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无头村】（五）
“这些污染物杀不完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可以在残骸的基础上，复活、重生。”
在注意到江祈那边被烧成灰烬的污染物没有卷土重来，何小园发现了治敌之计。
展何那队的四人也加入了战斗。
剩下的那位异能者是个木系异能，漫天的血花里枯木逢春，竟有些浪漫。
酒澜与他搭档的子弹早已用得差不多了。
飞鹰将宋珩放在他脚边的“裹尸袋”踢给酒澜。
“交给我吧。”
展何对于异能的掌控力要比江祈等人强得多。
只见其尽自己所能地将【高温】在污染物中铺展开，随着灼热的气息升起，地上污染物的残骸们全变成了一阵白气。
虽然，四位年轻的异能者之前不曾团队作战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很默契。
很快，在飞鹰三位【守护者】的辅助下，周围的污染物暂时被消灭殆尽。
“你们先走。”
就在这时，宋珩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传来。
她像是在与巨大的压力作斗争般艰难地直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去。
“阿珩……”
何小园口中喃喃，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在原地。
“我靠。”
一片安静中，不知谁爆了个粗口。
只见一片白蓝色水帘幕一样的东西自地面一直连至污染区的封闭穹顶。
它们无风而动，发出涟漪般波光粼粼的水光，将整个污染区都照亮了。
这番景象就像是天空泄了下来，挡住了凶恶的黑雾。
神终于想起了被祂遗忘的孩子。
随着宋珩艰难地前行一步，天空就倒逼着黑雾倒退一步，然后，她停了下来。
最后，宋珩有些吃力地原地坐下。
“宋珩，你、你干什么？！”
端木赐先回过神来。
他有种强装出来的凶恶，仔细听去，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们走吧。”
宋珩突然有些释然，她眸光淡淡的：
“我走不了了。”
“阿珩！你在说什么？我们要走一起走！”
展何脑子“嗡”的一声，他连忙向宋珩跑去，然而却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水流】一巴掌呼了回去。
“我走不了了。”
宋珩安静地坐在地上，想笑没笑出来：
“我撑不了多久了。”
“小园姐，你能大概判断入口的方向吗？我送你们走。”
“阿珩……”
何小园看得清楚，宋珩的精神力在枯竭。
她大概能【看】到入口的方向，但她是不可能将宋珩一个人留在这个鬼地方的。
“快点。小园姐，我快、没力气了。”
宋珩一口血喷到了头盔上。
……
污染区检测局总部。
裴罗厄看着屏幕中的景象，因过度用力，他手指被他握得有些发白。
“老大，他们的生存率在升高。”
但艾西斯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欣喜，而是沉沉的绝望。
“小孩呢？小孩怎么样了？”
阿德用力地捏住艾西斯的肩膀。
艾西斯有些吃痛地皱了下眉头，却没挣扎：
“她说得没错。”
“她说什么说得没错？”
裴罗厄转头看向艾西斯，心里像含了块不会融化的冰。
“老大，即使我看不见……但宋珩，她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了。”
直播中的观看人数已达到上限。
米娅借助设备进行了转播。
聊天室内没人再说话。
所有人都不想接受但暗暗都猜到了接下来的结局：
他们会见证一代天骄的殒落。
接着，一种绝望的情绪在整个联邦人民的头顶落下。
人类即使建立了高墙又如何？
人类即使觉醒了异能又如何？
在末世之下，人类即是蝼蚁，一切反抗一切努力，不堪一击。
这还是在墙内！一个被人类封存已久、活跃度随着时间不断消减的f级污染区。
但它可以通过杀死S级异能者来升级。
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现阶段人类最杰出的希望们。
“宋珩不是神。”
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想到了一些往事，他年纪大了，有点见不得这种“牺牲”的场景。
他眼眶有些红地背过身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大门再次被人粗暴地推开。
“你们还在等什么？！我们的人还在里面！”
【第一区】的军事代表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他在看到裴罗厄后短暂地收敛了下脸上的怒意：
“裴总指，要是你们军部不顶用，就把入口打开，我【第一区】自己进去救人！”
裴罗厄本冷到极点的情绪像是得到一瞬的发泄。
他瞥了眼【第一区】的军事代表，不屑地笑了一下：
“怎么，你们想造反啊？”
“裴总指，您这话就过了。我们的孩子毕竟还在污染区，军部坐视不管，我们总要做些什么吧？”
随着一抹强压着焦急的声音传来，端木元自【第一区】军事代表身后走出。
一见到端木元，裴罗厄本不耐的神色收敛了一下。
“端木先生，不是我们军部不救人，而是一旦打开入口，就有污染泄漏的风险，为联邦利益考虑……”
艾西斯的话还没说完，端木元就彻底怒了。
不过，修养令他再次强压住怒意，他露出个皮笑肉不笑来：
“风险？你们确定吗？我弟弟还在里面！把入口打开。”
“你当我们不想打开？我们的人也在里面好吧！！”
阿德完全不顾端木家的面子，他心中烦得很。
