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谎
“小珩，你在想什么？”
乐淼见宋珩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双手，觉得她很可爱。
她有些母爱泛滥地摸了摸她的头：
“别害怕，若是想开点早晚都是一个死，将来进了天堂，一切都会好的！”
“……”
听了这话，宋珩脑中那些什么“水流”啊、“不是人”啊的想法截然而止。
好地狱但好有用的安慰方法。
……
“我们这是在哪里？”
在进入一扇雪白色的大门后，宋珩眼前的景象一变。
她连忙收住步子，语气中隐有不安：
“不是说送我与其他人汇合吗？”
只见她现在置身于一条长长的白灰色走廊上，廊壁四周包裹着一圈浅蓝色的数据屏，数据屏上浮现出十几个五颜六色的按钮。
“这是嫁接舱。”
乐淼转头见宋珩一脸防备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温和地朝她招招手：
“来，帮我找找你们的飞行器。不找到你们的飞行器，怎么送你与你的同伴汇合？”
原来，一个按钮对着一个飞行器。
但是，怎么找？
宋珩上前几步，仰头看着屏幕上的各色的按钮，一头雾水。
“怎么那么多飞行器？”
宋珩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因为我们不止接了你们一个区的孩子……”
“我们从【第一区】接到【第十区】……米娅那疯婆娘非要保持‘助苗’计划直播的连贯性。”
“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同意她的安排！！”
乐淼越说越气，她一拳打在数据屏上，触发了危险警报。
“是我是我，抱歉误触了！”
乐淼对着监控一阵手舞足蹈，可算让那“呜啦呜啦”的声音停了下来。
“前三区的孩子也要去送死吗？”
前三区的区民可是高墙建设者的后裔，他们身体健康，基因优异，为什么也要蹚这个浑水？
“小珩，话不可以乱说哦！”
听了这话，乐淼有些不高兴地伸手捏了捏宋珩的脸：
“前十区的孩子都是一层层选拔上来的精英，能参加军部的“助苗”计划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然后，乐淼一脸认真，笃定道：
“当然，你们是去送死的。”
“……”
宋珩看着乐淼一头过于时尚的粉毛，抿了抿嘴唇。
好直接的交流方式啊。
“但是，小珩你不要放弃，我看好你！”
乐淼眼睫毛扑闪扑闪，宋珩苦笑一下以表回应。
“好啦，我们还是来选飞行器吧！”
乐淼无视宋珩满裙子的血迹，一把将她揽过来，与她亲昵地肩贴着肩。
“我觉得是这个。”
乐淼指着一个什么颜色没有、看起来就是一个“按钮”状的按钮，笑嘻嘻道。
宋珩因为不了解情况，所以她没发表意见。
“因为各区都有各区的代表色，除了你们……你看从【第十区】到【第一区】依次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银金！好记吧？”
在乐淼得意洋洋、且需要回应的神色中，宋珩点点头：
“……好记。”
意料之中。
【废弃区】的人能活着都是个问题，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挑什么“代表色”。
不过，记这有什么用？
乐淼没再犹豫，她“哐”的一声砸下“按钮”样式的按钮。
宋珩暗觉不好。
果不其然，危险警报又“呜啦呜啦”响了起来。
“……”
“是我是我，抱歉误触了！”
乐淼驾轻就熟地零帧开口。
就在这时，一扇灰褐色的小门从宋珩右手侧的廊壁上显现。
“小珩，那个就是你……”
“呜啦呜啦”“呜啦呜啦”
这次，监控没有理乐淼。
“吵死了！”
只见乐淼原地来了个后空翻，一脚将监控踹了下来。
“呼。”
乐淼歪头抚了抚她的粉色短发：
“还是安静的环境让人舒心啊～”
“……”
宋珩默默地离乐淼远了一些。
果然，裴罗厄身边就没有“普通人”。
“好啦，小珩，你该走了。”
乐淼双手掐腰，转头看向宋珩：
“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哦！”
宋珩对于这份祝福很满意。
她努力点点头：“好。”
接着，宋珩快走几步向小灰门走去。
在她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来，真心地对乐淼笑了笑：
“谢谢你，大淼。”
“大淼？”
乐淼瞬间笑眯了眼：
“我喜欢这个名字！”
“乐淼，是不是你把摄像头踢下来的？”
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地上的监控中传出。
“老大，不是我，是阿德！”
“乐淼你放屁！我一直在老大身边就没出这个屋！”
监控“嗷”的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
“哦，那是艾西斯！”
乐淼弯着腰，面不改色。
“……乐淼，我刚刚在数据分析室。”
宋珩笑着摇摇头。
她没再犹豫，推开了小灰门。
一阵风声中，她听到乐淼在她身后喊：
“小珩，走错飞行器了记得回来！”
“……”
fine。
……
“那个红眼睛的人看起来很可怕，他们会不会伤害宋珩啊？”
在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的狂风中，宋珩正前方隐约飘来那么一句话。
听起来，像是头发微黄的那个男孩。
“阿珩！”
“宋珩！！是宋珩！！！”
随着往前一栽的惯性，宋珩睁开眼时，直跌进孩子们欣喜的狂欢中。
展何冲上前来抱起宋珩转了三圈：
“阿珩，你没事可太好了！！”
何小园也来到宋珩身边，亲热地拥抱她。
