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回家？”赵才月临走前问，她不放心，按照她的经验，宋妩岁会把自己饿死，只为睡觉。
“不回。”
“要不，你去我家呆这几天。”
“真的不用了。”
“我是怕回寝室，就能保研。”
挺多大学生死在寝室，学校为了封口全寝保研的新闻。她们平常也不会避讖，常拿来开玩笑。
“可惜了，多考几分就能进本硕班。”本硕班比本科班就多了几分。
“那我真走了，别饿死了哦。”赵才月家就在本地，抛开疫情，来去方便。
“嗯。”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能过来。”
“好的。”
她像只大型晴天娃娃，摊在椅子上，和空荡的寝室里显得孤寂又般配。
寝室门关上，宋妩岁还能听见赵才月和家里打电话的声音，和平日一样，但又带点孩子的憨嗔。
她挂掉苏故的电话，在微信发了不回去的消息。
苏故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
她吃不惯这边的东西。
但，苏故没必要知道。
【你回了吗】
这条消息对立了flag的姜惊来说，来得有点晚，飞机起飞前看见，又不算晚。
［你呢］
他不确定宋妩岁会不会想家，这应该是她离家最远的一次，如果还是不能和解，那她大概率连航班都不会看。
那边拍了张脚搭在桌上的照片。
【守寝人】
口罩后的空气闷热，不自由，姜惊吐了口气，想冷静思考走不走的合理性，不知道谁打电话那么大声，将他的思绪彻底拉向一边。
“……你不管，我就要来，现在这个情况能见就见吧，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被隔离……”
宋岁岁说得对，他幼稚，两个人在一起吵架在所难免，更何况是他心思不纯，相处肯定更有波折，有什么可赌气的？
宋岁岁是什么脾气，她能说出来证明是抱有希望想要沟通，想要得到回应和理解，是他的问题，是他只在乎自己感受。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其实自私又自大，抛开宋岁岁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她的肢体，行为和举动以及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那真的是讨厌吗？
难得不是依赖，难得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愚笨。
他总是不认可姜婡说自己不够浪漫，他从来没表达过自己的意愿，自己的心思，让一个对情感懵懂的人怎么明了？
换作自己，肯定早就无比失望，但宋岁岁还是主动，或许说义无反顾。
他总想着自己在两个人的相处里处于劣势方，添加自己的苦情戏码，换个角度，他们是平等的，在他不理解她的时候，她也是一样难过的。
最坏的结果，是心意不互通，那又怎么样？他一开始就只是想单纯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一步步要求太多，也是他贪心不足。
自省要和行动同步，姜惊站在校门口，才想起来回消息，这样匆忙，却不觉得炎热。
［我也没回］
这么久没收到消息，还以为他也回家了呢，毕竟之前国庆，他是回了的。
她不明白《少年游》的弹幕都在骂女主，干脆跳出来回消息。
【还以为你已经上飞机了】
［我在校门口］
【？】
［你的］
宋妩岁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心脏砰砰砰跳，深呼吸都没压下去的慌乱，下一句话应该会更让人心动。
［我们见面吧，就现在］
桌上镜里，女生的脸恢复血色，耳尖泛滥了粉色，波光粼粼的眼弯了又弯。
一直到给保安看请假条，宋妩岁才寻回一点理智，跑什么，喘死了，胸口巨疼。
校门口全是戴着口罩打车的学生，都那么高大。
她在一群人里面锁定了目标，一身灰色运动装，换了发型，露出额头有种阳光的性感，乌黑明亮的眼总有皓月星辰。
临门一脚，天知道为什么走得这样慢，没有风，空气里都是她喜欢的气味。
她是跑着来的。
离ATM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姜惊就看见她跑得头发飞扬，面上看不出是什么心情，目光却是囧囧发亮。
