就跑了。

　　大概率是甲流了。他似乎身体不好，很容易被病毒入侵，而且症状还比较严重，上次阳了也是。发起烧来又变得不省人事了，清醒的时候吃不下什么东西，她也只能做些小米粥之类，盼着他醒。其他时间就在客厅守着。外面的情形不大好，所以她也就一直没回学校去。

　　他陆陆续续烧了三天也就好转了，就是还有一点虚弱，趁他去洗漱。她把吃的东西都给他拿出来准备好，然后就打算回学校继续去弄文献了。

　　他刷完牙从卫生间出来，想问她买的纸放哪了，才看到她已经走到了玄关。

　　“芊芊，你要走？”

　　“嗯，我得回去看文献了。怕老师组会的时候问。”她没有停下手上穿鞋的动作，也把挂着的包取了下来。

　　他却在她开门的一刹那冲过来拥住了她，这是他们第一次挨得这么近。

　　“不要走好不好？”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又有一点嘶哑，她承认自己的心动摇了，甚至有一种泡在水里的轻盈和幸福。

　　“我……我已经出来好些天了，我怕老师找”，她解释的声音很弱很弱，弱到自己都想放弃了，“你才刚刚恢复一点儿，乖乖地休息，别吃太油腻刺激的东西……”她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那你别走，就再陪我待会儿，明天，明天早上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我送你到学校门口。”这是她第一次从他的话里听出祈求和不舍，以往他都是骄傲的，不愿低头的，仿佛跟她说一句话都是施舍。所以当她听到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抵抗力，就放下了包，继续和他窝在小屋里。

　　难得的晴天，他吃完早餐后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她照例忙忙碌碌打扫卫生，又把他换下的衣服洗了，床单换了。出来的时候他又睡着了，不再像平日一样张牙舞爪的，安静得像一只猫。

　　她给他盖了个薄毯，因为现在的天气其实不算冷了。本来想说就此走掉，趁他睡着的时候，又觉得答应了他再爽约不好，所以也就没有再走的心思。

　　他睡的时间不长，一醒来就叫她，她放下书问他什么事，他说幸好你没走，我以为你刚刚一个人走了。

　　答应了别人要算话的。她心里想。

　　午后他们像正常的情侣一样一起在家看了个电影，之后是她做饭，他打下手，都是些清淡的家常菜，他狼吞虎咽吃了很多，最后还抢着刷了碗。

　　结束的时候也才六点，他主动提出说要送她回学校了，她问他为什么又想通了。他回答说，我睡了一会儿沙发，并不舒服，里间你又睡不惯，还是回去的好，熬了几天也该睡个好觉了。

　　她心里涌起许多感动，也许心疼另一半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在他们这一段关系里，这是他唯一一次表达他的体贴。芊芊承认，这次她真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送她到了学校对面，等红灯的间隙她又嘱咐他很多，关于身体的，关于那个家，关于他的工作……他有些佩服地看着眼前比自己低一头的女孩，她明明还小，怎么就有一种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的特质呢？也许是上天眷顾吧。于是他忍不住想揉一揉她的头发，但不巧她扎的是马尾，于是他就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她没有抗拒，只是在结束后转过来看着他。她戴着口罩，但那一刻他感到她的眼睛非常漂亮，有一种旁人没有的光彩。其实他不知道，那是真切地喜欢一个人时自然而然流露的情思。也许之前她不过是他的一个猎物，一步步掉进预设的陷阱，但是现在，她却开始留恋有他的生活了，因为他的依赖让她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又一年植树节，她本来不记得，是路过学院的时候看到了宣传海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毕业一年了。又遇到齐靥，她叫了声学长，算是打个照面。他问她还记不记得之前一起去种树的事，她答记得，他提出下午再一起去一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其实有些热了，倒不是说因为太阳的关系，可能是要下雨，有点闷，所以没怎么动就满头大汗，大家的兴致也不怎么高，不像他们从前那样朝气蓬勃，倒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学校安排的大巴还停着，新一届的部长招呼大家去坐车返校，齐靥也去帮忙清点人数，芊芊却给他发个信息然后悄悄跑掉了。

　　比起在这样闷热的时候坐着车摇摇晃晃到学校，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淋，她更想找个凉快的地方看着大雨落下来，只是看着雨，却不用在雨中狼狈。

　　不太费劲就找到了一家奶茶店，几乎没有人，可能真的是因为快下雨的关系，她随便点了一杯饮料，然后挑着靠门的位置坐下。

　　外面的风很急了，也许下一秒雨就会大片大片地砸在地上也说不定，芊芊想着，可是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齐靥。

　　他不出意外地走进来，然后在她旁边坐下，他们都没有说话，默契地等着这场大雨落下。

　　“芊芊……”

　　轰的一声，天空一个炸雷，完全淹没了他的声音，虽然她分明听到了，但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雨果然摔下来了，像是要把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然而水泥浇筑的路面当然不会有坑，地湿了以后水慢慢积起来，汇成一条条流到远处去。

　　没多久雨就停了，空气里都透着清新，她走到外面，他也跟着出来。

　　“芊芊，你知道吗？四年前栽种的树苗已经长大了好多好多，我后来有看过。”

　　“是吗？”她的语气很平淡，事实上这本身也是一件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多数树苗都会活下来并且长大的吧，她对此并不感到好奇。此刻她的欢喜来自于雨后清爽的空气，而不是身边的这个学长，“话说你怎么没跟大家一起走啊？”她的语气漫不经心，甚至没有往后看一眼。

　　“因为……因为担心……”

　　“不用担心啦，学长，我已经不是大一的新生啦，我在BJ已经待了四年多，不会走丢的。”她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大约是天气的缘故。

　　他想说因为担心知道徐霁维的事她会难过，只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那些事，况且自己并没有评议的立场，或许只是流言而已，她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