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贫民区封印之战（下）
晨光终于照亮整条巷子。青石板上堆着细碎的灰，像下了场黑雪。
林小墨眼前一黑，栽进陈长歌怀里。昏迷前最后一刻，她听见张铁柱的大嗓门：“都没事吧？王婶家小娃子哭了？赶紧拿糖哄！”还有陈长歌贴着她耳朵的低语：“没事了。”再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长歌把林小墨抱进张铁柱家的土炕时，天已经大亮。
王婶煮了姜汤，李二叔在门口守着，防止有漏网的亡魂。
张铁柱蹲在灶火前拨弄柴火，火星子噼啪响：“陈爷，那小墨姑娘啥时候醒？“
陈长歌没回答。
他望着林小墨苍白的脸，手指轻轻碰了碰她腰间的玉佩——“镇渊之钥“的纹路又隐了下去，只余一丝极淡的光。
他转身走出屋子，在巷口捡起半块碎玉。
那是从黑雾里掉出来的，上面刻着“沈“字，还沾着点黑血。
远处传来打更声。
陈长歌捏紧碎玉，望着东边渐起的尘烟。
而他们真正的对手，才刚刚露出獠牙。
林小墨是被姜糖的甜腥气熏醒的。
土炕烧得暖烘烘的，她睫毛颤了颤，首先触到的是王婶粗糙的手掌正往她嘴里塞姜糖。“可算醒了！“王婶抹着眼泪，花布围裙上还沾着灶灰，“昨儿个可把我们吓惨了，陈爷抱着你回来时，脸白得跟张纸似的。“
林小墨舔了舔发苦的舌尖，姜糖在齿间化开，甜得她眼眶发酸。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陈长歌按住肩膀。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炕边，制服换了件干净的，领口却仍松着两颗纽扣，露出颈侧未消的青痕——那是昨夜替她挡亡魂时留下的抓痕。
“都没事。“陈长歌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指节抵在她后颈，输送了缕温凉的灵力，“张铁柱的腿擦破块皮，李二叔额头的伤敷了药，小娃娃哭累了正睡着。“
林小墨这才注意到土屋的窗台上搁着半筐鸡蛋，门后靠着那根砸弯了的顶门杠。
灶膛里的火还在噼啪响，张铁柱蹲在门槛上啃玉米饼，见她睁眼，冲她举了举饼子：“小墨姑娘，这是王婶特意留的，说你醒了肯定饿！“
她喉咙发紧，突然抓住陈长歌的手腕。
男人的皮肤带着常年佩刀的冷硬，却在她掌心微微发烫。“沈青冥......“
“在这儿。“陈长歌从袖中取出半块碎玉，递到她眼前。
玉质呈死灰色，边缘参差不齐，刻着的“沈“字被黑血浸得发乌，“我查过，这是沈家祖传的招魂玉。
每块玉对应沈家祭祀时召唤的亡魂，碎成这样......“他指腹摩挲过玉上细密的裂痕，“说明他昨夜强行召回了三分之二的亡魂。“
林小墨瞳孔微缩。
沈家商行表面做着米粮生意，背地里却经营阴市——她早有耳闻，可招魂玉碎成这般模样，意味着沈青冥为了突破封印，不惜折损自己的阴脉。“他图什么？“
“城南。“陈长歌转身推开窗，晨雾已散，远处传来运货马车的铃铛声，“今早暗审司传来消息，城南驱邪师据点的镇灵碑三天前开始渗血。
碑下镇压着当年屠了墨家满门的火鳞妖。“
林小墨的手突然攥紧被角。
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岁那年，她缩在祠堂梁上，看着火鳞妖吐着赤焰冲进院子，老祖宗的桃木剑断成两截，血溅在她脸上。“那妖物......不是被封在昆仑山底？“
“当年的封印用了沈家的秘宝。“陈长歌将碎玉收进怀内，“沈青冥的父亲是封印执行人之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镇渊之钥的纹路正若隐若现，“现在看来，沈家留了后手。“
林小墨忽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
她扯过搭在炕边的外衣，三敕令的光从袖中漏出来，在地上投出细碎的金斑。“他想放那妖物出来替他复仇？“她翻身下炕，脚刚沾地便晃了晃，被陈长歌及时扶住。
“小墨。“陈长歌的声音沉了沉，“那妖物当年杀了上百口人。
沈青冥若真解了封印......“
“所以得在他解开封印前找到他。“林小墨仰头看他，眼里燃着簇小火，“我猜他现在就在城南。“她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最后钉死在东南方——正是城南方向。
陈长歌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昨夜那些手拉手的平民。
他们举着顶门杠和擀面杖，眼里的光比任何符咒都灼人。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掠过她耳后未干的血渍：“我让人备了马车。“
“等等。“林小墨走到张铁柱跟前，从包袱里摸出个布包。
那是她藏了三年的驱邪符，每张都用朱砂画着镇鬼纹，“这些符贴在门楣上，能挡三个月的阴煞。“她又塞给小娃娃一把水果糖，“要是再遇见怪事，让铁柱叔去西市找'松鹤堂'的孙掌柜，就说林小墨的朋友。“
张铁柱攥着布包，粗粝的拇指蹭过符纸边缘：“小墨姑娘，咱贫民区的人记着你。“
林小墨转身时，眼角有点发涩。
她跟着陈长歌走出土屋，晨风吹得她发梢乱飞。
远处，城南方向的天空浮着团暗云，像块浸了墨的棉絮。
“陈长歌。“她忽然停步，“如果那火鳞妖真被放出来......“
“你不是一个人。“陈长歌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血痂传过来，“还有我，还有那些举着顶门杠的人。“
林小墨望着他腰间的玄铁刀，刀鞘上刻着刑部的云纹。
她笑了，把镇渊之钥攥进手心。
玉佩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脉，像老祖宗当年拍她后背时的力度。
“走。“她拽着他往巷口的马车走去，“去会会沈大少。“
马车驶离贫民区时，陈长歌回头望了眼。
青石板上的黑灰已被扫净，王婶正蹲在门口晒被子，李二叔在修顶门杠，小娃娃举着拨浪鼓追狗。
阳光穿过晨雾，在他们身上镀了层金边。
他摸了摸怀里的碎玉，又看了眼正和车夫打听城南路况的林小墨。
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半截桃木剑。
剑脊上三敕令的光，正与远处暗云下若隐若现的镇灵碑交相辉映。
城南驱邪师据点的方向，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鸦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