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吴城之死（下）
“可还能走？”李衙役左手摸着撞得生疼的肩膀，看着倒地的少年，迟疑地问道。
看着挺弱，怎么这么大力气。
“能的。”兰卿月轻声道。
“瘸了？路上可要我们多关照关照啊，哈哈哈哈……”相近的钱衙役听到动静，边往这边走，边不怀好意道。
“不拖后腿便无碍。”李衙役憨笑着朝钱衙役道。他伸手欲拉起兰卿月。
“多谢，我自己便可。不必劳烦两位衙役。”兰卿月颤颤巍巍地挣扎欲起身。
钱衙役故意使坏，直直地向兰卿月狠狠一撞，勾着李衙役的肩膀走了。只是他人比较矮，勾着较高的李衙役，显得有些滑稽。
兰卿月又跌回去，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掀开眼皮，望着钱衙役的背影，眼眸中渐渐染上一丝薄凉。
夜色已深。
众人沉沉睡去。
吴城微眯眼睛，竖起耳朵，十分亢奋。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
丑时。
大多当值的衙役在樗蒲取乐，只余下几个守在最外围。
这是他们前几日兴起的消磨时间的乐子。其他官差离得不近，又熟睡，动静小点儿，不影响休息。何况，这么多天，夜里也没什么情况，王衙役索性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
吴城闭闭眼睛，再睁眼，眼底充满决绝。
为了这一刻，他等待许久。
他翻个身，胸口贴着地面，慢慢爬进灌木丛。
田立也没睡，借着月色，他一直盯着吴城。
待看到吴城的身影成功消失在灌木丛中，他的心“扑通扑通”，好像要蹦出胸腔。
正欲效仿吴城挪动，寂静的林中忽然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兰卿月用力地咳，震得胸腔都有些痛。
“哪个短命鬼，大半夜不睡觉，瞎咳嗽什么……”一个衙役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握刀巡视。
田立不动了，不敢动。咳嗽声戛然而止。
衙役见此，假装走了几步，又回去了。
田立见官差又回去玩樗蒲，心思重燃。
刚翻身，突然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还夹杂着嗖嗖声。
兰卿月在向四周树冠弹石子。
“不玩了，去看看。”衙役们兴犹未尽，但还是握刀巡视起来。
“没人，是风吧。”
“会不会，是什么脏东西？”
“呸！狗东西，再瞎说，我打碎你的牙！”
田立又老实不动了。
吴城早已跑到那新埋的土坑前。
他朝手心吐两口吐沫，便开始刨土。
吴城一边刨，一边想，早知道这么好逃，就该早点跑路的，自己还在路上吃了这么多苦。
转念又一想，也不对，要是早点跑的话，就等不到这块金饼了。待拿到金饼，他换了钱财，挥霍一空后，便跑到深山老林度日，哪怕躲躲藏藏一辈子，也总比流放吃尽苦头强。
他忘了，跑不掉的，最外围还有衙役看着。即使跑了，怕是城门都进不去，又谈何换钱，怕是只能东躲西藏一辈子。
吴城越挖越起劲儿，他已经开始幻想换到钱币后挥霍的场景。
终于，他发现不对劲儿，看着眼前深深的坑，他回忆兰卿月挖坑的情景，兰卿月当时挖了这么久，挖这么深吗？
在吴城“用心”之际，一条蛇缓缓摆动身体，游至吴城的背后。
电光火石间，蛇突然立起前半身，猛地一窜，咬上吴城的脚踝，在注射毒液后，又快速游走。
吴城此时还沉浸在幻想的世界，无法自拔。被咬后，也没感到疼痛。
是以，他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被毒蛇咬了。
渐渐地，吴城觉得自己有些乏力，头晕。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吸不上气。
他两手掐住自己的喉咙，慢慢倒地。
田立等啊等，等到衙役换班，等到当值的衙役全睡着，这一等就到了寅时。
吴城还没回来。
田立咬咬牙，微微抬头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发出动静，决定还是去看看。
他咬住领口，匍匐地爬进灌木丛，顺着吴城留下的痕迹，慢慢移动。
风吹过林子，树叶沙沙作响，田立抬眼看，眼前的大树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他又赶忙低头。
他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凉意攀上他的后背。
可让田立回去，他又不甘心。
无奈，硬着头皮接着爬，他逐渐加快双腿的动作。
突然，田立停住了。
他看见一具伏在地上的身体。
田立的咽咽口水，壮着胆子，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搭在身体的脖子上。
没有，没有跳动，这人，死了。
田立快速抽回手，坐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
半晌，他回过神来，嘴唇微颤，念叨着：“好好的人是怎么死的？”
……
“头儿，他还真是被蛇咬死的。”
时间回到当下。
原来，王衙役根本就不信吴城是被蛇咬后中毒身亡。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田立指认的凶手是真的。但田立太蠢了，像一条疯狗一样咬着兰卿月不放，他和兰卿月争执却找不出对方任何破绽，反而显得兰卿月更加无辜。
王衙役见此，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田立又正好有偷跑的错处，索性，便杀了他泄愤，也能借机杀鸡儆猴。
随即，王衙役便让大家启程赶路。
他自己却带着金衙役悄悄绕回来，重新回到吴城死时的地方。
他眉头微皱，早上光顾着把尸体扛到众人面前，看众人反应，忘记勘察现场。
田立的那句话提醒了他，田立偷跑出去，并非为了逃跑，很大可能是为了跟踪吴城。那吴城偷跑过来是为了什么？兰卿月又是如何让他过来送死的？
“头儿，这里有个坑。”金衙役道。
王衙役闻言立即上前。
可坑里什么都没有。看这样子，吴城死之前正在此处刨土。
会不会已经拿到手了？
“头儿，我翻查过，吴城的身上没有任何怪异的东西。”金衙役好似看出王衙役的疑问，抢先道。
奇了怪了，这吴城半夜起来挖坑，被蛇咬了，好像也说得通。可怪就怪在，蛇咬了吴城，可同样偷跑出去的田立却没有被咬，难道说，吴城运气不好。
不对，不对，王衙役似乎想通了，一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蛇咬了吴城。
兰卿月，问题就在他身上！
他昨天和吴城结仇，半夜便想法子杀了他。
是兰卿月，操控蛇去咬吴城。
王衙役的眼神变得阴沉狠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