他早已经习惯了小孩那副将一切踩在脚下的模样。
他不能接受她受了那么多苦就死在那里面，甚至，那里连个为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吵什么？”
突然，一道极其平静的男声传来。
来人身披黑袍，身侧跟着一个机械骨骼的机器人，手中抱着台型号老旧的电脑。
竟然是从不在人前出现的博士。
“父亲，宋珩快撑不住了，我们……”
裴罗厄不再掩饰他的担忧，他来到博士身边轻声道。
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博士打断了。
他看着现场乱成一团的众人，然后目光落在看到他一脸惊诧的端木元身上。
博士抬头看向屏幕中的宋珩，她就只身在地上坐着，一动不动。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看吧。”
“端木先生，你相信人，会创造奇迹吗？”
听了这话，端木元浑身一颤。
“快看！她这是要做什么！！”
检测人员间传来一阵骚动。
裴罗厄立刻转头看向大屏幕。
眼前的一切令他眸子立刻瞪大：
“她真是疯透了！！”
……
“小妮儿，不能摘头盔！会被污染！你会被寄生的！”
飞鹰等人也被宋珩的行为吓了一跳。
只见宋珩突然站起身来。
她背过身去，一把摘掉了防护头盔，两把脱下了防护服。
她身上灰色的作战服已经变成了深灰色。
她的头发散开来，乌黑的发尾已被鲜血染红。
“宋珩！你疯了是吧宋珩！”
端木赐想上前却被飞鹰一把抓住肩膀：
“别过去，她可能已经被寄生了。”
“何小园，给她指方向。”
江祈在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宋珩的背影一眼，转头看向何小园。
“江祈！”
闻言，展何推了江祈一把，他双目赤红地瞪向他：
“阿珩不走，我们一个人都不许走。”
“她死，我们一个人都不许活。”
“你小子也疯了是吧？！”
酒澜听了这话直接暴走，他一枪顶到展何头上：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过，下一秒，酒澜手中的枪便掉在地上，他捂住脑袋，面色痛苦。
何小园一把将展何拉过来，她用手死死攥住他。
然后，她转头看向江祈，一向温和的脸上面无表情：
“你什么意思？”
“我说，给她指一个方向。”
江祈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你们走，我留下。”
飞鹰一直没说话，他现在根本没空听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在观察宋珩的状态。
一旦宋珩被寄生，一个s+的污染区再加一个不知道强到哪里去的寄生体……飞鹰都不敢想。
不过在看到宋珩体表附着的那层蓝白色的屏障后，他松了口气。
“行了，别吵吵了！展何说得对，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有想走的人，自己走，我不拦着。”
飞鹰回头看了一眼酒澜，没再多言。
酒澜与他的副手对视一眼，没有动。
笑话，现在但凡有个脑子的人也不会自己离开。
就凭宋珩一人能与那黑雾抗衡那么久……她是他们活着从这离开的唯一希望。
“小妮儿，我知道你摘掉头盔什么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弃你，不过……”
“……”
宋珩在浑身上下撕裂的痛楚中有些无语。
其实，她摘头盔是因为她快被血呛窒息了。
而脱防护服是因为她浑身血管肿胀，防护服的内压太强，她身体承受不住了。
她掏出作战服中的纸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仰头喝掉了白天阿德给她的那针凝血剂。
然后，她缓缓转过身来，卷起袖子给飞鹰等人看，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走不了了的意思是，我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看着宋珩的模样，何小园一把捂住嘴巴，泪水立刻流了下来。
只见她凡是裸露出的皮肤皆爬满了血纹，但她的面色极其苍白，这极致的红与白映衬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宋珩本还想说什么，但她又是一口血吐出，然后，她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顿时，她身后的天空一滞，黑雾卷土重来。
宋珩看起来很痛苦。
她拔出腿上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左掌心，然后，她一掌拍在地上。
瞬间，她身周的血液全部扭动起来，它们呼啸着汇聚在一起，直冲天空而去。
血注入天空就像夕阳欲坠，然后，整片蓝白色的水幕彻底蒙上了层晚霞的绮丽。
“小园姐，若是可以，回去去我房间将我的管家机器人拿走吧。”
宋珩染着鲜血的唇角微扬，她的眸光轻轻落在展何身上又转开：
“劳烦各位帮我照顾一下【念奴娇】的同伴……”
“好好活着……”
一声叹息。
宋珩用尽全力一推：
“去。”
【水流】再次出现，这次它在宋珩身边停留了许久，然后卷起展何等人直朝东方而去。
“阿珩！宋珩！！”
宋珩缓缓合上眼睛。
她刚刚通过【水流】在何小园的眼中【看】到了：
入口在东边。
总部让他们先自救，他们自救了。
她将人送到入口处，希望有人接应吧。
想到这，宋珩抬头透过她的天空看向那片不依不饶的黑雾。
来嘛。
反正她也活不成了，她和它们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