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数字已经开始倒计时,高考的压迫让初春已经开始燥热。
边上的陈回刚剪了头发,此刻苦着脸,小发雷霆,“不学了,不读了!”
隔壁组的同排女生山月朝他扔了块橡皮擦,“请你小声点,现在听见你的声音就烦。”
“山月,你成绩那么好,要考哪个学校?”
山月个高,在普遍个头不高的g市更显眼,“大概率是a大,而且你之前就问过,还不止一遍。”
陈回直接忽略她后面说的话,“姜惊也要去a大,你俩可以约着一起。”
被点名的姜惊从题海中撑直脖颈,“什么?”
山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陈回让我们考同一所大学。”
姜惊也有点近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陈回,你能不能不要乱说?”
“就你一个人打算去的地方最远,我找个人陪你,怕你孤单。”
不止陈回一个人起哄,其他人不敢明面闹,因为姜惊很有距离感,只有和他同寝的赵欢欢凑上来,“而且你俩势均力敌,成绩,颜值,身高……”
山月听得见这些打趣,虽然是开玩笑,但是这种语言捆绑,她也确实喜欢。这些谣传绯闻,只看姜惊的态度,就能被坐实。
“这种玩笑不可以随便开。”姜惊没有生气,却也是警告。
只有陈回贱兮兮地凑到姜惊耳朵边,“我们说晚安,也不见你反驳。”
本意是想犯贱,但是姜惊不说话,他也不想触碰底线,对上山月的目光,“你也要好好学习,不要放纵自己。”
山月不知道陈回说了什么,显然此刻姜惊的情绪并不好,也没再说什么。
最后一道大题,空白。刚才是笔没有墨了,才听见陈回他们说话,这个学期他用了很多笔,全是按动的。
那只盖帽笔,一直在寝室的笔筒里,他都刻意不去看。
其实,他想到的不是那支笔,是刚才陈回在他耳边犯贱说的话。在关于分寸这件事上,他做得很让自己满意,不必要的误会如同不必要的麻烦。
寝室会时不时在他正经的时候抑扬顿挫的说晚安,他并未阻止。
好像任由误会发展。
现在恍然被人点醒,姜惊又久违地感受心跳声,异常的频率,还有说不清的烦乱。
直到深夜,他还是没睡着,辗转反侧。
哎,好烦。
借手机来什么也不做,电话也不怎么打。宋妩岁能记住的号码有三个,宋守缘和苏故就占了两个,另外一个……没忘掉。
她也不想打,更何况那人应该在准备高考。
寒苒和教官分手了,意料之外,毕竟在宋妩岁想来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到海枯石烂的。
“那你难过吗?”
“肯定难过啊。”
可是她看不出来寒苒难过,都没撕心裂肺地哭。
“不挽留啊?”
寒苒知道以宋妩岁一条线的思绪肯定理解不了,尽可能地解释,希望她多少能懂一点,“有些人要走,你是留不住的。现在都遇见的问题,以后只会更闹心,而且感觉相处下来,他不是我喜欢的。”
那双眼睛充满了思考,“好适合发在空间哦这句话。”
寒苒,“……”
“但是吧……因为喜欢在一起,又因为在一起了发现不喜欢?”
“对,小脑袋瓜,今天很灵光嘛。”
宋妩岁,“我没懂。”
“你现在还小,以后长大就懂了。”
这句话,宋妩岁的头发已经很长很长了,她理了理碎发,脑袋里出现两句话。
“这么大的姑娘一点不懂事。”
“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懂了。”
那问题来了,她是还小,还是已经长大了?
两种定义南辕北辙,在极端地撕裂宋妩岁的思绪。
头又开始了疼,在每个按不到的地方突突疼。
“你怎么了?”
“头疼。”
寒苒的掌心覆盖宋妩岁的太阳穴,“也不发烧啊,怎么天天头疼?你要回家去给你爸妈说一声。”
温暖干燥的手很快就撤回,宋妩岁刚升起的眷恋无处安放,她也不知道是眷恋,只是本能喜欢别人对自己做这些亲密的动作。
她摇头。
难捱,如果需要和家里说身体不舒服,感觉上也没有那么疼。
这个班上对她友好的人都选了文科,他们也觉得宋妩岁会选文科,只是家里不同意。
天气越来越热,班上已经有人穿短袖,但宋妩岁还是套着校服外套,衣领像寒苒那样拉到最高,再翻折,还有半截脖颈露在外面,风一吹的时候还是觉得冷。
“阿花,你带手机没?”