汗水黏住了宋岁岁额前和鬓角前的碎发，黑眼圈和眼袋都能看出她睡得不好，此刻却不狼狈，反而多了在她身上不曾看到过的朝气。
蓬勃向上。
小白鞋越走越近，她的目光如此坚定，也探究地需要他的回应，她很久没有走得这样轻快恣意，一步一步，心鼓被敲得作响，荡漾周边的空气。
人潮汹涌，你我定格。
姜惊排演的所有相见场景此刻都化作本能走向女生。
边上有些窃窃私语，他听不见。
相隔一臂之距，他弯下腰，与宋岁岁四目相对，任心脏蹦乱节奏，兴奋占据大脑。
校门车辆折射的光都有了涟漪。
宋妩岁最先开口，气息还有些喘，“姜惊，我们约会吧。”
嗯？
他想过这次见面是捅开窗户纸，各个场景都模拟了一遍，每个都是他主动告白，然后追求。姜惊微愣，“你是在追我吗？”
步骤错了？
宋妩岁向前一步，两人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炽热，“那我追你。”
真的假的？姜惊才不信榆木脑袋能开窍，傲着头，站直身子，“那我给你个机会吧。”
是试探，也是期待。
身高差距太大，宋妩岁不得不仰起头，真挚而诚恳，“谢谢。”
她怎么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的很可爱。可是低头，他又只看见那副瘦小的身躯。
心疼替代荡漾。
“我们去吃饭吧。”
宋妩岁不饿，这边也吃不惯。但这可能是一场约会，她点点头，跟在姜惊身后。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怎么了？”
“不是才八公里吗，为什么要背个包？”
姜惊才记起没给家里打电话，手机上发了条短信，让张海明不用去机场。
“锻炼。”
“里面有哑铃吗？”
她这样还好没遇见诈骗犯啊，姜惊把斜挎包转到宋妩岁这边，“你可以试试。”
宋妩岁摆手，“算了，我怕里面有钱，丢了你要找我麻烦。”
唉？
姜惊没忍住手轻轻抬了宋妩岁的下巴，“你脑瓜子装的都是什么？”
带了口罩还是一巴掌盖完的脸，小得离谱，早知道就不动手了，又心疼了。
偏偏宋妩岁认真极了，“国家反诈安全中心。”
说完，她一脸淡然往前走，姜惊能接收这个梗笑出声才跨了两步跟上。
“刚才有人说你又高又帅，说我又矮又丑。”
她被人拉着往回走，“干嘛？”
“谁说的，我们回去看看这人多好看。”姜惊还记得她有容貌焦虑，不自信。
她有些发愣，往回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拍着手腕上那只漂亮的手，“好了好了，人家在校门口打车这会儿肯定走了呀。”
“万一在呢？”
“万一在，你能怎么办？”她遇见这种事情只学会息事宁人，不能闹大，但现在好像有其他选择。
“问这人多好看有没有找过镜子，然后打开手机手机怼他脸上。”姜惊越想越生气，真的想叫翠果打烂他们的嘴。
“要是真好看呢？”
他不懂，“你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要学会换位思考。”
姜惊知道了，宋岁岁的程序设定太过单一，如果没有正确引导，她会自己燃烧处理器接收外来信息，有些信息来源不准确，会导致她对很多事物理解上存在偏差。
“这叫考虑周到，不叫换位思考，”这个不是重点，“退一万步，再好看的人都不能说那种话。”
“可是他是夸你唉。”
姜惊冷哼，“都戴着口罩，他透视吗？胡说八道。”
其实，有些人就算戴了口罩也能看出与众不同。宋妩岁努努嘴，口罩上下一动，“我发现，你还是有点脾气的。”
姜惊知道什么打车走都是推辞，她只是不想惹麻烦。
“你的错觉。”直觉让他撒谎。
“姜惊，你喜欢什么？”
“喜欢……”后面一个字戛然而止，小小的身影在前面慢悠悠地，好似不经意间问出这句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追你啊，这叫投其所好。”
她真的变得不一样了，没有芒刺，没有颓然和破碎，活力得不像被医学摧残过的模样，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能适应调节情绪。
这条路也有不少人，他们走得并不算开，各自也不敢时间。
“我喜欢散步。”
宋妩岁懵了，这要怎么投其所好，“要我背你，是吗？”
“不是，我发现你脑回路真的很让我感觉新奇。”
“那你很没见识。”
脸又被捏起来，“哎呀，我说怎么总长痘痘，都怪你。”
在新城市的宋岁岁俏皮，轻松了许多，和之前是两种性格，陌生的环境会让她感觉到放松。
初见，她就是这样蹦蹦跳跳的。
