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字迹
因祭祀台上的闹剧闹得满城风雨，百姓议论纷纷，靖帝为彰显公正，特意下旨让大理寺公开审理此案。
此案主审官由沈砚担任，温行之行监督之责，以确保审判无偏。
开堂这日，大理寺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陆文耀，你可认罪？”沈砚虽年轻，一身绯红官袍在身，却也不失威严。
陆文耀跪在堂中，想起父亲昨日派人递的话，梗着脖子喊道：“草民冤枉！”
“冤枉？”沈砚将那封陆文耀与尘外阁的契约拍在案上，“这纸上白纸黑字写着你求购开春科举名次，并许诺对方五万两银两，还有你的亲笔签名与指印，铁证如山，你竟还敢喊冤！”
“沈大人！”陆清远从旁听席站起，拱手道，“犬子年少无知，定是被奸人引诱才写下此信，并非真心要舞弊啊！”
“对！”陆文耀忙顺着话头哭喊，“草民是被引诱的！求大人明察！”
沈砚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陆清远：“陆侍郎这话未免可笑，若令郎本身无舞弊之心，又怎会被人轻易引诱？”
“这.....”陆清远一时语塞，随即又道，“犬子心思单纯，才会着了道。况且舞弊之事并未成真，还望大人念在他初犯，判个失察之罪。”
“陆侍郎是在教本官判案？”沈砚看向陆清远的眼神冷了几分。
“沈大人这话未免过重了，本官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陆清远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
他素来不把沈砚放在眼里。一个毫无根基的农妇之子，不过是靖帝为彰显“惜才”之名推出来的幌子，凭他，也配在自己面前摆官威？
“未成真，便可当作无事发生？”一直沉默未语的温行之忽然开口，“陆侍郎这是在告诉本王，律法可因‘未成真’而废弛？”
陆清远心头一紧，忙躬身道：“王爷恕罪，下官绝非此意，只是犬子确实未曾真的舞弊.....”
温行之他不敢轻易得罪，但他也笃定，只要咬死“未成事”，任谁来了，也判不了重罪。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朗声道：“草民有要事举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景明拨开人群走了出来，陆绾绾跟在他身后，神色平静的像一潭深水。
陆清远眼皮猛地一跳，陆景明为何会与陆绾绾一同出现在此？
直觉告诉他，这两人是冲着文儿来的！
“今日只审理陆文耀科举舞弊一案，旁事改日再禀。”沈砚皱眉道。
“大人，草民举报的正是陆文耀！”陆景明声音铿锵，丝毫不见怯懦。
“陆景明！”陆清远厉声喝止，眼神如刀，“这里是公堂，可想清楚了再开口，随意污蔑他人，可是要治罪的！”
陆清远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陆景明会无故在国子监告假，原来就是为了今日举报文儿，才躲起来的！
沈砚抬手制止了陆清远：“你要举报陆文耀何事？”
陆景明深吸一口气，字字清晰道：“草民要举报陆文耀的科举保荐名额，是草民替考得来的！”
“轰！”这话如惊雷炸响，堂外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国子监不少学生都私下说陆文耀不学无术，却得了保荐名额，原来是替考！”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圣上每年都要亲自过问保荐名单，这胆子也太大了！”
“陆文耀找人替考这事要是真的，那刚刚陆侍郎说的那些话可就打脸咯。”
百姓们的议论像潮水般涌来，带着看热闹的兴奋，更带着对权贵舞弊的鄙夷。
陆文耀在京中本就名声狼藉，此刻更是成了众人唾弃的对象。
陆清远只觉天旋地转，踉跄着后退半步，险些栽倒。
他万万没想到柳月娥竟骗了自己！那日她明明说文儿的名额是实打实考来的！
沈砚眼中闪过厉色：“你可有证据？”
“有！”陆景明朗声道，“去年年底国子监大考的策论，就是草民代笔！大人可调取当时的试卷，草民与陆文耀一一对质。”
国子监大考关乎保荐名额，试卷向来封存完好，有据可查。
“来人！速去国子监调取去年年底大考试卷！”沈砚沉声道。
一炷香后，两名衙役疾步返回，将试卷呈在案上。
“试卷在此，你如何证明替考之事？”沈砚问道。
陆景明却没看试卷，只是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陆文耀。
他积压了数年的隐忍、屈辱与愤怒，此刻全凝聚在眼底。
“你卷中曾写‘新麦晒七日’，敢问第几日需翻动？”
陆文耀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砸懵了，额角冒汗，眼神闪烁着胡乱答道：“第.....第二日？”
“大人请看试卷。”陆景明转向公堂之上。
沈砚摊开试卷一看，朗读道：“新麦晒七日，第三日需翻。”随即看向陆文耀，“此策论既是你所写，怎会连第几日翻动都记不清？况且后文多次提及第三日翻动的缘由，句句详实！”
“我.....我只是一时记混了！”陆文耀的脸涨得像块猪肝，声音越来越小。
“沈大人！”陆清远急声道，“犬子被囚地牢多日，精神恍惚，记错细节也情有可原。”
他心底早已把陆文耀骂了千百遍，这个蠢货！找人替考竟然连别人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沈砚未理会，只看向陆景明：“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每个人的字迹独一无二，大人不妨比对字迹！”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陆文耀眼睛一亮，以为是父亲安排替他脱罪的人，忙接话：“对！大人尽管验字迹！”
这几年为了让陆景明帮他完成日常习作及考试，陆文耀一直逼着陆景明模仿自己的笔迹，早已练得真假难辨。这试卷本就是陆景明仿他笔迹所写，他有恃无恐。
“呈上来。”沈砚话音刚落，衙役便将两人在国子监的日常习作送上。
沈砚仔细比对半晌，抬头看向陆景明：“试卷字迹与陆文耀日常习作确实相似，反而与你的字迹大不相同，你如何解释？”
陆文耀听到此话，脸色得意之情掩盖不住。
看陆景明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