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跪求
马车内，二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明睿的脸色极为难看，面上却很平静，内心里焦灼不安。
他终于明白，刚才的话就是灵月的心声。
她自知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一早便死了这份心。
而自己何尝真正想过他们的未来。多日来，都是他一个人的单恋。
他朝不保夕，他没有未来。
他没有被爱的权利，一辈子只能在孤寂无聊中度过。
他的那束光很快就要远离、熄灭。
灵月看着那张阴沉的脸，不敢言语，暗暗检讨着：此次人赃并祸，着实大意了，都怪我恃宠而骄，让他在太子面前失了脸面，回去是打板子还是关禁闭，先受着吧。最近这段日子还是乖乖呆在王府，别惹恼了这棵大树，无事生非。
一路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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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
“娘娘，太子殿下都跪了一个时辰了，外面这太阳毒辣的......”翠缕忍不住求情。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脸上，翠缕吓得赶紧跪地。
连翠缕都挨了打，一旁的太监侍女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谁再敢求情，拖出去杖毙。”皇后娘娘杏目圆睁，声音不高却令人胆寒。
望着殿外倔强的儿子，她失望透顶，眼角含泪，多年的苦心熬煎化成了一句话，“不成器的东西。”
片刻前，凤仪宫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母子多年积攒的矛盾终于爆发。
“为一个青楼女人下跪，你这太子的脸面就这么不值钱。我不指望你雄才大略，成为千古一帝，可你自己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有母后，你这太子之位早就换了人了。这么多年，我苦心筹谋，我机关算尽，我殚精竭虑......都是为了什么呀，摊上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魏皇后眉头紧锁，双手颤抖，指节发白，胸口激烈起伏着，眼神中一股怒火燃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母后，您对儿臣不满意，儿臣自当勤奋刻苦，可您也要考虑儿臣的终身幸福啊。”
“平宁郡主你不要，那么多的世家女子你也不选，偏偏喜欢上这等货色，还妄想带进宫门，你以为东宫是什么地方，青楼妓院娼窝子吗？你的脸面不要了，皇上的脸面呢？朝廷的脸面呢？”
“母后息怒啊，东珠姑娘温柔贤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点也不输于那些世家女子。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无奈被卖进了青楼，如今已被赎了身。她只是一个可怜女子罢了，又有何错。”
“他与儿臣琴瑟和谐，以礼相交，没有半分逾越之举，至今还是清白之身，更没有母后所说的不知廉耻。儿臣只是希望找一个知心人、贴心人，在这孤独空阔的宫墙内度过一生，这难道有错吗？”
太子的头咚咚地磕在坚硬的石板上，额头上顿时血迹斑斑。
“美色误国，祸乱人心，因为一个女人你就这样质问母后，你读的圣贤书都到哪去了？”
“儿臣该死，儿臣恳求母后成全。”
“你死了这份心吧。”
“那儿臣就跪到死为止。”
魏皇后看着执迷不悟的儿子，头痛不已，冷冷地命令道：“让他跪着，不准吃喝，我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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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
明睿悠闲地在坐在树荫下钓鱼，望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殿下，鱼上钩了，快呀。”好不容易钓上一条，凌风又惊又喜。
“啊......哦。”明睿回过神来。
素华轻轻走上前来：“殿下，听宫里的人说，太子殿下执意要娶青楼女子，一跪不起，皇后娘娘雷霆震怒。”
“再等等。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我现在去，岂不是找死。”
“那太子？”
“那是她亲儿子，跪不了几个时辰。”
明睿猛地拉钩，鱼儿竟跑了。
他并不气馁，又扔了一把鱼食。
“萧公子在干什么？”
“做药丸，说是要赔罪，为太子殿下准备的。”
明睿苦笑，“想得倒周全。”
一日后。
明睿刚睡醒，素华来报：“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太子殿下都跪了一天一夜，身边的孟文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怕是活不过今晚。若是知道了殿下您为东珠姑娘赎的身，恐怕咱们凶多吉少啊。”
一听出了人命，灵月慌了，“殿下，要不我去向皇后娘娘求情。”
“你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明睿瞪了一眼，又自语道，“这么能跪，以前太傅罚他背书，也没这么虔诚过。”
“凌风，备马。”
半柱香后，虚浮无力的睿王爷被人搀着进了凤仪宫。
“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自从南黎归来后，明睿一直托病，本就说不过去，这次又惹了事，姿态放得极低，咳嗽得愈加厉害。
“好好的不在家养病，跑去沁香楼凑什么热闹？”皇后已然知晓了一切，轻抚着杯沿，倒也没那么声色俱厉，却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儿臣一时好奇，便去了。见皇兄与那姑娘情投意合，便成全好事，积点德。就......就拿点钱为那姑娘赎了身。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还没说完，“啪”的一声，琉璃杯子摔碎了一地。
“好一个兄友弟恭啊。”
明睿磕头如捣蒜，“儿臣知罪，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这就自请罚跪。”
说着，麻溜地熟练地跪在了宫外。
太子早已跪得头晕目眩，两眼昏花，嘴唇干裂，蔫了吧唧，有气无力。
仍然挤出一点力气，虚虚地说：“三弟，连累你了。”
“皇兄，客气了，从小到大，你哪次受罚，我不都是陪着。”
正值当午，日头毒辣的厉害，二人自觉地少说两句。
午膳后，按照往常，皇后娘娘在寝殿小憩。
四周静悄悄的，廊下的几个侍女也半眯着眼。
明睿从袖口里掏出一粒药丸，“吞下吧。清热解毒，疏肝理气，关键时刻能保命。”
之后，又拿出了一根黄瓜，一块饼，一个小水壶。
“先喝口水，别噎着，我给你望风。”
到了后半晌，日头散去，天也微微起了点风，老天爷开眼，终于凉爽了些。
“你真这么耗下去啊？”
“不死不休。”太子坚定地望着前方。
“是赌气吗？”
“不是。”
“啊。”明睿钦佩地望着有点骨气的皇兄，似乎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