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秦平芜的身子往旁一躲,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发软,上半身比手掌先着地的重重摔在泥泞上。
“砰!”
同时,陈原乡也不受控制地撞上树身,
额间紧贴树身上,整个人攀附上树似的,动也不动。
眼下,秦平芜身上保命的东西,除了布袋内她放置的几枚开过光的铜钱,还有赵闻弦套在她手腕上的那串佛串。
秦平芜顾不上,
耷拉在她额间前的几缕湿发,两只手掌触及泥泞,狠狠压在地上,欲强撑着冰冷的躯壳起身。
但事与愿违,吸饱水的佛串压着她的手腕,也不知是佛串沉重些,还是手臂更软绵无力些....
她就是使不上劲。
她身子骨终究过于疲累了,脑袋内似装有石头,身子似天上的云飘飘然....
当下,秦平芜只觉磅礴的冰雨砸落在她后背,冰刺融身,掺合进全身的毛孔。
雨中的水汽,牵引着她呼出的气息,又顺着气息进入她鼻腔,
“阿嚏!”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期间,秦平芜的双眸不自觉地往右边一瞥,却意外透过雨幕,瞧见了那头尽处似有个院子,只是瞧的不真切。
就在这时,陈原乡手指头微微动了动,他额间依旧黏在树身上,还任由身上的蛆,从划破的口子内钻出,往下坠落,漂浮于水洼之上。
他的视珠缓缓转动,瞳中透过雨幕,正窥视一位少女顶着满头湿发,两条微颤的手臂,强撑在地上没几秒。
她手一滑,身子一倒,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但这次并没如此幸运,泥水混合着蛆,溅到了她的脸颊,又缓缓往下滑落至她的衣领。
她只能紧闭双眸,用湿泥填塞进指缝内的双手,透过雨幕在泥泞上,盲目的摸索着些什么东西。
蓦然间,少女的手一顿,瞧见她摸索到了,方才油纸伞散落的残枝。
随后,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残枝。残枝上的小木刺,肆意的扎入少女的掌心内,她愣是一声不吭。
见她双手支撑着残枝,缓缓地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朝着那头尽处走去。
他见状,手指头连带着干瘪的身子动了动,额间渐渐远离树身。
抬起他僵硬的双腿,蹒跚着紧跟她身后....
此时,陈府门外。
赵闻弦唇色发紫地半倚靠在马车,他手紧紧捂住胸口,指尖也攥至发白,心口处的疼痛越发难忍。
当他那会接近陈府时,体内的妖丹已然微颤。
到如今,从小幅度的振动,已经变成了大幅度的‘上蹿下跳’。
他嘴上还不忘念叨着经文,但越是念叨经文,额间冒出的冷汗就越多。而衣衫的背部早已湿透,湿冷的黏在他的肌肤。
冷风一吹,赵闻弦浑身不由得的抖了抖,只觉身子骨又弱上三分。
但他不知的是,冷风吹来了一个不胖不瘦的身姿,正悄然地躲于他伞下。她白粉满脸夹杂着红晕,梳着一头发亮的发髻,上方还簪着一朵大红花。
当下的赵闻弦没了佛串的加持,一些道行颇高的鬼魂,全然不怕他身上的金光。
纵使她站在他身侧,也不会受到影响,更不会被他所感知察觉。
她眸色闪过红光又渐渐晦暗下去,眉头忍不住蹙起,脑海中却浮现了那一夜的场景....
“好姐姐,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你瞧着天色尚晚,我个弱女子,还带着几个仆从,怎么能护好这大几箱的金银珠宝呢。
万一,归去途中被人劫了去,那我...可就惨咯,搞不好连命都丢了!”
媒婆子拿起手中的帕子,掩面哭泣。
郭家夫妇拗不过她,只好先同意她先放在此处,明日再来取。不过,说这婚事还得再商量商量....
媒婆子一出门,手就拿出衣袖内的布袋,再次掂量掂量重量后,摇了摇头,下意识念叨着,
“不行,这银子要少了....少了....”
陈府老爷专门来寻她来为陈箔保媒,就是听闻,只要她出手就没有不成的姻缘。
当初,陈原乡手掌紧握住一根红木拐杖,脸上微露喜色道,
“诶,只要我儿与郭家亲事能成,给多少银子都乐意....
难得,我儿终于有喜欢的女子,为人父的自当全力为他娶心尖人。我们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他们感情心心相印呐.....你说对吧?!”
“是是是。陈老爷您也是爱子心切,只是...这未免太急切了些?!怕是...”
媒婆子两只手别扭的拧着帕子,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陈原乡轻笑一声,轻抚着胡子道,
“不急....过不久正打算举家迁去庆京。想着离开前,早早办件喜事....”
喜事....
谁知,郭家如此难搞,她这说的可是好媒呐,又不是什么歪果裂枣的!
郭家完全油盐不进,她这好说歹说,才将几大箱金银珍宝,放置郭家。
这般她便可又多出一日,与郭家念叨念叨陈家的好,
毕竟,这可是嫁去陈府当少夫人的哇,是享福的勒!
不行,待陈郭两家结亲,她也得向陈府多讨些银两!不然,可配不上她今日的口吐莲花...
想着想着,她手捏着帕子往空中一挥,原先站在门外的仆从,化作一缕缕白烟融入了月色。
她则一边哼着歌,往幽幽深林走去,手还不忘掂量着那袋子的银两。
这般她就不涉及世间因果,也算是取财有道嘛!妙哉!妙哉!
奈何天不遂人愿,自然也不遂鬼愿咯....
“咚咚咚!”
翌日的大清早,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媒婆子吵醒。
她一打开门,满嘴胡渣的脸映入她眸中——正是陈府的郭总管。
“这门婚事不用你管了,陈府另寻媒婆子,先前你做的功夫,陈府自是不会亏待你的。这是陈府给你的银子,接下来.....两清。”
说着,郭总管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红木小匣子,“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吧....”
媒婆子眸光一亮,方才憋屈的话语都被憋了回肚子里。
看见银子,她哪还听得进郭总管的话,连忙敷衍着他,“懂懂懂...我就在这祝你家大公子与郭家姑娘,百年好合....”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郭总管手里的匣子,一瞧,满是金银呐!
不愧是兖州富商,出手就是阔绰!
她闺女这病可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