宋珩杀了麦迪，她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孩子们乌压压聚拢过来，欢天喜地。
宋珩也笑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孩子们竟然都很默契地没换衣服，嘴边的笑容不由更大了些。
她一抬头，发现那个头发微黄的男孩正站在何小园身后，面容腼腆。
说起来，那男孩也称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
于是，宋珩往前探了探头，好奇地询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吗？”
见宋珩在一众孩子里主动与他说话，男孩有点惊讶，然后便是激动到结巴：
“我、我我没有名字，不过……不过，你可以叫我大黄或者阿毛。”
宋珩来到福利院十四年了。
院中一共就不到一百五个孩子，按理说，她应该对孩子们的名字很熟悉。
但一是她确实没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二是，很多孩子根本没有名字。
“阿珩，你也可以叫他‘甜甜’。”
这时，旁边一个孩子开玩笑式地插嘴道。
“不要！那是那个恶魔给我起的，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闻言，男孩脸上露出一抹极度厌恶的表情。
宋珩脑海中闪过显示男孩身上伤痕的照片，他与展何一样……
她摇摇头，将那些不好的念头甩出去，然后在“大黄”与“阿毛”里选了一个更像“人”的名字。
“那我叫你‘阿毛’吧。”
“好！”
阿毛满足地笑了：
“我也最喜欢这个名字！”
宋珩看着阿毛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这座飞行器很小很拥挤，大家聚集在她的身边，这情景像极了糖糕上的芝麻。
人的童年本就应该像糖糕一样。
让人一想起来，就是甜甜的、幸福的感觉。
可惜，就是这样甜甜的、幸福的日子，他们一天也没有拥有过。
宋珩做出一个决定。
她要撒一个谎，一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不仅我们参加了‘助苗’计划，所有区的孩子都参加了。”
闻言，本有些吵闹的孩子们逐渐安静下来。
宋珩身边的何小园皱了皱眉头，她一时没明白宋珩要表达的意思。
所有人都没明白。
但他们都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所以，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努力，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大英雄！”
也许，他们不会成为废料呢？
狭小的空间里再次只剩呼吸声。
不知是谁先笑了：
“阿珩，你已经是我们的英雄了！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
在孩子们半信半疑的目光中，一个一直抱着重型武器靠着前舱的墙假寐的男人突然开口：
“她说得不错，是还有其他区的孩子。”
“真是的！阿珩说的话当然不会有假！你想什么呢？”
展何率先跳出来维护宋珩。
瞬间，舱内的气氛轻松很多。
即使是孩子，面对生的希望，也会坦然地去幻想。
这是人的本能。
何小园松了口气，她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让处于兴奋中的孩子们安静一些。
……
宋珩起身来到前舱。
刚刚出言的那个男人，竟然是飞鹰。
见她过来，飞鹰主动站起身来，向宋珩伸出了手：
“我是【守护者】外勤队六队队长，飞鹰。”
宋珩看着飞鹰递来的手，漂亮的面容上露出笑容。
她将手放入飞鹰的大手里，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我是宋珩。”
“小妮儿，刚才得罪了，你别生气。”
飞鹰身后的几位队员也尴尬地绕绕头。
闻言，宋珩摇摇头，然后若有所指：
“刚才，还要谢谢你。”
“害。”
飞鹰无所谓地摆摆手，脸上的笑却渐渐敛去。
他们为孩子们做的身体检查。
即使是【废弃区】的孤儿，也不应受如此非人的对待。
眼下，他们又要眼看着他们去送死。
再看淡了生死，人心总是肉做的。
宋珩没错过飞鹰等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怜悯。
她轻轻笑了笑。
在这末世能受到一点点善意已经很幸运了。
即使是可怜。
飞鹰抬头看向宋珩。
说实话，他很佩服眼前这个女孩。
能有勇气扼杀自己与同伴的噩梦，很了不起。
“小妮儿，努力觉醒异能，好好活下去。”
飞鹰直起身，满脸真诚：
“或许，将来的哪一天，我们会成为队友。”
“好。”
宋珩认真地点点头。
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而且，不仅是她。
……
宋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下定决心。
不就是成为异能者？
她有两世觉醒异能的经验。
这一世，就算不是“人”又如何？
既然老天让她劫后余生，又有“水流”相护，那她便再做一世英雄！
她不仅要自己活下去，她还要努力为孩子们搏得一份生机。
这时，飞行器突然开始减速，舱内一阵颠簸。
“都坐好！”
飞鹰一把抓住宋珩。
是飞行器在下落。
宋珩眼睛一亮：
他们的目的地，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