阿花悄声,“带了智能机。”
随口一问,宋妩岁倒是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寝室都没几个人知道,我很少用。”
佩服,“那你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
“我是怕我奶有事找我,你知道的,她年纪大了,我哥们要上班,没时间管她。”
眼睛注视阿花,宋妩岁想只有阿花这样坚强的人才有资格说累吧,她都吃喝不愁了,也没有要担心的人,如果感觉到累,那是无病呻吟。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打个电话。”
“那晚上下了晚自习,你来我们寝室,我拿给你。”
阿花好像做什么都有耐心,人那么小,每天都笑得像仓鼠一样。宋妩岁沉默了很久,“阿花。”
“咋子?”
“谢谢。”
“没事,那手机我也不用,每个月都要扣话费,你打能赚回来一点。”
风还是冷的,有很远处山雪融化的味道,也有围墙外池塘里青苔的腥味。
她想谢的不是这个,但也说不清,就当是谢这个吧。
“嘶!”
阿花连忙抬手,“痛死了吧死狗,都让你头发这么长要扎起来,你不听,天天压断你头发,你要秃头的。”
时间,是剪了又长长的头发,还是枯黄的。
抬手摸摸头顶的碎发,原来她的头发已经很长很长了,只是掉得太严重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电话拨出去之前,宋妩岁其实有很多想法。
甚至故意输错号码,假装自己已经不记得那串数字,毕竟高中以来,她的记性早就不如初中那会儿。
嘟嘟嘟……
要不挂了吧,都这么久了,可能早就不记得她了吧。
电话被接通,宋妩岁的脑袋被空白取代,对面也是很久没有说话。
只剩投进铁窗的月光在悄然变化位置,照在人身上凉凉的。
“心情不好?”
宋妩岁蹲在阳台,“你知道是我?”
“我说过,陌生号码只能是你。”男生的声音更低沉,甚至带了笑意。
但直觉告诉她,“你不开心?”
有一阵安静,其实耳边都室友活动的声音,但就是诡异的安静。
姜惊不否认,也没有承认,“怎么才打电话过来?”
因为……“还讨厌你。”
为什么?姜惊还是感觉到受伤。
“但我现在只能打给你了。”
宋妩岁太想找一个地方或者是人说很多话,但说给距离太近的阿花,她又会觉得阿花背了一个不安全的炸弹。
“但是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下次再聊。”她还没有能力,撇开自己情绪去照顾另一个人的负面情绪。
“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太久没见,少了点话题。”
“哦。”
“你还记得我啊,姜惊。”
这句话是落在一处湖泊,安静的湖面突然被外力击打,荡起水花,余下圈圈涟漪。姜惊靠着椅子,仰头看着白织灯,脑海里早已模糊的画面又突然清晰。
一双有阳光荡漾的琥珀眼睛,一头自然偏黄的长发。
“我记得你,宋妩岁。”一直都记得,尤其重逢之后。
记忆也越发清晰,就连女生走的很快,头发张扬,任何人都跟不上的脚步,两边的人群也变成簇拥的花。
好像是长大的宋妩岁,又好像从没变过。
那你还记得我吗?
姜惊不敢问,因为宋妩岁讨厌他。
俩人都很安静,宋妩岁也找不到话说,”挂了吧。“
“晚安。”
“嗯。”
放下手机,眼睛出现了重影,他趴在桌上,越来越不快乐。
夏涯和陈回几个眼神来回,最后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姜惊,你怎么了?”陈回被推上去,亚历山大。
姜惊摇摇头,带着鼻音,“不知道。”
陌生的情绪来得如山崩海啸,没有任何应对之法,甚至只能任其更猛烈地发展。
他站起来将手机放好,眼里只有那支盖帽笔,“夏涯。”
陈回让位,夏涯顶上,“你说。”
“喜欢是什么样的?”
这下连赵欢欢都不健身了,趴在地上,示意肖灏和周源小声一点。
夏涯只看见姜惊眼睛都红了,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他说。
“我不是很懂。”
“但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只是她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