现在更柔和了。
“服装店？”
“我们约会不去看电影，游乐园，西餐厅来这里做什么？”
姜惊提溜着人走进富丽堂皇的服装店，“买些合身的衣服。”
宋妩岁说实话有点害怕这种店，小县城那些地方稍微好一点的店面，一条裙子一千多，布料还是聚酯纤维，更何况a市这种大城市。压不住，她会被掏空家产，抵押在这里的。
这家店，全是女装，且现在是夏天裙子居多，“你要穿裙子啊？”
姜惊好脾气，“岁岁，我以前没发现你走抽象路线。”
宋妩岁环抱着手，“你的错觉。”
“您好，这边是这位小姐姐需要了解我们的服装吗？”
导购挂着得体的笑走过来，宋妩岁瞬间躲到姜惊身后，充当影子。
“需要合身，日常，方便的。”
“这位是……您的妹妹？”导购摸不清两人关系，但看了身上穿的衣服，大概率是男生买单。只是年龄看着都不大，早恋？不过现在的学生不显年龄，也摸不准是大学生。
女生弱弱举了个手，“我成年了。”
那她懂了。
男生低眉垂眼了女生的小动作，星辰化作桃花，眼中宠溺着，“别怕，我在这儿呢。”
偶像剧这不是？导购疲惫了一天的心情有了一点缓解，“你们感情真好，如果小姐姐社恐的话，男朋友是可以帮忙挑选的哈。”
男朋友？宋妩岁向上斜眼男生，只见他面色如常，真的在认真挑选衣服。
导购了然，暧昧期。
以为这笔买卖好做，结果绝了，店里的衣服件件版型没的说，穿在女生身上就是宽大不合身。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男生穿得得体，女生穿得那样……随意。
难得见瘦成这样的，看身高也是营养不良，家里面过得不好？生病了？
现在像什么，小孩子试穿大人衣服。
店长进了尺码逆天的衣服，她都没给人推过，居然有能拿出来的时候。
“我看你女朋友更适合浅色系的衣服。”
导购接了水放在接待区的桌子上，适当提议缩小范围。姜惊还在看手机上的消息，“都让她试一试，我觉得她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就看合不合身。”
“姜惊，换衣服好累啊，我受不了了。”宋妩岁看电视里换衣服挺欢快轻松的啊，她腰好痛啊。
她从更衣室出来，扶着腰，抱怨也带点撒娇，身上穿了条吊带绿色碎花，很清纯。
姜惊走到她身后，下巴就快低着裸露的肩膀，“喜欢吗？”
好香啊。
试衣镜里的男生帅得太亮眼，宋妩岁迷得喊不回魂，点了点头。
“就这条吧。”
她不喜欢碎花，但她听劝，如果姜惊来询问意见那肯定是觉得可以的。
“那条黑色的裙子，我想试试。”
是条黑色连衣短裙，简约方领口，宽肩带的素上身，黑色短摆拼接了几块黑纱。颜色暗沉，款式浮夸，不在导购的审美上。
店里开了空调，但是她还是起了汗，草草将头发挽起，才穿着裙子出去。
唉，还不错唉。
瘦了穿衣服就是好看啊。
裙子的腰身处理得很好，穿在身上拉长人的比例，衬得那双小短腿又细又直，挽着丸子头，像个小公主，平底鞋也很好看，就是眼神畏畏缩缩，不自信。
“这个风格的，你也驾驭得很好。”
看见姜惊点头，她才结巴接话，“真，真的吗？”
“真的，两条风格不一样的穿上都好看。”其实看得出来的，这种不需要太过去渲染，穿上就是很好看。
“谢谢。”
也是终于挑到适合的了，没白忙活一场。
宋妩岁略过导购，跑到姜惊身边，俯身在他耳朵边说话。
一种不属于市面上的香味扑鼻而来，姜惊感觉到心跳加速，直视前方，手指微微发紧。
“姜惊，我可能没钱买。”她刚刚在试衣间里看了吊牌上的价格。
可能裙子上有几克黄金。
姜惊镇定下来，几个字就打错一半，边上是女生眼巴巴等他消息。
他安抚地拍了拍宋妩岁的肩膀，示意她看手机上，消息栏里的字。
别人邀请我参加活动，裙子他们可以报销。
宋妩岁捂着微张的嘴，“带我白嫖啊？”
姜惊的指节在她鼻上刮了一下，“不会把你抵押在这里的。”
她穿着小裙子乐颠颠跑进来更衣室。
围绕自己香味淡去，浅浅的拨弄心弦。
导购接过裙子，笑得真心实意，暧昧期，纯爱，最好好磕了。
主要是颜值高啊。
走出服装店，宋妩岁好奇，“什么活动啊？”
“一个人很多的聚会。”
“像电视里那样吗？”
“有点。”
解释起来可能麻烦，反正也没回去，他感到有点不安，并没有希望宋妩岁在。
“想去吗？”
宋妩岁沉吟，“有点，但人多我害怕。”
“没关系，反正也是明天，不想去也不用勉强，可以在学校等我活动结束给你发消息。”
“好滴～”
“大忙人～”
捏她的脸，阴阳怪气，和谁学的。
挺好的，多说点话。
宋岁岁现在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