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怀谷满身是血的模样,封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他妈……”
怀谷抬头看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虚弱,却格外清明:“我没事。”
只是话音未落,他便眼前一黑,直直朝着封岩倒了过去。
封岩眼疾手快地捞住怀谷下坠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
怀谷是神族,能被伤成这样,这里的东西不简单,至少,不是区区凡人能筹划的。
他低头看着怀谷苍白如纸的脸,那道浅浅的血洞在素白衣襟上像朵开败的花,刺得他眼底瞬间燃起凶戾的火焰。
“操!”
一声怒极的爆骂响彻山谷,封岩周身的魔气骤然暴涨,黑色的气流如狂涛般卷向四周。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谷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猛地攥拳,朝着身后那座摇摇欲坠的道观挥去——
“轰隆——!”
山摇地动,整座道观连同背后的山体竟被这一拳硬生生震裂!
碎石如暴雨般倾泻,黑雨被气浪掀得倒卷上天,那口作祟的鬼钟在崩塌中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幸雨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雾气里显现,他望着崩塌的山峦,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某种晦暗的情绪取代。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根泛着暗光的白丝,指尖微微颤抖。
被他搀扶着的幸川一脸惊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这么厉害。”
说着,他轻轻晃了晃幸雨的袖子,喊了几声不见幸雨作答,悻悻撒手。
又见封岩背着怀谷面色阴沉地奔走,立时拉着幸雨跑了过去。
封岩背着怀谷,眼神冰冷地扫过幸雨,周身的戾气几乎凝成一把利刃:“滚。”
幸雨识趣地后退几步,拱手道:“我......我去叫人来帮忙。”
说罢便拉着幸川转身消失在雾气里,那背影竟透着几分仓促的狼狈。
怀谷醒来时,正躺在桃花村那间偏僻的小院里,胸口的伤已被妥善处理,只是浑身提不起力气,神族的灵力运转起来滞涩得像生了锈。
封岩坐在床边削木片,见他睁眼,哐当一声将原本把玩在手心的木片丢出老远。。
“醒了?”封岩的声音还有些发紧,他俯身探了探怀谷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松了口气。
随后有些别扭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怀谷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你毁了那座山?”
“不然留着给你当坟头?”封岩没好气地瞪他,语气却软了下来,“我只是把那座道观毁了,我晓得分寸。”
怀谷沉默片刻,忽然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封岩挑眉:“幸雨有问题,但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谋划的,我觉得这整个桃花村的人都想害你。”
“种魂术针对的是我,鬼钟的时机掐得太准。”怀谷缓缓道,“他知道我的弱点,甚至知道该怎么引你离开。”
两人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幸雨端着药碗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赵公子醒了?我熬了些补气血的药。”
封岩没理他,径直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怀谷面前。
怀谷接过喝了两口,忽然问:“幸川怎么样了?”
幸雨的动作顿了顿,笑道:“劳挂心,阿川只是受了些惊吓,歇息几日便好。对了,过几日是我与阿川的及冠礼,到时候还请二位赏光。”
“荣幸之至。”
接下来几日,怀谷几次想去探望幸川,都被幸雨以“阿川需要静养”为由挡在门外。
“既然从幸家兄弟身上找不到线索,先去调查一下因为种魂术而死的人吧。”怀谷站在幸府门口。
幸府是富贵人家,这宅子看着不小,里头修行练枪的声音隔了老远都能听到。
若非在这偏远的桃花村,他们必定也是能在外头站稳脚跟的仙门大派。
封岩有些不乐意,不满道:“咱们是来找双生花的,干嘛非得管这破事,那人死了也不能复生......”
封岩也不是非得说这些话挤兑怀谷,只是这事明显就是做好万全之策冲着怀谷来的。
昨日的事已经受了创,速速找到双生花,早早退避,完美闪身,说不定这村子安然无恙呢。
怀谷今日着了一身清雅的青衣,暖阳的微光揉碎了洒在肩头,周身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光晕。
眉骨清俊,走在前头轻轻叹了口气,“逝者已逝,但公道......”
“得得得,你别念,咱们立马去调查。”封岩一溜烟走到了怀谷前头,生怕他多说一个字。
两人沿着山脚往桃花村走,挨家挨户打听是否有失踪人口,得到的答案却惊人地一致。
没有。
“邪门了。”封岩甩了甩披散一半的头发,“难不成那些魂魄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今日走了一天,几乎将桃花村里每一个石板路都踩了一遍。
怀谷没说话。
这些村民虽然没有赶走他们,但不悦之意非常明显,说的话不可全信。
这次无功而返也在意料之中。
天色渐晚,无奈只能收工。
回到住所,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对门的左上方摆放着一个能供八尺男儿使用都觉宽敞的书案,上边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宣纸。
整个屋子干净整洁,彰显着风雅的书香之气,一眼就能琢磨出主人家的涵养。
怀谷掩上门,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书案上一叠高高的书本后方,是一个淡金色巴掌大的龟壳。
龟背用金色颜料沿画着特殊的纹路,壳口旁放着三枚铜钱。
道曰:六爻。
掷六次,每次三个铜钱,每一次得一爻,从上往下形成六爻,得到本卦。
怀谷在一旁放置的铜盆里净了手,跪坐在书案前的坐蒲上。
刚吐出一口气准备拿起六爻时,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赵怀谷,快出来。”
他起身越过窗沿看去。
封岩一袭淡紫色锦衣,如墨的长发用宝蓝色发束起一半,另一半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眉眼弯弯的,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深黑色的眸子透露着一股倔强。
看起来像个会持枪纵马的少年郎,偏生得一张柔和的骨相。
见他没有动静,封岩有些急躁,又叫喊道:“快点,我可听到动静了,你没睡。”
怀谷无奈叹了口气,将六爻收起来,便着了外衫开门。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