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那么感兴趣
束雪容说这话时，采青眼睛一亮。
怕这新主子，那是主子的脸，她这做奴才的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忙应：“是，奴婢这就去！“
刚欲转身，又被束雪容叫住。
“等会儿。“束雪容将手中的话本扯在手中，随意地捻着边角，“菜色不用备得多，清淡些就行，世子爷刚才在正屋里用过了点心，怕是不饿。“
采青傻了傻。
哪有主子盼着老公来，却只备些清淡的吃的？！
但她不敢问，只低着头应：“奴婢记下了。“
等采青退出屋，束雪容才将手中的话本放下。
天色已暗得快，风里夹着几片零落的枯叶，打在窗棂上沙沙响。
她走到妆台前，铜镜中映着一张太过艳丽的脸。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只是这双眼睛里的冷静，与这张脸的娇柔极不相衬。
谢照君会来。
不是猜，是算。
侯夫人叫他去，十有八九是说子嗣的事。束凌双那身子骨，大夫才说要调理几个月才能圆房，侯夫人能不急？
侯府就谢照君一根苗苗，传宗接代比什么都重要。
束凌双靠不住，自然就只能把眼光放到她这媵妾的身上。
哪怕谢照君再厌恶她，侯夫人的话，他不能不听。
再者，他刚下午才跟束凌双保证过“不会宠幸她“。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说不，心里越拧着一股劲儿。像谢照君这种，骨子里又怎么会真服软。被侯夫人逼急了，也未必不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束雪容对着镜子，拨了拨鬓角。
她要的，不是侍寝。
是机会。
是，让谢照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束雪容“的机会。
原主太笨，把暗恋写在脸上，争风吃醋，像个小丑，怪不得谢照君厌烦。
她不一样。
她要的是活，是为自己和母亲，在这深宅大院里，挣一口气。
谢照君，是她目前，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浮木。
哪怕这浮木，此刻浑身带刺。
“小姐，膳食备好了。“采青在门外，轻声说话。
束雪容应了：“端进来吧。“
不一会儿，四个小菜，便上了桌。一碟凉拌秋葵，一碟清蒸鲈鱼，一碗菌菇汤，还有一盘精致的糯米糕。虽是吃物，却也费心。都是爽口不腻的下物，看得出，采青是用了心的。
“世子爷那边……有消息了吗？“束雪容坐下，手拿起筷子，却没动。
采青垂手站在一旁：“刚才去打探了，世子爷还在侯夫人院里没出来呢。“
束雪容“嗯“了声，夹了口秋葵。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凉了。
她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
采青在旁边看着，心里犯嘀咕。这位新主子，也沉得住气？
可束雪容不仅吃的香，还对着窗外的月亮，挤出了点若有似无的笑。
采青见了，忽觉得世子爷今个非回不可。
谢照君从江采珊的院子里出来时，眉间拧着股拧劲。
“君儿，不是娘逼你，“江采珊的话还留在谢照君耳边，“双儿的身子你也看到了，大夫说了，至少得半年才能考虑身孕的事。侯府不能等，你更不能等！“
“雪容虽是庶出，可也是尚书府的女儿，身份摆在那儿。她既嫁进来了，为侯府开枝散散就是她的本分。“
“你就算再不喜欢，该的也得。不然，难道要让老侯府断了根？“
句句都戳在谢照君的软肋上。
他敬重母亲，也明白传宗接代的紧要性。可一想到束雪容那张脸，想到她设局让自己“看光身子“的卑鄙手段，他就一阵反胃。
他宁愿去书房睡，也不想踏进束雪容那个院子半步。
“世子爷，回书房吗？“随福安小声问。
谢照君脚步一顿，冷硬的侧脸在月光下线条紧绷。
回书房？
母亲怕是盯着呢。
谢照君深吸口气，声音冷得像冰：“去……西跨院。“
福安怔了一下，随即赶紧应：“是。“
西跨院，正是束雪容住的院子。
束雪容听到脚步声时，正放下碗筷。
采青眼睛一亮：“小姐，好像是世子爷来了！“
束雪容抹了把嘴角，不喜不怒：“知道了。“
没有站起来迎接，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期待，她就这么直直地坐在那里，等着人进来。
门被推开，谢照君带着寒气进来。
他很高，深色的锦袍，宽肩膀小蛮腰，往那儿一站，就带着股子逼人的气势。目光从桌上的残羹冷炙掠过，最后定在坐在桌前的束雪容身上，带了大咧咧的讥讽：“看来，你倒是确定了我会不会来。“
束雪容抬眸，与他对视。
她的目光很亮，带着盛不下的星光，带了莫名的疏离：“妾身只是将晚膳备好，世子爷等不等得到，看缘分。“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世子爷不嫌弃的话，桌上还剩下的饭菜，热一热，也能吃。“
谢照君冷哼一声。
他当然嫌弃。
嫌弃这屋子里的气息，嫌弃眼前的女人，更嫌弃自己，竟然，真的踏了进来。
“不用了。“他走过去，拿起茶壶，倒了杯凉茶，一饮而下。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下去心里的烦躁。
束雪容看着他，忽然开口：“世子爷若不乐意留下，妾身不会强求。“
谢照君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这女人又在耍什么性子？上午还求他回门时给她些体面，现在又摆出清高了？
“怎么？这就耐烦了？“他的语气带着嘲弄，“还是觉得，用点欲擒故纵的手段，就能让我对你改观？“
束雪容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想他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摆了摆手：“世子爷想多了。妾身只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您若是心里不痛快，留在这里也是煎熬，何必呢？“
再说，妾身下午说过，不会让姐姐为难。您如果在这边待久了，姐姐难免又要胡思乱想。“她顿了顿，又道：“另外，妾身下午说过了，不会让姐姐为难。您如果留在妾身这里时间久了，姐姐难免又要胡思乱想。“
谢照君眯了眯眼睛。
她总是能说到点子上。
束凌双的性子，他清楚。如果知道他来了西跨院，他这一晚上恐怕又要睡不着，咳个不停。
可母亲的话，他不能不听。
谢照君看着束雪容那张风平浪静的脸，忽然有些琢磨不透。
这个女人，和他印象里的怯生生、只会偷偷看他脸庞的庶女，完全不一样。
她冷静，从容，甚至带了些……事不关己的冷漠。
仿佛嫁给他，进这侯府，对她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吃饭睡觉，换到另一个地方吃饭睡觉。
“你倒是懂事。“
谢照君语气不明，
“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懂事就能躲得掉的。“
束雪容心下明了。
她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妾身知道。只求世子爷……温柔些。“
这话她说的极轻，带着种不易察觉的弱，像根羽毛，轻轻搔在谢照君的心尖上。
他一愣，随即涌起一股莫名的火。
“放心，“
他逼近了，俯视着她，冷冰冰的，“我对你，还没那么感兴趣。“
说完了，他转身，朝着外间的榻走去：“我今晚上睡在外间的榻上，你安分些。“